唐韻挑了挑眉,宗政璃刻意來與自己見這麼一面,就是爲了這個?莫非是樑賢妃打算投靠樂正容休了麼?
於是她便先嘆了口氣:“三皇子莫要弄錯了,不是韻兒拜了她。是他收了我!”
可不要小瞧了這麼一個先後關係,若是樂正容休強迫的收了她入門,那麼便等於是告訴所有人她在樂正容休那裡跟本就沒有什麼地位可言。
那人收了自己入門不過是有他自己的算計罷了。
所以,想要打聽個什麼小道消息走個關係什麼的,可千萬不要找她。她是被迫的。
宗政璃哪裡能聽不出她的意思,眼看着脣畔的笑容僵硬了半瞬:“你與我……到底是生疏了。”
唐韻:“……。”
這話怎麼說的?他們熟悉過麼?
“你以前……。”宗政璃擡頭看着她,眼底有一抹毫不掩飾的憂傷:“從不會稱呼我三皇子。”
“那個啊,忘記了。”她微微笑道:“何況如今是在大街上,人多口雜。”
宗政璃眸光一閃,眼中的憂傷一閃而逝:“我懂了。”
“明日是個大場面,聽嫵兒說蕭王要你來主事。可是都準備好了麼?”
唐韻聽他問這個方纔鬆了口氣:“應該……也不是太難吧。”
不過是娶個平妃,而且還是一早便嫁到蕭王府的老人,說是擡更合適些。又趕上前線戰事吃緊,能有多大的場面?
“你可不要太不在意。”宗政璃見她不上心便搖了搖頭:“聽說前線的戰事不容樂觀,蕭景堂又是蕭王府裡唯一的男丁。所以,這一次娶妃實際上也是爲了沖喜。”
唐韻眨了眨眼,若是爲了沖喜那麼……明日可就大不一樣了。迎娶的陣勢一定會大,而且會非常大。
“這個給你。”
唐韻毫不防備叫他塞了一卷絲絹在手裡,雪白的絲絹隱隱透出裡頭淡淡的墨跡。
“這是明日蕭王府宴請的客人,你得心裡有個數。”
唐韻便眯了眼,他來是爲了這個?那麼蕭嫵說的是真的麼,他居然真的是爲了自己來的?
“謝謝。”唐韻衝着他微微一笑:“你放心,有韻兒在一日。定然會力保梁平妃永遠都是平妃。”
宗政璃聽他這麼說,卻狠狠皺了皺眉:“蕙義,其實我不是……。”
“三皇兄!”
空曠的巷子裡抖的傳出女子嬌嫩而略帶着高傲的聲音,宗政璃立刻就閉了口。唐韻敏感的覺出他眸中的神采似乎暗了那麼一瞬。
唐韻順着聲音扭頭看去,不知什麼時候十丈之外停了架馬車。馬車極寬大,幾乎擋死了整條巷子。加上車子頂上塗着的銅質鍍金,誰能看不出這馬車是從宮裡頭出來的?
此刻,馬車已經停的穩當了。左面的車窗從裡頭打開來,露出女子妝容精緻端方溫雅的一張面孔。
唐韻心中一動,宗政如茵?她怎麼也來了?
“皇兄出來了這麼久,樑母妃很是擔心呢。所以便叫如茵來接您回去。”宗政如茵笑靨如花,說完了那番話便朝着唐韻點了點頭,極其的謙和。
唐韻心底裡浮起了一絲怪異。
她與宗政如茵有過一面之緣,那個記憶並不愉快。她那時候分明恨不能要自己死,怎的今日看起來這麼……友好?
皇家的人果然……都有數不清的面孔麼?
許是她想的太過專注,完全沒有注意到宗政璃眼中一閃而逝的陰霾。
“蕙義,我得走了。”他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唐韻擡頭,猛然發現宗政璃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位置。竟是嚴嚴實實擋在了她的面前,這會子無論從哪個角度她都再也看不到宗政如茵了。
“明日你不要怕。我……和母妃會來幫助你。”他說。
“恩?”
唐韻愣了一愣,宗政璃卻已經回過了頭,朝着馬車去了。
“宗政鑰。”唐韻朝着他說道:“嫵兒沒有看錯你。”
眼看着宗政璃身子一僵,唐韻卻已經嘻嘻笑着扭過了頭去。蕭王府的大門咣噹一聲關上了。
在唐韻心裡自然是以爲宗政璃與蕭嫵兩情相悅,所以纔會對梁氏的事情這麼上心。自然也不容許自己在這件事情上有什麼差錯。說那麼句話出來,帶着幾分真心幾分玩笑。
她卻並不想看到他吃癟臉紅的樣子,於是說完了以後立刻便轉身跑了。
所以,她並沒有看到宗政璃嘴脣翕動朝着他說了什麼。更沒有看到宗政如茵眼底一閃而逝的陰沉。以至於不久後的那一天,會叫她那樣的後悔。
這一頭唐韻纔回了蕭王府,便看的秋喜正皺着眉頭跟個丫頭不知爭執着什麼。
“這是怎麼了?”
