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她已經邁步走了過去,殊不知,她的這一舉動令寶玉一驚——
“殿下您別過來!”寶玉的臉抽了抽,而後壓低了聲音道,“還是寶玉來吧。”
這兩間房的隔音效果並不大好,尤其還挖了這麼一個小洞,稍微聲音大一點隔壁的也許就聽到動靜了,因此她們說話不能太大聲。
她不知殿下是爲何要她看那葉樂師的背部,但她知道的是,殿下身份尊貴,若不是扮作了男子也該是公主纔對,堂堂公主,怎麼能去看一個宮廷樂師的身子。
在她心中看來,瑾玉若是看了葉茫沐浴,那便是瑾玉吃虧了。
“你緊張什麼?”瑾玉瞥見她的反應有些好笑,“這件事也就你我二人知道,又不怕讓別人知道了去。”
寶玉動了動脣還想說什麼,瑾玉卻已經走過來了。
“殿下,你真的要看……”
“別這副表情,就當做看親生兄弟好了。”瑾玉只是隨口道了一句,便無視了寶玉的驚訝,將眼睛湊近了那小洞。
寶玉:“……”即便是親生兄弟,這年紀也不小了,也不能這麼看啊,殿下您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瑾玉此刻自然是不知道寶玉在腹誹些什麼,只是專注地看小洞之中,另一間房中的光景——
因着桶中熱氣升騰而彷如雲霧飄渺的房中,身着白色中衣的少年披散着一頭烏黑的發,卻是站在浴桶前一動不動,眉頭緊鎖。
瑾玉見此有些疑惑,這傢伙怎的還不洗?
然下一刻,她的疑惑便有人解答了。
“打這麼燙的水,是想殺豬嗎?讓本公子怎麼下去……”房內的人咬牙切齒地道了一句,而後便是邁步走到了衣架子旁,將外袍一扯,又要重新披回身上。
“寶玉……”瑾玉望着那房裡的人又重新將衣衫穿了回去,不禁眉頭一跳,“你給他打熱水的時候,就不摻點涼的麼?”
難怪房中蒸騰成那樣,那桶洗澡水怕是真的都可以拿去殺豬了,也怪不得葉茫要將衣衫穿回去,記憶中那廝騷包而又在意形象,若是要出門喊人也是要穿戴了整齊再出去,果不其然,那廝將衣衫重新穿整齊了,這才走到門前打開了門邁步出去。
“呀,這個我真是忘了。”身後傳來寶玉有些懊惱的聲音,“原先廚房人多不好下手,打水的時候葉樂師就站在浴桶前,也找不準時機下手,直到打最後一桶水的時候,廚房裡只剩個燒火的,寶玉纔將那瓶子裡的東西倒了進去,自打水開始便一直在找尋下手的機會,倒真是忘記給他摻涼水了。”
“……這樣的錯誤,以後不得再犯。”瑾玉脣角微抽。
“寶玉謹記。”
瑾玉將目光又放進了那隔壁的屋子中,很快葉茫便回來了,身後還跟着一名小太監手中提着一桶水,“葉樂師,您告訴奴才先前給你打水的是哪個臭小子,奴才肯定讓他長長記性。”
這小太監瑾玉並不太陌生,好似是廚房的副手,想來也是有點威嚴的。
葉茫聞言只是擺了擺手,“罷了,不過是個小宮女,也不是什麼大錯誤。”
“宮女?”那名太監疑惑了,“咱們永陵宮的廚房裡打水的是固定的幾人,從來就沒有宮女,不知是哪個笨丫頭打的水,許是仰慕樂師您,想借着打水的機會與您親近些呢,可惜了腦子不太靈光。”
他的這一番話被此刻正在偷窺的瑾玉聽在耳朵裡,眼角又是一抽。
她這永陵宮裡油嘴滑舌的倒真是不少,原本葉茫是東方榮辰那邊的琴師之時,伺候他的宮人也並不大認真,他跟自己抱怨過不少在東方榮辰那的日子,故而才一門心思想着有時間了溜回雅芳閣,畢竟作爲那裡的琴師,待遇十分好,而這傢伙來了自己的宮裡之後,過的日子卻是比在東方榮辰的溫德殿好多了,同樣是作爲樂師,在溫德殿他只是三皇子隨傳隨到的樂子而已,但在自己宮裡頭,卻是教習音律的師父,這身份可擡高了不少,再加上自己有些地方對他的縱容,也就導致了永陵宮中不少人找到了機會就去討他的歡心。
不過是打個水,那小太監還聯想到愛慕之情那裡去了。若是此刻是寶玉站在她這個位置聽到那太監說的話,不知會作何感想。
“好了,這事也別計較了,你下去罷。”他朝那小太監擺了擺手。
“葉樂師真是大度呢,算是那笨丫頭的運氣了,那奴才就先下去了,有什麼事您再吩咐。”那小太監樂顛顛道完,便轉過身離開了,而葉茫在他離開之後卻並未有動作,只是望着浴桶,陷入了思索。
瑾玉見此眉目微動,這傢伙莫不是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他會這麼敏感麼?
