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蕭銘聽聞此話,墨眸微微一沉,“你是何原因才被他們發現了?”
“我自認爲應當是沒露出什麼馬腳纔是。”明逍淡淡道,“只是我不願意暴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那便不好進雲若的皇宮,加上那幾日我又尋不到你,我自然只得假扮別人了。”
“你進宮之前,還不知顧雲凰身邊的女子是小玉,那你進宮作甚?”林蕭銘斜睨了他一眼。
“爲了尋人,這個我就不與你說了,我自然有我的打算。”明逍說着,脣畔輕輕勾起一抹弧度,“不過有件事我倒是十分疑惑,向來盛氣凌人飛揚跋扈的湘王殿下來雲若究竟是爲了什麼,竟還給樑王做妾,她難道不知道,她不在望月的這些日子被人蔘了多少本麼。”
“這些事情都不用你管,只要你不去參與便好。”林蕭銘說到這兒,眉目之間隱隱泛起冷然之色,“之前望月皇宮裡有人買她的命,你未經我同意接了那單,發出了好幾道追殺令,以後這樣的事情再不許發生。”
“你莫不是真對東方瑾玉上心了?”明逍望着他,面上浮現的訝異之色也不知是真是假,好似這一刻才明白跟前人的心思,“我之前又不知道,這能怪我麼?”
“已經過去的事我不會再和你計較,不過你切記下不爲例。”林蕭銘淡淡地瞥他一眼,“若是再有類似的情況發生,我便收回你在閣裡的權利。”
“行了。”明逍別過頭,冷哼一聲,“就你有情有義,閣裡發出的追殺令從不收回,星月向來奉行的便是追殺到底不死不休,現在自家招牌都被你砸了。”
“那便轉回頭將僱主殺了。”林蕭銘冷笑一聲,“這單是你接的,你不願意說是誰想買她的命也無妨,誰下的追殺單,便殺誰,這樣僱主一死,便沒有人將星月閣出爾反爾的事說出去,閣裡的人總歸是不敢,星月閣的信譽依然還在。”=分割線=
夜色深沉,繁華美燦的皇宮中卻依舊燈火通明,淡淡的月輝灑在宮殿的琉璃磚瓦上,染出夜色的深幽與沉靜。
“咳咳”漪卿宮內,裝潢精美的房屋之內,有粉色衣裳的少女倚靠在牀頭,以手掌捂住口鼻不斷地輕咳。
“八殿下,快將這碗薑茶喝了。”咳嗽間,有女子焦急的嗓音想起,是平日貼身伺候的侍婢,東方念琴擡眸,便見她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薑茶而來。
東方念琴伸手將宮婢手中的茶接過盡數喝了。
“八殿下,好些了麼?”
東方念琴只點了點頭。
“參見皇太妃娘娘。”忽有好幾人整齊一致的話語自房門之外響起,東方念琴轉過了頭,便見一襲暗紅色華貴宮裝的女子邁步走了進來,走到牀頭之時,側了個身坐下。
嶽寧萱本是太上皇冊封的淑妃,太上皇退位之前晉封她爲皇貴妃,十一皇子東方燁繼位之後便又升爲了皇太妃。
無論是望月雲若亦或者夕照,太妃的政治地位幾乎等於零,無從控制皇帝、親王或郡王,而在管轄後宮之中又被皇太后與皇后所壓制,這嶽寧萱不可謂不惱火。
她自然是不會想到分明一點病弱的模樣都無的東方珩是起了什麼心思要退位,以前東方珩在位之時她還盤算着如何與蕭皇后作對,如今江山易主,連那個才十五歲的臭丫頭都能壓到她的頭上,使得她氣悶卻又無處發泄。
“母妃心情不好?”東方念琴喝下一碗薑茶之後,面上的蒼白之色也褪去了一些,望着嶽寧萱,神色帶着幾分擔憂。
如今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張揚囂張又蠻不講理的八公主了,現在的她除了能有一方安靜之處修養,已不再想其他。
早在一年多之前,聽聞心儀的人飲鴆而死之後,所有的事都再也提不起她的興致。
“還不是顧映瀾那臭丫頭。”聽聞東方念琴問起,嶽寧萱也不隱瞞,“仗着東方燁的縱容,將後宮攪得雞犬不寧,今天又不知道從哪裡抱了一隻狐狸,將母妃最喜歡的蝴蝶蘭踏壞了,母妃讓人去捉那隻畜生,哪知顧映瀾看見了也不致歉,甚至還拐着彎罵母妃野蠻氣量小,你說那囂張的模樣哪有半點皇后的樣子,看她這皇后也做不了多久。”
“母妃,現在十一皇弟已經是我望月的君主了,你怎可直呼她名諱?”東方念琴只覺得她越發不如從前那般沉穩,尤其是父皇退位之後,她的脾氣愈發不好。
東方念琴只擔心嶽寧萱如此怕是遲早會惹事,便蹙着眉頭道:“我以前也曾同阿瀾相處過,她本性平和,應當沒有那麼惡劣的,其是母妃你大可不必……”
“連你也覺得是我錯了?”不待東方念琴講話說完,嶽寧萱便起了身,沉着臉龐道,“母妃所做的一切還不是爲了你,如今我這皇太妃根本比不上當初的淑妃來的有勢,沒法子與太后抗衡,管不得東方燁管不得東方瑾玉,甚至也奈何不得顧映瀾那小丫頭片子,我如今這般被欺負,你竟也不爲我說一句麼?”
