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佛卻是未言,掃過同樣想要知曉內情的武林正道代表,平靜中帶了絲不容再問的威嚴:“諸位靜待幾日,按照吾之安排行事,以後便可知曉,必不教天之厲再有生機。”事關重大,難保佛鄉和武林內部沒有厲族奸細。此事只她和蘊果諦魂、憂患深知曉已足夠。
她之顧慮,人之常情,武林正道並未因此有何不滿,平靜不假思索道:“隨時聽候至佛差遣。若無其他安排,我們先行告辭。”
四王各自斂眸,好個天之佛,當真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壓着心底不快,略有些淡漠道:“告辭!”
最後天之佛下令,帳中只留下了蘊果諦魂和憂患深,一道恢弘佛力充斥帳內,將內外聲音隔絕,形成了獨立的密閉空間後,天之佛莊嚴看向二人:“有何疑問,一併問吧。”
蘊果諦魂直言不諱問道:“至佛是否下一步便要開啓用天競鏖鋒之局?”
天之佛頷首:“嗯。”
蘊果諦魂眸光微凝,皺眉:“可此局離不開五劍,尚未尋到共命棲,太極之氣的天命劍者!如此而爲,太過倉促。”
天之佛聞言,腦中閃過與她所控太素之氣有共鳴的一人身影,凝眸一掃二人,意有所指道:“此人已經現世,吾和帝如來在誅天之巔見過。只是當時情勢緊迫,未及私下會面。”
“誅天之巔!”蘊果諦魂和憂患深詫異凝眸,“是何人?”
天之佛略一回憶,當時他和天之厲皆功力損耗嚴重倒地,非厲佛雙方的評判者:“此人帝如來亦見過。自詡彈鋏笑今,名諱楚狂!”
蘊果諦魂不假思索道:“吾派帝如來去尋!”
天之佛搖了搖頭,沉凝看向他:“不必,此事事關重大,吾親自去!你留在佛鄉繼續按照吾先前之安排行事。”
說完翻掌化出一封信交予憂患深:“按其中內容通知忌霞殤、殢無傷。五劍之局,先命他們二人到達埋伏。”
蘊果諦魂和憂患深凝眸肅然點了點頭。
停戰一日後,出了公開亭十里外的一顆歪脖子老槐樹下突然佛光一閃,正在倚樹佇立休息之人察覺,不徐不疾睜開了眼,見一名身披灰黑色方格袈裟的僧者站立,便早已明瞭他之目的,淡淡啓脣:“佛者不以真面目示人,如何顯示請吾入五劍之局的誠意?。”
天之佛靈識借控制的招提,未曾料到會是此種情況,心頭一震,眉頭不由皺了皺。他怎可能知曉五劍之事?除了佛鄉聖燈,厲族荒神禁地,還有何處記有此事?此人到底是何來歷?探查一日,她竟沒有查到關於他的任何信息,依然只是知道他的名字----彈鋏笑今楚狂,還是那日誅天之巔他主動透露的。
心頭幾轉,她眸色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坦誠平和道:“此地現身多有不便。故只能稍露本體功力,劍者那日見識過吾功力情況,吾並未隱藏功力,以作權宜之計。”
楚狂眼角的劍疤略繃了繃,突然垂下了眸,斂袖反手按在了背後劍袋之上,恰好握住的地方是劍柄和劍穗相連之處,露在外面的血紅色劍穗因之晃了晃。對她之言不置可否,瞬間化光消失,往另一處適合談話的地方而去。
招提見他如此,曉得五劍匯聚之事他已算是答應,亦注意到了他習慣性的動作,那是他通體深色衣物相襯下唯一一處最顯眼的東西,他似乎極爲珍重,若有所思凝眸,他對她之態度雖然漠然,卻與對一般人不大相同,並無陌生之感,難道是因爲那次在誅天之巔有一面之緣?或許以劍穗爲突破口,他會主動說些事情,當即化光隨之而去。
片刻後,二人到了一處極爲隱蔽的山洞,外面觀之完全便是山野洞窟,一入內中,才發現別有洞天。竟是收拾的極爲精緻的住處,雖然簡單,卻整潔利落。
楚狂兀自立在洞窟內的石牀旁邊,遮着半邊臉的草帽不動,等着天之佛開言。
天之佛靈識控制的招提倏然之間幻化模樣,浩然佛光充斥滿洞窟片刻後散去,招提消失,她以真身立在了他面前。
“此次相幫,有何條件,儘可提出。吾能答應便絕不猶豫。皆可爲你辦到。”
楚狂垂眸沉默半晌後,嘶啞着嗓音擡眸看她:“條件很簡單。至佛回答吾一個問題。”
天之佛未曾料到是如此,微怔了一怔,看着他說話間露出的,傷痕交錯的半邊臉,瞬間便回思,平靜頷首:“可以!”
楚狂人道:“五劍之局爲殺天之厲而設,若他並非你所認爲的殘暴嗜殺,你可會有所考量,不趕盡殺絕?”