正疑惑間,卻聽門忽的‘啪’的一聲被人粗魯地從外頭推開了,伴隨着少女稚嫩的大嗓門響徹房屋——
“阿瑾!你可得幫我……咦,你在看什麼?”
瑾玉在門外推開之時便迅速地轉過了身,卻還是讓阿瀾看見了她未收好的動作。
“阿瑾,你爲什麼要看牆?”
不解的眼神望着對面的人,卻見那人擰着臉衝她擺了擺手。
“你的手是怎麼了?這是外面的人說的中風麼?”眨巴着大眼望着對面的人,而後又將話題轉了回去,“牆那邊有什麼好東西麼?阿瀾也要看!”
說到最後已是拔高了語調,而後便歡脫的跑了過去,似是全然沒看見此時臉上已經僵了的瑾玉與寶玉。
瑾玉已經幾乎可以猜測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阿瀾怎麼會找來這裡,是哪個作死的告訴她自己在這間房裡的!
急切的腳步聲自門外響起,不多時,一身白衣的俊秀少年踏了進來,望着屋子內的三人,如往常一般地笑,用手指挑着頭髮打圈,“殿下,這麼巧,您就在我沐浴的隔壁麼?”
瑾玉神色不動,只淡然道:“嗯……”
“是您吩咐的讓這位姑娘給我打的水?”葉茫視線一轉,落在瑾玉身邊的寶玉身上,“雖說你剛纔險些將本公子燙死,不過本公子大人有大量,是不會與你計較的。”
寶玉:“……”
“想了,要說什麼便說吧,不用繞彎子了。”既然已經被對方察覺了,瑾玉索性把話說開了,“是我讓寶玉替你打的水,不過卻不是故意打的那麼燙的,如果你是爲了這個,本宮可以在其他地方補償你。”
“殿下爲何在我隔壁?”葉茫只是笑着問了這麼一句。
瑾玉只平靜地道,“這整個永陵宮都是本宮的,本宮想去哪裡便去哪裡,不需要任何理由,你這麼問,已經是逾距了你可知道?”
“是麼?”葉茫斂起了笑容,忽的上前幾步走到瑾玉的跟前也不顧她的身份便將她擠到了一邊,而後便在牆上找尋着什麼。
下一刻,房內響起某男子的質問,“殿下可否告訴我,這是什麼!”
那白衣少年顫着手地指着牆上的小洞,薄脣咬緊,轉頭用那雙桃花目瞪着對面的人,“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本宮以我東方皇室所代表的榮譽起誓,這個洞絕不是本宮挖的。”瑾玉答得不慌不忙。
“殿下當我傻的麼?”葉茫冷笑着道,“不是你挖的,是你讓別人挖的,你敢起誓你沒往裡頭看麼?”
瑾玉:“……”這傢伙倒是真的不傻。
見瑾玉這次無話可說了,葉茫終是衝她大嚷了起來,“你說話不算數,你說了絕不打我主意……你,你——”
“挖個洞便能證明本宮想打你主意了?”瑾玉望着他毫不示弱地反駁,眸光平靜,“證據呢?”
“你,耍流氓哪裡需要什麼證據,也是,你是皇子,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哪裡有給我一點反駁的餘地,即便有一天,我真的被你染指了,相信你也會對外頭說是本公子勾引你而並非你打我的主意。”白衣少年越說越是激憤,薄脣愈咬愈緊,瑾玉都擔心他經常性的做這個動作會不會有一天嘴巴給自己咬爛了。
“你敢說本宮是流氓?”她抓到了這個關鍵詞,眯了眯眼。
葉茫義正言辭,“難道不是!”
瑾玉冷笑,“放肆。”
“這次即便是挨罰我也要說你,流氓流氓流氓!”