東方念琴望着她眉眼間的怒意,只覺得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當下的心情。
“他們對你不好,你還有我。”伸手握上了嶽寧萱的手腕,畢竟是親生母親,東方念琴只盼着她能看開些,“母妃不如以後就不要與他們做對了,咱們就安安靜靜地生活如何?”
“不行,我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嶽寧萱一把甩開東方念琴的手,而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倏然間眸光一亮,轉過身朝東方念琴道,“琴兒,一年之前你被歹人刺傷在御花園的假山之後,是銘王救了你,之後也常來探望,他是不是對你……”
“沒有。”東方念琴別過了頭,“他不過是出於好意救了我,我對他亦只有感激之情。”
“但是他定然是喜歡你。”嶽寧萱篤定的道,“念珊不也是纏着他,也沒見他多看念珊幾眼,如今念珊謀害月瑩郡主被收押牢獄之中,也不能出來與你爭,銘王在夕照的地位舉足輕重,你若能跟他……”
“母妃,你能不能別鬧了。”東方念琴長嘆一口氣,“宮中大多人都知道,銘王對六皇姐才具好感,其他女子他哪裡看得上。”
“東方瑾玉那賤人有什麼好的!”嶽寧萱原本神色還有些緩和,乍一聽東方念琴的話便又升騰起怒意,纔想着再說幾句,忽聽得門外響起宮婢驚慌的叫喊——
“來人,有刺客,保護公主,保護娘娘!”
“啊——”
忽有幾聲慘叫自門外響起,夾雜着“嗤”“嗤”利刃刺入皮肉的聲音,而後便是一陣的刀劍砍殺之聲。
“刺客?”東方念琴蹙了蹙眉,她不記得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招惹了誰,怎麼會有人前來刺殺?
除非是……
下意識地望了一眼身旁的嶽寧萱。
母妃是得罪過不少人的,刺客莫不是衝着她來的?
“母妃,咱們從那一側門走。”東方念琴這間房屋卻有一個側門通向漪卿宮的後花園,她下了牀拉着嶽寧萱便朝着那道門走去,“從那出去最近的就是六皇姐的永陵宮,她的衆多影衛都在,刺客定然招架不住。”
“我纔不去她的寢宮!”嶽寧萱嘴上似乎是不願意,對東方念琴的拉扯卻不反抗。
未想到的是,二人才打開了側門,便被一陣的刀光劍影閃得眼睛有些花,刀劍砍殺在一盞盞宮燈之下冷芒閃爍,二人才出了門,便有好幾把流淌着冰冷光澤的刀鋒直逼面門——
“啊!”嶽寧萱嚇得驚叫一聲,下意識地擡手捂住臉,不想下一刻只覺得手腕一緊,便被人大力的一拉,她睜開了眼,是東方念琴擋在了身前。
“琴兒?”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哪知那刀鋒眼見就要挨着東方念琴的身子,卻見那持刀的幾個黑衣刺客紛紛一愣,而後竟是迅速地將刀尖移了開來,這一反應不禁讓東方念琴怔住。
這些刺客,似乎——不傷她?