天之佛不知他何出此言,一聽天之厲名字,瞬間便冷了面色:“天下禍患,厲族爲首,天之厲更爲衆禍之首。他不死,禍不止。他死,天下才能得享太平。不論如何,他都必須死。”
態度之堅決,毫無轉圜餘地。楚狂眸底意味不明的光芒一閃,收回了視線,忽然解下了身後褐色的劍袋,輕撩起上面劍穗擱置掌心,看向天之佛:“至佛可知吾爲何方纔離開前要撫此劍穗?”
天之佛未曾料他主動提起,眸光若有所思一凝,從面上移到他掌心鮮紅如血的劍穗上:“洗耳恭聽!”
楚狂道:“這是吾離家前,義父義母所贈之物!要吾在做出決定殺人時,考量清楚。因何殺人,殺得是否值得,以及此人當真罪不可恕,非殺不可。故其通體血紅,以作警醒。吾每做殺人決定前,都會擡手一撫。不忘他們教誨,亦是修煉爲劍之道。吾面上疤痕便是錯誤決定後,自懲而得。錯殺一人,便留一痕。”
他面上傷痕齊整,不似對敵而得,竟是如此原因,只是他之義父母之言,分明是告誡不可嗜殺,但也並非不殺,與她負罪法門之精髓不謀而合,世事錯綜複雜,一味慈悲仁愛,並不能解決,能有如此體悟,他之義父母亦尋常之人,天之佛想到此,算是初步瞭解了眼前之人,一凝眸看向他道,“你方纔撫過,便是做出了要殺天之厲的決定。”
“是!”楚狂說完一闔掌,垂眸掩下所有心緒,將劍穗緊握掌心:“吾問至佛的問題,便是要排解心中最後的一絲猶豫。”
天之佛見他言語間似有未盡之處,平和凝眸:“五劍匯聚之事,需心無雜念,堅定己心。方可真正發揮起威力,若你還有疑問,不妨直言。”要想能徹底控制初陽展風顏,必須其他四劍都是心意堅決,執殺天之厲,這能掌控的四人不能出任何紕漏。楚狂雖不屬於武林任何一派,但武功路數卻極爲正統,周身功氣一事浩然正氣,是長期浸潤正途而得。雖不能知詳細來歷,卻亦是可以放心之人。
楚狂聞言擡眸直對上了她之視線:“吾之義父,曾被世人和義母視爲十惡不赦之人,必殺死方干休。但後來發生了諸多事情,義父爲了義母改過從善,義母亦放下往日執念,二人結爲夫妻,後來共同所爲之善事,已是多過惡事……”
說着一頓,便未再說下去。
天之佛卻已明白了他話外之意,事情雖不詳細,但他之義父母當初之對立情況卻是很清晰,能夠化仇爲善,贖罪償還罪業,卻也不失爲渡世之法,他之疑問該仍在真天之厲禍亂,是否只有殺一途才能解決。
“天之厲爲禍之大,業心之重,已臻極端,爲物之最。極端之人,必須佐以極端之法渡化。便觀諸法,唯殺符合此條件。殺他,即是渡化他。”
頓了頓,天之佛一凝眸,平靜莊嚴望近他看似迷離,卻彷彿看透世情的眸中,“五劍之局,奪命那一劍,將由吾親自刺下。吾之修行法門,可以滌淨他累世罪業,來世不會再爲禍人間。”天之厲能爲,若非用在禍亂天下,實是蒼生之福。
如此認知,早在千年前厲族橫空出世,掃蕩苦境半壁江山,她便了然。楚狂人從她眸中看出了她隱藏不願承認的想法,暗斂不爲人知的思緒,狀似散去了最後一絲猶豫,負劍在背,鄭重出聲:“至佛打算如何困殺天之厲?”
天之佛翻掌化光,早已準備好的信現身掌心,卻是未先給他,反莊嚴看着他問出了最敏感之事:“五劍之事密不外傳,吾要知道你是從何處得知。”
楚狂人多番謹慎小心,未料到方纔單獨見到過去的天之佛,一時心緒歡喜波動,竟然還是泄露了不該讓人知曉之事,聞言頓垂下了眸,狀似沉默,片刻後才穩下心神,鎮定擡眸對上她審視卻並無戒備的視線:“至佛若能信任,此答案等到五劍之局後,吾會告知,恕吾現在不能言。”
頓了頓只說了一句相關之言:“此答案與義父義母有關。”
天之佛見他每次提到養父母,都目露不同於一般人的莊重敬愛,心頭竟莫名的對此初見之人有毫無緣由的信任之感,聞言輕頷首:“可以。”
等他收好信後,她才又凝眸肅然道:“現在隨吾去取太極之氣!之後以防萬一,希望你能留在佛鄉。”在佛鄉,她才能保證他們不被厲族之人攻擊。
楚狂聞言平靜頷首,見天之佛得到想要的結果片刻不耽擱,化光直往太極之氣所在地--共命棲而去,回眸看了眼身後經過刻意僞裝的佩劍,擡手若有所思一撫,劍身突閃一道銀光後,當即飛身跟去。劍身已經融有太極之氣,任何人都無法發現此秘,共命棲的太極之氣將是未來一切進展的關鍵,他須處理好。到時候功成身退,楚狂便可死亡從世上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修改了重要路人甲的名字~~---“楚狂”更爲“彈鋏笑今 楚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