“葉樂師,你這是對殿下不敬。”瞅着瑾玉不大好的臉色,寶玉忙站了出來,而後望了葉茫片刻,竟學着他咬起了脣,“其實,葉樂師,這個洞是我挖的,我傾慕您許久了,但您也知道,您是有身份的人,如我們這般的小宮女想親近你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先不說能親近,您平日裡也不會多看我們幾眼的,我便只能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看你幾眼,便很滿足了,雖然我知道如今說了出來您會覺得我無恥,但殿下是我的恩人,我不能讓他平白被你誤會,也不想你衝撞了他而被罰,所以此事——當作未發生過可好?我以後還是會暗地裡傾慕您,絕不會去打擾您的生活的。”
她的話音落下,其他三人皆是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瑾玉是沒有想到寶玉會背下這個黑鍋,而且瞅着那說話的語氣與神態,分明就像是無比的幽怨又帶着可憐,裝的真不賴,她先前怎麼就沒發現她還有演戲的本事呢。
“你,你別以爲你這麼說便能洗清六殿下的嫌疑,若只是你傾慕於我,你一人看便好了,殿下又爲何會出現在這個屋子?”
寶玉演的逼真,葉茫卻不是好糊弄的,聽了她的話他也只是愣了片刻便反應了過來。
寶玉沒想到他的反應如此之快,纔想着再編些話糊弄過去,不想一道嬌嫩的聲音先她一步響起,“阿瀾好像聽出來了,你的意思是阿瑾喜歡你是麼,這怎麼可能。”
“葉,你叫葉樂師?這名字怎麼這麼奇怪呢。”嘀咕了一句,她擡起頭看着葉茫又道,“不是都說男人喜歡的是女人嘛,你和阿瑾都是男人,阿瑾怎麼會喜歡你,再說了,男人看男人洗澡能算什麼,街上的大澡堂子裡,男人都和男人洗澡呢,你的意思是他們都互相喜歡了麼?再說了,你穿的這麼整齊,明明就沒有被看到,還喊得這麼大聲,這憑什麼呢,再說了,就算阿瑾喜歡男的也不會喜歡你的。”
她一連用了好幾個再說,只爲了證明瑾玉不是爲了打葉茫的主意,話說的雖是有些亂,卻是讓葉茫挑不出刺。
男人不止能看男人洗澡,就算跟男人洗澡也是正常的……
這話是沒有錯,但是——
在人家洗澡的隔壁挖洞偷窺就分明很猥瑣不是麼!
瑾玉聽着阿瀾一席話,卻是很滿意的,衝着她輕輕一笑,而阿瀾看見了,也不吝嗇地回了一笑,露出一排的小白牙。
“我,我跟你說不通了。”葉茫望着這情形氣得幾乎跺腳,卻忽然抓住了一個問題,“你說,你爲什麼認爲他就算喜歡男的也不會喜歡我?”
“因爲在阿瑾這宮裡,長得最好看的是我哥哥,跟阿瑾走得最近的也是我哥哥,所以阿瑾不會喜歡你。”阿瀾瞪着葉茫,理直氣壯,“要喜歡也是喜歡我哥哥,他比你強的多。”
“你哥哥,凰音?”雖然不曉得爲什麼這個據說是公主的女孩要叫那個不是皇子的傢伙爲哥哥,但她說出的話卻是令他極爲不悅,“他除了長得好看還有哪點能耐?眼睛就跟長在頭頂似的,有什麼好的?本公子怎麼就不如他了?”
“你敢說我哥哥!”阿瀾登時就跳了起來,“他會做飯會唱歌會跳舞會武功,你會的有他多麼!”
“那廝竟然會這些東西?”葉茫聽聞阿瀾的話一時有些驚訝,而後轉過頭問瑾玉,“真的假的?”
此刻他似乎將人家偷窺自己沐浴的事忘了,說着說着,就把重點扯到了凰音的能耐上了。
見他的話題已經被阿瀾帶跑了,瑾玉心中覺得好笑,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點了點頭道:“說白了,他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能言善辯,長袖善舞,外加一身的功夫。”
“這,平時完全就看不出來……”葉茫低下了頭,又開始憤恨,“會的這麼多麼,不去我們閣裡做頭牌真是可惜,非要在宮裡做人家的男寵,去雅芳閣是可以賣藝不賣身的,改日定要與他談談,沒準能爲雅芳閣招攬不少生意。”
他的話自然是被瑾玉聽在了耳朵裡,不由得臉抽了一下,而後便是忽然看着葉茫身後,驚詫道:“凰音,你幾時來的?”