思索之間已經有人繞到了她的身後,即便這些刺客不傷她,卻也是不放過她身後的嶽寧萱,冰冷的刀鋒嚇得身後人連連驚叫,東方念琴咬了咬牙,總是趁黑衣刺客到她身後之時將身形一轉用自己的身體去迎那些刀尖。
黑衣刺客但凡觸及到她總是會避開來,反覆幾次,那些刺客似是也不耐煩了,而解決掉其他侍衛的刺客們也紛紛朝着二人這邊涌了過來,人愈發的多,東方念琴漸漸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嗤”一聲利刃刺入皮肉的聲音,東方念琴一怔,回過頭便見冰冷的刀鋒刺穿了嶽寧萱的肩頭,嶽寧萱的臉色霎時慘白。
“母妃!”東方念琴急忙去扶嶽寧萱倒下的身子,同一時,餘光瞥到南面的方向忽然大亮,有衆多宮廷禁衛軍舉着火把朝這頭來,顯然是漪卿宮這頭的打鬥驚動了他們。
“撤!”眼見禁衛軍人數之多,不知是誰敢了一聲,黑衣刺客紛紛轉身逃離,同一時,東方念琴也聽到耳邊似乎想起‘咚’的一聲,有什麼東西掉落,但是她此刻無暇顧及,只因嶽寧萱已經疼得昏了過去。
“卑職救駕來遲,請公主娘娘恕罪。”如今的禁衛軍統領正是晉國公長子慕容延,繼嶽皓之後的又一任禁衛軍統領。
原禁衛軍統領據說是與六殿下鬧得不合最終死於六殿下之手,而因六殿下本人也負了傷,岳家便只能嚥下這一口氣,由於前車之鑑,慕容延在宮裡便儘量不與瑾玉有所交集,只因嶽國公與晉國公是一丘之貉,都與蕭家的人不合,他身爲晉國公長子便只能小心謹慎些,性格較之原統領嶽皓可謂沉穩許多。
“先別請罪,快去叫御醫!”東方念琴急的頭上沁出了汗。
“卑職這就讓人去請,來人,先將太妃娘娘扶到屋中。”慕容延說着,正要邁步上前,忽覺腳下猜到了一物,他低下頭一看,竟是一小塊黑色的鐵質令牌,上頭雕着‘影衛令’二字。
慕容延瞳孔微微一眯,隨即朝着東方念琴道:“公主殿下可認得此物?”
“方纔刺客掉落的。”東方念琴眼見宮人將嶽寧萱擡入了房內,也無暇去細看,只留下了這麼一句話便進屋去了。是夜,御書房內燈火通明。
“聽說你今日與皇太妃發生了爭執?”御案之後,一襲明黃色錦衣的東方燁望向一旁軟榻上抱着小狐狸的宮裝少女。
“是她得理不饒人,非要說冰冰踏壞了她的花,要將它的皮剝了。”顧映瀾以手輕撫着手中小狐柔軟的皮毛,“我可不願與她多做糾纏,隨便說了她兩句便走了。”
東方燁聞言,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忽聽一道尖銳的嗓音在御書房外頭響起——
“陛下,大事不好了,皇太妃與丹陽長公主殿下遭刺客襲擊,皇太妃娘娘負了傷。”
御書房內的二人聽聞,齊齊眉頭一蹙,而後,東方燁道:“進來說話。”
房門被人從外頭推開,有宦侍急急地跑了進來,東方燁沉聲道:“說清楚些。”
“丹陽長公主近日染了風寒,皇太妃娘娘夜裡去探望她之時漪卿宮內便闖入了刺客,禁衛軍趕到的時候娘娘已被刺傷,所幸性命無憂,如今昏迷不醒正在救治,公主殿下正陪着她。”
“刺客?”東方燁斂了斂眉。
“陛下,禁衛軍統領慕容延求見。”又有宦侍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東方燁聽聞道,“宣他進來。”
“卑職參見陛下,參見皇后娘娘。”慕容延進了御書房,朝二人行了禮,而後道,“陛下,卑職雖是沒有擒到那夥刺客,但刺客卻落下了一物,此物想必陛下也識得。”
“哦?”東方燁道,“是何物?”