她慢悠悠走了過去,淡淡朝着那丫頭掃了一眼。竟是蕭蘭身邊的綠萍。綠萍不想她突然朝着自己看了過來,似乎嚇了一跳,立刻便低下了頭。
“今日裡府裡已經忙的不可開交,還有功夫在這裡拉拉扯扯?”
這話裡頭可就帶着毫不掩飾的不悅,綠萍立刻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我們小姐聽說郡主今日回了府,特意叫奴婢來請郡主去一趟。奴婢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來聽雨閣搗亂呢。”
唐韻便看向了秋喜。
“奴婢跟她說了小姐不在,她偏是不信。”秋喜臉色蹦的緊緊的,淡淡說着。
“你也瞧見了,本郡主舟車勞頓才進了府。便不能跟你去見四妹妹了。”
唐韻幾乎話音未落便擡腳進了院子,蕭蘭算個什麼東西?她唐韻這會子是什麼人說見便能見到的麼?
“郡主留步啊。”綠萍卻抖的一聲大叫:“四小姐吩咐奴婢無論如何都要請您過去一趟,不然……不然就要打死了奴婢。您就可憐可憐奴婢吧。”
綠萍說的聲淚俱下,秋喜面無表情湊在了唐韻身邊:“四小姐最近也不知怎的了,動不動便將她身邊的丫鬟給打的半死。”
唐韻便半眯了眼,這是打算拿着這個威脅她麼:“那是你的命。”
她的聲音極其的冷漠:“與我何干!”
綠萍呆呆盯着女子的裙襬自高高的門檻上拖過,慢悠悠進了院子。身子一軟便坐在了地上,竟是連哭都忘了。
良久,她臉頰上才浮起了一絲苦笑。所有的高門貴女都是一樣的,在她們眼裡一個下人的命連草芥都不如。她怎麼會以爲大小姐會在乎她一個無關緊要的下人的命?
她看了眼聽雨閣半掩的門扉,似乎從裡面傳出了一陣笑聲,很是歡暢。她眼中浮起一絲羨慕。她永遠不會忘記皇后大殿裡郡主爲了個丫鬟甚至不惜頂撞了那麼些貴人。
可是她呢?
同樣是下人,到底是不一樣的!
她咬了咬牙,撣了撣膝蓋上的灰,慢悠悠站了起來。卻不曾想才邁了一步身子一軟便險些跌在地上,斜刺裡卻有人影一閃,她的身子便叫人給牢牢的拖住了。
“秋彩?”綠萍瞪着眼睛,盯着攙扶着自己的小丫頭面目皆是震驚。
“我家小姐讓我給你帶句話。”秋彩笑嘻嘻朝着她眨了眨眼睛:“她說回去告訴四小姐,想要見她就叫她自己過來。”
綠萍張了張嘴,秋彩卻並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
“意思就是那麼個意思,至於回去怎麼說你自己思量着來就是了。還有這個……。”
她一擡手將個粗瓷的瓶子塞在了她手中:“拿去擦擦吧,膝蓋可是極其重要的地方。若是不保護好了,將來可是要落下大毛病的。”
說着話她鬆開了手,朝着她笑了笑便轉身進了院子。
綠萍盯着手裡頭的瓶子知道里頭是上好的金瘡藥,眼淚便怎麼也止不住落了下來。她前些日子犯了錯,不但捱了打蕭蘭還罰她在天井跪了一整夜。
恰好那一日下了大雨,她的膝蓋便受了涼總是又疼又癢。方纔又跪的急了,牽動了身上的傷口,膝蓋那裡便叫血給浸的透了。哪裡想到郡主竟連這個都注意到了?
原來,她沒有看錯。郡主果然是個好人。
綠萍擦了擦眼睛,將粗瓷瓶子塞在懷裡藏好。這才朝着西院走去,卻是連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此刻的她氣韻已經與方纔大不相同。
等她的影子已經走的看不見了,秋彩纖細的身子突然從院子裡一顆大樹上飄落了下來。眼底有滿意的笑容一閃而逝,之後便朝着主屋裡跑了過去。
“奴婢的任務完成了,快來表揚人家。”
蘇媽媽第一個從屋子裡探出了頭,整張臉都沉了下來:“在院子裡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也不怕叫人聽到了誤了小姐的大事!”
秋彩哪裡想到自己一嗓子將蘇媽媽給招了出來,嚇的吐了吐舌頭。趕緊的屏息凝神低頭道了聲是,小心翼翼進了屋子。
這一進去他才發現氣氛似乎有些不同尋常,幾個丫鬟並唐韻都如她一般低着頭。蘇媽媽則端着手站在他們眼前,一臉的冷然。
這個情景儼然是……被修理了吧。
“秋彩你可算回來了。”唐韻一眼瞧見了她,立刻如蒙大赦,似乎偷偷舒了口氣。
“快來跟我說說,效果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