葉茫此刻正將注意力放在凰音的身上,乍一聽瑾玉這麼喊,忙轉過了身去看,卻在下一刻感覺自己的頸子一疼,是被人從身後敲了一下,眼一翻便暈了過去。
“囉囉嗦嗦,真是個不省心的傢伙。”望着地上昏了的人,瑾玉轉過了身朝寶玉道,“寶玉,將他的衣衫扒了。”
寶玉一怔。
瑾玉見她的模樣立刻只道她在想什麼,笑道:“扒去外衣和中衣便行了,我只是想看看他的背部而已。”
“是。”寶玉聽聞只是扒到後背,便沒有猶豫了,蹲下了身便開始解葉茫的衣服。
“阿瑾,我剛纔差點把你是女的給說了呢,不過好在我反應快及時改口了,我是不是很厲害?”阿瀾擡頭望着瑾玉笑,忽的意識到什麼,忙捂住了嘴,看向正解着葉茫腰帶的寶玉。
“放心,寶玉也是知道的。”瑾玉見她的動作,笑道,“阿瀾很聰明,不過以後可千萬別提了,幸虧寶玉早就知道,不然你這麼一說,可不就說漏嘴了麼。”
“不說了,以後都不說了。”阿瀾頭搖的似撥浪鼓,“哥哥說了,這件事情被大家知道了阿瑾會死的很難看的,阿瀾不想阿瑾死的很難看。”
瑾玉:“……”凰音,你大爺的。
“放心,這事就你們和寶玉知道。”暗自磨了磨牙,瑾玉道,“阿瀾,誰告訴你我在這裡的?”
“我剛纔路上看見了珍華,就問她你在哪裡,珍華說好像看見你進了這間房裡,我就過來了。”阿瀾笑了笑,此時寶玉已經將葉茫的外衣也扒了,阿瀾瞪眼,“阿瑾,你真要看他啊,女孩是不能隨隨便便看男人的!”
聽聞是珍華說的,瑾玉有些無奈,珍華是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因此才告訴了阿瀾,而阿瀾更是連她的手勢也看不懂,才驚動了葉茫。
“只是看看後背而已,阿瀾別緊張。”瑾玉不甚在意地道。
“嗯,只是看看後背而已,可阿瑾還不曾看過我的,就要先看他的。”一道慵懶而悠漫的語氣忽的從門外響起,無比熟悉,“看來阿瑾是喜歡他多一些了,真叫我難過。”
這話聽得瑾玉挑高了眉,她擡起頭便看見凰音緩步走了過來,依舊是那身極爲張揚的絳色,舉手投足之間,優雅卻散漫,此刻,他的面上沒有什麼表情,瀲灩的鳳眸低垂,似是真的不大高興了,恰恰應了葉茫之前形容他的那個詞:高貴冷豔……
寶玉擡起了頭,只是一瞬便怔住。
這人長得可真是無可挑剔,渾然天成的五官,尤其是那雙眼,彷彿帶着天然的魅,這便是方纔葉樂師與殿下提起的人麼?
果真,令人驚豔,也難怪葉樂師會對他不滿,回想起剛纔葉樂師所說的話,真是越想越覺得是妒忌心理作祟。
“凰音,別整的你我真的有姦情似的,永陵宮中那些關於你我的流言雖不知是誰傳的,但本宮定然是要施威警告的。”望着他漸漸走進,瑾玉對阿瀾與還在扒葉茫中衣的寶玉道,“你二人先出去吧。”
阿瀾疑惑地問:“阿瑾,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嗎?”
