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章四千字喲。)
被十幾道同樣的怨毒目光看着,顧惜玖只是挑了挑眉毛,並沒有做聲。
那十幾個白衣女子目光看向帝拂衣,喃喃地道:“拂衣,原來你是天道之主……可恨梵千世居然從來沒有說起過!”
明明是十幾個女子一起開口,偏偏像一個人說話似的,聲音帶着淡淡的幽怨,迴盪在衆人耳邊。
在場的人足足有一百多號人,其中男人佔大多數,這些人可以說見慣美人的,但此刻聽白衣女子一說,居然人人心中惻然,一片酸楚的柔軟……
帝拂衣神色不動,只是指尖又掐起了法訣,有彩光向他掌心凝聚。
“拂衣,你既然恢復了本來身份,想必也恢復了曾經的記憶,當年,是你負了我,如不是你一定要和我脫離師徒關係,我也不會提前羽化……”那白衣女子眼眸盯着他,十幾雙眸子裡如有水光盈盈:“現在你還捨得再傷我?”
那聲音幽怨到了極點,周圍的空氣也似粘了幽幽的怨。
衆人腦中轟然一響,心中的酸楚幾乎要冒泡泡,恨不得上前抱着那白衣女子好好安慰安慰……
這不對勁!
在場的這些仙家也都是見慣風浪的老油條,自然感覺到此刻的情緒不妥,奈何明白歸明白,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那女子臉上有淚滾落的時候,一些人也控制不住情緒,眼淚也跟着滾滾而下。
有些意志力弱的人思維像是被人控制,已經開始把目光轉向帝拂衣,七嘴八舌勸他三思,爲那女子求情……
帝拂衣垂眸看着那些女子,雖然一直面無表情,但指尖掐起的法訣彩光漸弱。
那十幾個女子眼眸一閃,飄飄上前,挺起了胸膛,迎向帝拂衣:“拂衣,你真的想讓往事重演?再殺我一次?”
帝拂衣終於開口:“本尊不會再殺你一次——”這是他恢復天道之主身份後,第一次開口。
聲音彷彿帶着縹緲的雲氣,好聽的過分,顧惜玖被他的聲音撩的心跳漏跳了兩拍,忍不住瞧了他一眼。
那十幾個女子眼睛微微一亮:“拂衣,我就知道……”
她們話沒說完,驀然有十數道霞光向着她們劈頭蓋臉罩過去,與霞光同步的還有帝拂衣後面的話:“本尊會殺你十幾個次!”
彩光絢爛,流光溢彩,將那十幾名女子一起籠罩其中。
那十幾名女子驚呼變成慘叫,原本是柔軟的女子聲音,但慘叫時卻像是無數雜七夾八的男女一起慘叫,聲音幾乎要刺破人的耳膜,也驚醒了那些爲聲音所迷的衆仙……
彩光消散,那十幾個女子也跟着消散無蹤。
衆人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終於清醒過來。
帝拂衣卻沒再給其他人反應的機會,衣袖一拂,無數彩光化爲利刃飛射向沙漠深處!
原本狂暴亂舞的沙漠像是被利刃劃破的口袋,居然現出幾分頹勢。
“帝拂衣,你好狠的心!”沙漠深處傳來女子的尖嘯,似哭又似怒。
“本尊一向心狠,你才知道?”帝拂衣指尖又挽起了法訣,聲音淡而冷銳:“不必再讓你的分身出來了,要不然出來多少本尊滅多少!”
他衣袖再一拂,黑氣鼓動的沙漠像是被狂風撕開一道口子,露出了裡面的怨靈滾滾……
外面的人終於自那撕開的口子中窺見裡面的情景,人人一身冷汗!
他們也算是見多識廣的,卻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怨靈!
那麼多的怨靈糾結在一起,陰冷之氣從那口子中吹出來,瞬間凍住沿途的人和物——
衆仙家立即在身前籠了個防護罩後後退,人還沒退利索,防護罩已經凍住,像個冰罩。
沒撕開口子前,此處熱的像在鍋爐裡,恨不得喘一口氣也能噴出火來。
但現在四周氣溫驟降,直接從三伏天進入寒冬臘月天,凍的人打哆嗦。
而且這冷還不是普通的冷,而是直鑽人骨頭縫的冷,就算功力高者如妖王,也忍不住扯出一領裘皮大衣來裹上。
其他自然也是人人裹衣,大蚌更是凍得殼子也跟着哆嗦:“冷!冷!冷!”
一件衣袍罩過來,將大蚌整個罩住,那衣袍極暖,大蚌終於不冷了,從衣服裡鑽出頭來,卻發現主人和帝拂衣都不見了!
它吃了一驚:“主……主人!”
旁邊龍司夜看的真切:“別怕,你家主人和……和天道之主一起進入沙漠了……”
大蚌眼前一黑:“咱們不是剛從裡面闖出來麼?怎麼他倆又主動進去啦?!”
龍司夜輕吸了一口氣:“這次是天道之主,和剛纔不一樣……”
……
沙漠內。
也或者不叫沙漠了,而是叫冰漠。
原本飛揚的沙粒凍成一團,形成一個個奇形異狀的冰雕。
空氣也冷得像是粘在一起,呼吸一口就是一口冰碴子。
鬼影幢幢,四處都是鬼影幢幢,密密麻麻的讓人頭皮發麻。
無數鬼影在冰雕間時隱時沒,稍不注意就會受到它們的攻擊!
無限陰冷!
顧惜玖能感覺出那撲面的寒意幾乎要沁入人的骨髓,不過尚沒等那寒意刺透衣服爬上肌膚,就被一波暖流擊退!