“便是這塊黑鐵令。”慕容延說着從懷中掏出一物,待看清了他手上的物體,東方燁與顧映瀾幾乎是同時眸光一沉。
他們自然不會不認得那東西——那是能號令湘王手下八十一影的令牌。
“此物當真是刺客留下的?”顧映瀾從軟榻之上起了身,邁步到了慕容延跟前,“可有人親眼目睹?”
慕容延擡眸,望着跟前少女冷然的眸光,心下暗暗一驚,面上卻不表現出來,低眉道:“丹陽長公主親眼目睹,想必漪卿宮內也有不少人看見。”
“朕知道了。”將慕容延手中的黑鐵令拿起,東方燁道,“你先退下罷。”
“卑職告退。”
待慕容延離開之後,顧映瀾冷哼一聲,“果然阿瑾不在皇宮之內,便有人伺機搗鬼,刺殺?對付那老女人哪需要刺殺這樣的拙劣招數。”
“許是這一年被凰音的事情弄得心情鬱郁,以致於她沒有心情找別人的麻煩,不想,麻煩卻自己找上門了。”東方燁長嘆一聲,“明日且看能不能招架得住朝堂上那羣老傢伙,出了這樣的事,定然有人拿來大做文章。”一夜很快過去。
雅緻的房屋之內,黑紗牀幔之內有人影翻了個身。
顧雲凰才醒過來,便對上一雙近在咫尺的桃花美眸,裡頭亦是帶着初醒的慵懶。
“我今天醒過來你居然還在。”瑾玉擡手輕輕捏了捏他的臉,“近幾天我醒過來你可是都不在的。”
“因爲你今日醒得早了。”顧雲凰脣角輕勾,“要不,我今日不去聽政了,就留在這兒陪你如何?”
“算了,你還是去吧。”瑾玉長嘆一聲,“聽政多無趣,我也算是經歷過的,每次陪着東方燁那小不點坐在朝堂上,底下總是有不善的眼神瞄到我的身上,你呢,雲若朝堂上的人該是挺畏懼你的罷。”
顧雲凰聞言,輕笑道:“有的只是面上不表現,誰知道他們心裡是怎麼想的。”
“那也比我好的多了。”瑾玉道,“在望月,有幾個老傢伙可是明目張膽地瞪我,我也不愛去搭理他們,除非踩着了我的底線,反正眼珠子瞪掉了也怪不到我頭上。”
顧雲凰聽聞,挑了挑眉,“那你這一年多都在作甚,就沒拔除掉一些勢力?”
“我一年多以來都在黯然神傷,哪有功夫理別人的爛事,東方燁的皇位又沒有什麼威脅,他能處理的我纔不去管。”瑾玉說着,橫了對面的人一眼。
顧雲凰:“……”
“你怎的不去上朝?”
“早朝都散了,還上什麼。”顧雲凰道,“你當真以爲時間還早麼,再過一個時辰都快用午膳了。”
“嗯?我又睡那麼遲?”瑾玉脣角微微一抽,隨即道,“罷了,那就再躺一個時辰。”
顧雲凰失笑,“真不知你這樣的睡法,讓你攝政每天起那麼早你要如何起得來。”
“用你管。”
“主子,大事不好!”二人說話間,忽有敲門聲響起,隨即是珍華焦急的聲音,“望月那邊出事了。”
聽聞此話,瑾玉斂了斂眉,隨即起了身,朝門外的人道:“進來說話。”
珍華推門而入,望着那垂泄的牀幔才知二人都未起,怔了片刻,才道:“方纔收到了景王殿下的書信,說是昨夜皇太妃與丹陽長公主遇刺,刺客留下了一塊黑鐵令牌正是號召八十一影用的,不利證據全指向殿下,岳家,慕容家以及一些朝臣聯名上書,說是殿下平日散漫,如今又有刺殺太妃公主之嫌,要陛下廢黜湘王之位,將您緝拿回去問罪。”
“攝政王是太上皇所立,東方珩總歸是還沒死,廢黜攝政王豈是東方燁能有的權利,你們望月的大臣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罷,連這規矩都不懂。”但聽得牀幔之後有人冷哼一聲,隨即又輕描淡寫道,“阿瑾,不若我陪你回一趟望月,看看這羣跳樑小醜如何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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