“阿瀾乖,有重要的事情呢,下次帶你出去玩。”望着跟前的女孩,瑾玉道,“讓寶玉帶着你去其他地方逛逛。”
“好吧。”有些不甘願地應了一聲,卻還是很乖地跟着寶玉走了出去。
“你是說,黑東珠泡過的水顯示不出圖騰?”瑾玉將失敗的過程說給凰音聽後,凰音靜默了一會兒,而後道,“我們去隔壁拿點浴桶裡的水在葉茫身上試試。”
“不必,我這裡都還有。”瑾玉從袖子中又拿出了一個瓷瓶,當初皇后可是弄出了一罐子水,寶玉進宮後,她讓寶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鳳儀宮裝幾瓶回來備用。
凰音見此,將地上那人白色的中衣直接粗魯地拉了開,將瓶子的瓶塞扒了,而後將瓶子裡的液體傾倒在那潔白的背後。
二人就這麼對着葉茫的背觀察了好一會兒,卻沒有發現任何的變化,瑾玉雖是早已做好了這樣的準備,但真的猜準了卻還是難免失望。
輕輕嘆了一口氣,“怎麼就不行呢。”
“也許是方法出了問題,但黑東珠的確是顯出背後圖騰的關鍵。”凰音道,“我回頭再去研究研究,不久之後給你回覆。”
瑾玉望着那依舊潔白一片的背部,點了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即使是她再期待,那背上也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她暗暗嘆了口氣,不想忽有一道閒然的聲音傳入耳膜,“怎麼,還沒看夠?”
乍一聽這話,她眉頭一跳,而後瞥了一眼身旁的人,“是又如何?”
凰音聞言,低嘆:“你果然是變心了呢。”
瑾玉暗暗咬牙,這廝又來?
總是裝失寵的樣子,很有趣麼?
“誰說本宮變心了?本宮對小黃鶯你可是始終如一的呢。”她漫不經心地道了一句,而後湊到他跟前,“怎麼,又醋了?”
言罷,她看見他如她意料般的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而後那淡色的脣輕啓,“醋了你當如何?”
呵,這還與她較上勁了。
“不用醋,這傢伙是沒有一樣比得上你的。”
這是大實話,葉茫容貌也好,卻不比凰音,功夫也算好,依舊不比凰音,腦子方面,凰音這廝的狡詐起來,是沒幾個人招架的住的,更何況是腦子時而缺一根筋的葉茫。
看着他眸中又浮現了笑意,她擡起手,由於二人都是蹲着的原因,她的手稍稍將他一推便讓他坐在了地上,而後另一隻手擡起,白皙的指尖勾起他的下巴,她將臉湊了過去,愈來愈近,與他鼻尖相抵的那一刻,她捕捉到了他眸中難得出現的錯愕。
玩曖昧,誰不會?
二人呼吸相聞,二人的脣只隔了才一指的距離,只要再稍稍靠近一些,便能直接碰在一起了。
可瑾玉偏偏就卡在了這個時候。
她保持着這個動作,不急不緩地開口,“小黃鶯,你緊張了。”
“阿瑾如此親近,緊張也是正常的事。”凰音面上並未如同瑾玉說的那般緊張,只是道,“心跳的有些快了,你聽。”
瑾玉:“……”
“嗯……唔”身旁忽的傳來了一聲呢喃,“頭好暈,誰打的本公子……”
葉茫的清醒,令瑾玉勾着凰音下頜的指尖一鬆。
這廝這麼快就醒過來了?
纔想着轉過頭再賞他一手刀,只因這傢伙衣衫還未穿好,若是醒了過來看見了自己被扒了,免不了又要暴跳如雷地大罵她流氓,沒準還會去外頭胡說自己想染指他的話。
但十分可惜的是,瑾玉這次的打算並未成功。
只因,葉茫坐起了身的那一刻,頭腦尚未完全清醒,只覺得有些迷迷糊糊,禁不住整個人又往後一仰,而這麼一仰,整個人剛好砸在了瑾玉的背上,瑾玉還來不及轉身,背後壓下的重量令她淬不及防,一個不穩就栽倒了凰音懷中,更意外的則是——那原本只隔了一個指頭距離的脣直接貼在了一起。
四脣相接,凰音沒有想到,瑾玉更是沒有想到。
瑾玉此刻腦中只餘六個字:葉茫,你死定了!
凰音自然是知道瑾玉之前的動作是故意戲弄,但當她真的被葉茫一砸,脣落了下來的那一刻,他先是被這樣的突變驚了一下的,然只是一瞬,便又悠然自然地半磕起了眸子,而後毫不客氣地擡腿將那壓在瑾玉背上的人一踹,右手自然而然地勾住了懷裡人的腰肢——
“他大爺的,誰又踢老子!”先是暈,後又被人踹了一腳,葉茫的脾氣便上來了,晃了晃腦袋纔想着起身,卻忽然察覺背後一陣涼意。
他一怔,而後低頭一看。
“啊啊啊,哪個混賬扒了老子的衣服!”他一陣亂叫便跳了起來,眼睛在地上掃了一圈便發現了自己的外衣,他忙撿了起來胡亂地穿上,而後轉了個身要找腰帶,卻被身後的情景再次嚇了一跳。
那流氓六殿下竟然壓着一個穿着絳色衣衫的人,那下頭的人還將手搭在她的腰間,兩個人在——
“啊——”葉茫忍不住大喊出聲,他在雅芳閣裡從未出賣色相,還是個雛,平時也不喜歡有人隨便碰自己,自然見不慣這樣的場面,“殿下你真是讓我不知說你什麼纔好,扒了我的衣衫現下還壓着別人,吃着鍋裡的看着碗裡的,當真流氓!”
