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笑着勸道:“大哥消消氣,她自甘墮落,與我們何干?”
太子仍是不解氣,來來回回走了幾圈,說道:“我是氣老二這一來一往的,可不就又拉攏上了城安伯,父皇對城安伯一向禮遇有加,且他在文臣裡面可是極有威望的。”
六皇子哂笑:“一個背棄主子的真能得到父皇敬重嗎,我可不相信。至於在文臣中有威望,也未必真如此,不是我說話難說,那些個文臣別看一個個道貌岸然的樣子,真有風骨的還真沒幾個,別看現在人人都湊在他跟前,一旦風頭不對,鐵定都跑得比兔子還快。”
太子仍是不放心,唉聲嘆氣了半日,忽然眼睛一亮,大笑道:“老二能納李瑤琴爲妾,我爲什麼不能納沈三小姐爲妾,既扳回一局,又救了沈府的急,沈侯除非是瘋了,否則怎麼都會幫着我這個未來皇帝女婿的。”
六皇子緊緊捏着茶碗,笑道:“這件事不妥。沈侯可不是城安伯,他如果不想讓女兒去北蠻,在父皇面前怎麼也能纏磨下來,而且以他的脾性定不會讓女兒爲妾的。到時將事鬧大了,沈三小姐不得不去北蠻,豈不是把沈侯推到二哥那裡去了。”
見太子皺起了眉頭,六皇子又再接再厲,說道:“還有一點,城安伯是根本不能與沈侯相提並論的,故他家女兒給賢王做妾,也只能一輩子給賢王做妾,就算是賢王妃去世,沈家人也定不會讓賢王扶正李瑤琴的。可是如果是沈家女兒給大哥做良娣,等將來大哥繼承皇位後,沈氏至少要封妃位,如果沈侯放棄賢王助了大哥,到時封她爲貴妃都不爲過,將來沈家會甘心屈於吳家之下嗎,後宮不安生。這朝堂也會動盪的。關鍵是您還不能動沈家。”
太子聽到最後一句話,懷疑地看着六皇子問道:“不能動沈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六皇子吃驚地看着太子,說道:“這不是你告訴我的嗎,說是沈家怕是不能動,這中間莫非有什麼蹊蹺之處?”
太子忙笑道:“嗐,瞧我這記性。沈侯畢竟救過太祖爺的命,父皇又是個重情義的,自然不許咱們對不起沈家人。”
六皇子心知這其中定有些秘密,反正因爲有沈秋君在,他是不會難爲沈家的,便也懶得多想。
太子搪塞了六皇子,心中卻想起前段時間他總是針對沈家,一日被徐戒叫到暗室中告誡道:“沈家對於莊氏來說是個特殊的存在。而且沈侯這個人沒有多大的野心,你不能處處往死裡整治他,否則鬧得利害了,皇上未必不會因此起了更換太子的想法。”
當時太子大爲吃驚,一個臣子而已,便是大大的功臣,不還有功高震主被皇帝除去的嗎,雖然父皇仁德。沒有學他朝的皇帝屠殺功臣,可對沈侯已經是夠優待的了,但竟爲了對沈家的態度而廢太子。這事實在是匪夷所思。
徐戒只是淡淡說道:“等殿下登基那日,就會明白了,臣不便多說。”
太子見徐戒如此,也知道是逼問不出什麼的,只得作罷,便又囑咐了六皇子不可對沈府造次,免得將暫時中立的沈侯逼到賢王那裡去。
太子此時想到沈府的特殊性,不由得暗自怨恨母親的糊塗。當年祖父欲與沈家結親時,偏偏母親及吳家衆人看出莊氏已穩坐江山,而自己鐵定是要繼承皇位的,便爲了家族的長久繁榮,硬是將表妹塞給了他,於是與沈家結親的好事便落到了賢王頭上。
太子越想越氣得直跺腳,如果當年自己娶了沈麗君,沈府便只能支持自己,哪裡還有賢王的出頭之日,可惜時光不能倒流,只能另想他法了。
太子看着六皇子眼神一閃,上前拍着六皇子的肩,笑道:“我雖不能納沈氏爲妾,但是你可以娶她爲妻。雖說她是大着你幾歲,不過前幾年我曾見過她,倒是個美人胚子,不會委屈你的。”
六皇子遲疑道:“父皇不會讓兩個皇子同娶一家女的,再則以我的名聲,他們家也不會同意的,前段時間我去他們府上尋醫問藥的,他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你無須擔心,此一時彼一時,”太子笑道:“城安伯已將女兒摘了出來,他們家能不急?既然有省事的辦法,他們豈能不用?我看李瑤琴之事雖說在父皇面前過了明路,卻未必做得準,說不得是權宜之計。同理,沈家未必沒想打着權宜之計的想法,只是對北蠻有個藉口罷了,也不是立馬就成親的,等事情一過,反正你的名聲已經那樣了,想推了這門親事還不容易?”
六皇子呆呆問道:“那我圖什麼呢,就爲了讓他沈家利用一回?我名聲是不好,可是這樣被人當猴耍,我以後還怎麼混啊。”
太子聞言大笑,說道:“我的好六弟,你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呢?只要有了婚約一事,以你的聰明才智,還能讓煮熟的鴨子飛了?實在不行,先生米煮成熟飯,到時你與沈家的婚事就妥妥的了,沈侯兩個女兒分屬兩派,我繼承皇位又是名正言順最有優勢的,沈侯想不中立也難,再則賢王心裡未必不會懷疑沈侯將女兒嫁給你的意圖,如此豈不離間他二人的翁婿關係,將沈侯又推到咱們這邊,倒是兩全其美的法子。”
見六皇子仍面帶猶豫,太子忙催促道:“你快去沈府裡湊一湊,免得沈家將眼光看向老四老五那裡,這事成了,你就是大功一件。”
將六皇子哄走後,太子又細細想了想,認爲自己的主意很高超,至少自己陣營裡的人能娶到沈家女兒,定能打擊一下賢王,心中不免得意,正好徐戒走來,便拉着他把方纔事情說了一遍。
徐戒默默聽了,問道:“殿下看六皇子可願意娶沈氏?”