他不自覺地認爲瑾玉打了自己的主意又與她身下的人親熱,理所當然地認爲她耍流氓!
而同一時刻,瑾玉被凰音緊緊地圈住腰,下身動彈不得,脣上的觸感柔軟而清晰,她發愣之時忽的又聽葉茫在身後破口大罵,頓時清醒了過來,纔想着要起身,卻起不來,想仰起頭,身下的人彷彿洞悉了她的動作,攬着她的腰一個反旋,瞬間,姿勢對換——
葉茫在身後看得目瞪口呆。
這衣衫,這身型,方纔被瑾玉壓着他看不清,現在他忽的就是想到了一個人——凰音。
這人可不就是凰音麼,那現在算怎麼回事,究竟是瑾玉壓凰音,還是凰音壓瑾玉?
“凰音,你給我起來!”這二人當着他的面親熱,他有些看不過去,但他說出的話似乎根本就沒人搭理,他登時臉色一沉,走上前就想去踹凰音,卻沒想到,那人彷彿背後長了眼睛,待他靠近擡腳之時,也提起腿迎了上去,下一刻,衣衫凌亂的少年直接被飛了——
“凰音,你大爺的,踹人不帶用內力的!”
若說之前的一腳只是不輕不重的力道,那麼這一腳稱得上是極重了,只因這次前次是用蠻力,後次是用的內力。
同一時的瑾玉也被壓制着,脣齒間盡是清幽的氣息,她冷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凰音的臉龐,他卻只是磕着眸子彷彿沒看到似的,扣在腰間的手一絲未鬆,壓在她脣上的力道更是步步緊逼,直到她瞪得眼睛都酸了,終是懶得再看他,本來想張口咬下去的,卻忽的想起了上回的教訓,左右凰音的動作也算溫柔,也不是第一次同他親吻,她總算是知道了抗議無用。
半眯着眼睛,感受到他在她脣間輾轉廝磨時不時地還輕咬一下,心中暗道,就當被蚊子咬了!
生活就像被強叉,既然反抗不得,那便享受吧。
不得不說瑾玉的前後思想轉換的太快,饒是凰音也有些意外,原本不是還掙扎地厲害麼,怎麼這會兒倒是懶得動了。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她先挑逗的他,總是該收點利息的。
那麼就讓她好男風的名聲傳出去吧,‘斷袖’斷到底!
“凰音,你這黑心的,老子只不過想踢你一下,你犯得着踹這麼狠麼……”身後傳來細弱的聲音,地上二人卻好似誰也沒聽見,緊密廝磨,黑髮交纏。
忽有腳步聲響起,愈發的近,瑾玉立即睜開了眸子,將頭狠狠別開,“有人來了,起來。”
“哦?”原本淡色的脣因爲廝磨帶上了些許殷紅的色澤,凰音挑眉道,“所以呢?”
“所以,你給我起——”剩下的話沒有說完,只因上面那人的脣又落了下來,直接將她的話堵上。
下一刻,未上鎖的房門被人從外頭打了開,珍華的聲音傳入了耳膜——
“殿下,蕭世子來……”
珍華話未說完便是在看清了那地上二人的時候哽在了喉間,徹底石化。
在她身後,一襲黛藍色衣衫的溫雅男子看着房中的一幕,卻沒有如同珍華那樣的反應,只是愣了片刻,而後便是搖了搖頭,“看這樣子,真斷了。”
“天,真是殿下和凰音公子……”
“我早就說了,我先前就看見殿下壓了公子,說出去還沒人信。”
“可今天你看清楚,是公子壓殿下,天,怎麼還有葉樂師!”
身後傳來的竊竊私語將珍華的思緒扯回,轉過頭便大喝一聲,“誰再亂議論,拉出去杖責!”
珍華有些頭痛地看着身後的幾名宮婢,視線一轉落在蕭陌宸身旁那兩名張大了嘴下巴都要掉了的隨侍身上,只覺得天都要黑了。
還有南靜王府的人,這下子麻煩可大了。
不止如此,有路過的宮人見門口堵着一大堆人想上來瞧,卻被珍華的冷眼給瞪了回去,那些宮人瑟縮了一下子,沒敢上前,卻停在不遠的地方沒有走開。
珍華中是沒忍住,難得丟了往日的穩重,衝着那些人大喝:“都杵在那裡做什麼,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珍華姐,別生氣。”身旁忽有一名端着果盤的宮女拉了拉她的衣角,“我們都知道你前天日子也進了殿下的房裡,你服侍殿下也有好幾年了,可見殿下對你也是很好的,即便是如今有了凰音公子,也不會忘了珍華姐你的,畢竟凰音公子來的也不久。”
珍華聽着這話險些沒背過氣去,“都給我閉嘴,主子的事情也是奴才能隨便議論的?誰再多嘴一句,看我不扇她!”
“珍華,想來六殿下是不太介意被其他人知道的。”蕭陌宸淡淡地收回了視線,“今日來的有些不是時候呢,不過素聞那凰音公子相貌極佳脾氣卻不大好,這點本世子得稍微提醒一下,六殿下本身性格也強硬,凰音對待外人耍脾氣也就罷了,在殿下跟前,該收斂還是收斂些,否則殿下的喜愛不會持續太久,對了,還有那樂師,對他的爲人我並不大清楚,不過,精通音律之人大多是風雅之人,心性溫和,人在煩惱之時,琴音可以起到緩解作用,讓他偶爾彈給殿下聽聽,對他有好處的,至於珍華你麼,如同原來那般就可以了,你聰慧沉穩,在宮裡的時間也長,想必有些事情你自己也懂,本世子就不提點你了。”
Wωω ▪ttκǎ n ▪Сo
他一番話說得流暢而溫和,珍華卻是聽得風中凌亂。
蕭世子這話,是在教他們三人如何討殿下的歡心,還是如何爭寵?而身旁幾名宮婢聽了,雖不敢言語,卻相互贊同地點了點頭,而後望向蕭陌宸的眸光帶着不加掩飾的欽佩。
“你們給我聽着。”望着一干宮女,珍華目光森冷,“方纔看到的事情,不得張揚出去,也別私底下議論,若是讓我知曉了……”
“議論,呵,你們儘管議論就是!”珍華的話未說完,屋子裡頭便傳來了一聲冷笑,她回過頭,便見瑾玉端坐在地上,一手揪着凰音的衣領,面色冷的煞人,“如同你們看見的,這傢伙就是本宮的男寵,怎麼,誰有意見?”
與其被人四處議論傳到各宮成爲笑料,倒不如直接乾脆地宣佈了,以後教訓那些碎嘴的人也有個光明的理由。
“六殿下,忽然拜訪,有些唐突。”蕭陌宸望着瑾玉,溫潤一笑,“殿下現在可是有空,若是沒有,陌宸明日再來。”
“表哥光臨,有失遠迎。”瑾玉淡淡地道了一句,忽的便是笑了,而後盤好了腿,扯着凰音衣領的手將他一扯,凰音倒也不介意,順勢側臥在了她腿上,鳳眸輕擡,波瀾不驚地望着對面的人。
“有沒有空,本宮說了不算。”瑾玉輕描淡地回了一句,而後擡手撫上凰音的烏髮,“阿音你說,讓蕭世子回去還是留下?”
凰音望着門口站着的溫潤男子片刻,勾脣一笑,“見過世子。”
他此刻側臥在瑾玉腿上,本就慵懶如貓,再這麼淺淺一笑,霎時一陣抽氣聲響起。
蕭陌宸望着那泰然自若的少年一怔,心道一句這般風華,果然是公子傾城。
一顰一笑,魅似妖。
------題外話------
本書進入第二卷——公子謀略,黃鶯和瑾玉的關係算是正式建立,當然,這裡頭含了幾分真心幾分假意幾分算計肯定是沒人知道的,因爲俺自己也說不通啊哈哈哈~此後將會有更多的筆墨描寫他們的對手戲,還有一些討厭的人也得開始收拾了。
唔,又凌晨了,明日週六,睡到中午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