太子笑道:“當然不樂意,誰願意娶個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不過他擔心的是,到頭來被沈家利用了,讓他沒面子,有父皇護着,他又不能報復回來。”
這倒象是六皇子的性格,徐戒低頭想了想,最終嘆口氣沒再說話。
此時沈府衆人也知道了城安伯府的對策,不由各自在心裡尋思。
看皇上的態度,是不樂意讓她二人去北蠻的,而身爲二人的家人,只須尋個理由,好讓他去拒絕北蠻人的要求,所以有了婚約就是個最好的辦法,哪怕是個口頭上的。
如今城安伯府已經將理由遞了上去,他們沈府也該遞上理由了,至於先前所說的以爵位相抗,已經不能用了,明顯的皇上會一直拖着,直到自家也尋了藉口。
沈夫人便道:“不如咱們也暫且尋個人,就說和秋兒口頭上訂了親,等這事兒過去,隨意尋個八字不合就打發過去了。”
沈昭寧苦着臉說道:“尋誰去呢,這終身大事可不是兒戲,將來放出風去,又結不成親,對兩家總是不好。”
沈夫人笑道:“我看辛公子就很好,年紀相仿,他祖父二人的人品也信得過,只要和他們明說了,他們必會幫這個忙的。”
沈父搖頭:“門不當戶不對的,說出去誰會相信,便是相信,又不知會出什麼流言了。”
程秀梅在旁扶着肚子笑道:“若說門當戶對,倒是六皇子合適些,只是年紀小了點,不過好在他向來對妹妹尊敬有加,只要將事情說明了,等這事兒一過,隨意尋個理由說二人不合適就是了。”
沈夫人冷哼道:“那個魔王誰敢惹,沾上就揭不下來,到時推不掉纔是事兒呢,就他那個性子,是讓人利用的嗎?”
程秀梅低頭小聲說道:“兒媳覺得只需明說請他幫忙,他應該不是那樣不講理的人吧。”沈昭寧忙在旁邊扯了扯妻子的衣袖,示意她別再說下去。
沈夫人沒想到兒媳眼光這樣差,才見過幾次面,就被六皇子的笑容所矇騙,不過看在未出生的孫子面上,倒不好狠說她,免得她胡尋思影響了心情。
沈父聽到“六皇子”三字,卻是心中一動,他那樣的人那樣的性格,對女兒又是那樣特別,這個忙定然是會幫的,只是幫過之後,要擺脫他倒不是件易事,如果假戲真做,卻不知對於女兒一生來說是福是禍?
就在沈家衆人愁苦之計,沈秋君卻竟外迎來一個客人——她的祖母沈老太太。
沈秋君很驚訝,雖然是打着與祖母老死不相往來的想法,可是如今她人已到門前,自己怎麼說也是晚輩,不見就有些說不過去,再則沈秋君也想知道她今日來此有什麼事,於是忙帶着丫頭婆子們去門前迎接。
沈老太太看着前來迎接自己的孫女,嚴肅的面上有了點笑容,將手伸了過去,沈秋君只得上前扶着,一同進了屋。
一時,丫頭奉上茶,老太太呷了一口,看着沈秋君慢慢說道:“你可聽說城安伯府的事情了?”
沈老太太應該是來讓沈秋君嫁給六皇子的,原因就是中:老太太活了一大把年紀,什麼事沒見過,又是身處局外,自然就發現了六皇子對沈秋君的那點小心思。
說實話,她心裡倒是蠻佩服沈秋君的,竟然真勾得陰險毒辣的六皇子的情思來。而越是這種看似彆扭無情的人,一旦動了情思,卻往往總是執拗地嚇人,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勢頭。
尤其是年紀這樣小就動了情思的少年,對於他來說往往是刻骨銘心的,不論他將來如何娶妻納妾,最初勾得他心動的那人卻會一生深埋在他心中,永難忘懷。
老太太倒有些後悔,當日回京城時,不該與沈秋君鬧僵了。雖然當今皇上不太可能讓一家出兩個皇子妃,然動動手腳使點小手段,未必不能成。一旦成了,六皇子是太子的人,說不得將來賢王謀大業時,就派上了用場。
不過老太太很快又釋了懷,管他們二人將來會如何。反正六皇子只要真對沈秋君動了情,沈秋君說的話做的事就一定能牽動他的心,而沈秋君當年之事也是個極好的把柄,不怕拿捏不住她,拿捏住了她,也就相當於拿捏住六皇子一半。
老太太不由得意。當年她福至心靈地給沈秋君起了扶玉的小名,如今看她歷經那樣的事,本以爲是枚廢子,沒想到竟枯樹遇春般地成了枚有用的棋子。
於是老太太不再尋沈秋君的麻煩,還勸告了沈昭英兄妹。雖仍是不和沈秋君說話,面上卻不再那樣冷漠無視,面上倒也過得去。
事有反常即爲妖。沈夫人母女二人心中納罕,她們可不敢樂觀地認爲,老太太經過這段短短的時間,就一下子想通了,可又不猜不透她爲何改了態度,百思不得其解,便也隨着她去了,就這麼湊合着過下去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