帝拂衣握住了她的手,暖意正是從他手心傳進來的,驅散了圍繞在她身周的寒氣。
他恢復身份後,一直沒和顧惜玖真正互動過。
顧惜玖站在他身邊,他也像沒看到一樣,沒和她說一句話。
當然,那種情形下,帝拂衣也沒時間和她聊天,所以顧惜玖不怪他。
身邊的他變了個模樣,雖然相貌還是差不多,但畢竟氣質氣度上相差太大,讓她站在他身邊時,有一剎那的渺小感和距離感。
彷彿他恢復身份後,他和她之間就在無形中拉開距離了。
剛纔他要進來時,和她說了第一句話:“在這裡等我。”
然後他身形一動,直接就遁入沙漠中去了!
顧惜玖抿了抿脣,沒在原地等他,而是隨之進入……
外面其實沒什麼要做的,她無需等在外面收拾殘局,她要做的是和他共進退!她總感覺那心魔不那麼容易對付……
沙漠中變態的冷,她一進來差點被凍住,幸好帝拂衣及時出現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爲她驅散了寒意:“爲何不聽話?”
他聲音裡有淺淺的無奈,說話的語氣還和從前沒什麼區別。
顧惜玖心神大定:“你自己進來我不放心!”
她可不想看到帝拂衣和那心魔拼個玉石俱焚,最後煙消雲散。
她受夠了他的羽化!受夠了漫長的等——
所以她要進來看着,一直盯着。
哪怕給他幫不了多少忙,最起碼她能和他同進退,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帝拂衣眼眸微一閃動,立即明瞭她的擔心,心中一暖,握了握她的手:“放心!”
這傻姑娘還不知道天道之主到底擁有多強的力量——
這兇漠中的空氣也像是兇暴的海水,而進來的兩個人穿行其中就像行駛在萬頃海濤裡的小船,周圍海水洶涌,似乎隨時能將小船打翻。
但帝拂衣身周卻暖意浮動,定海神針一般的存在,那些呼嘯而來的怨靈看到就遠遠避開……
“出來!”帝拂衣手指掐了個訣:“你藏不住的!”
沒有人說話,只有怨靈的呼嘯。
顧惜玖能感覺到暗處有無數雙怨毒的眼睛在盯着,盯的人頭皮發麻。
不用問,那心魔應該也藏匿其中,伺機而動,只等給他們致命一擊!
帝拂衣笑了,他笑容極美,這一笑之下,彷彿這冰漠在這一瞬間春暖花開了:“好吧,那就讓本尊揪你出來!”
衣袖一翻一卷,彩光翩躚而出,向着遠處一道冰岩飛卷而去!
“啊——”‘冰岩’發出銳嘯,閃電般挪開,當空化爲一位白衣少女。
她飄飄落地,一雙眼睛盯在帝拂衣身上,顫聲道:“拂衣,你對我當真要趕盡殺絕?”
帝拂衣微抿了薄脣,淡淡地道:“當然,本尊爲何要對你留情?”
那白衣女子:“……拂衣,你莫非並沒有恢復當初的記憶?你……你那時是要娶我的……”
帝拂衣挑眉:“嗯?我要娶你?你確定不是做夢?”
那白衣女子又一噎,連旁邊的顧惜玖也頓了一頓,看了身邊的帝拂衣一眼,也懷疑他雖然恢復了天道之主的身份,但並沒有恢復前世記憶……
她略一走神的功夫,忽覺有一股極冷的風向自己當頭罩過來!
因爲這裡一直寒風呼嘯的,所以顧惜玖對這股風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只是用手指挽了個小法訣,想要將這股寒風驅除……
卻沒想到身邊的帝拂衣忽然將她向身後一拉,衣袖凌空一卷,彩光呼嘯而出,居然捲住了那一股風,他再一扯!
風中傳來女子的悶哼,那縷風直接現形,化爲那白衣女子——
這變化太快,顧惜玖看看兩個白衣女子,心中一動,指着後來出現的這位:“你纔是那心魔!”
後來出現的白衣女子俏臉蒼白,不相信地盯着帝拂衣:“你怎麼看出來的?!”
先前那白衣女子是她用其他怨靈化出來的化身,這怨靈也是女子,身材體態甚至容貌都和她有很多相似之處,這些年也常化爲她的模樣冒充她,一言一行幾乎沒什麼區別,還從來沒有人分出來過。
她這次讓那化身先出來,用言語穩住帝拂衣,然後她自己的真身則化爲一縷風,直撲顧惜玖,想再搶佔她的身子……
卻沒想到居然被帝拂衣看出來了!
帝拂衣的彩光明顯讓這心魔受了傷,脣角一線血線流出。
“帝拂衣,你好狠——”她身子微微顫抖,聲音苦痛,那一雙眸子裡似燃了火:“你當真不記得曾經了嗎?”
帝拂衣面無表情,淡淡看她一眼,緩緩開口:“本尊記得,不過,你不是她!”
他一隻手始終握着顧惜玖的手:“她纔是!”
“可她不記得!她當初將愛你的我自身體裡分裂出來!她不記得你!而我卻一直記得你!等着你!”那心魔聲音尖銳悽楚,似乎能直鑽入人的心底,讓人心生悲涼。
帝拂衣卻不爲所動,上下打量白衣女子一眼,微微搖了搖頭:“記得又如何?你終究不是她,只是體內有一縷她曾經的心魔而已,連她的魂魄也沒有。而你的魂魄則是十八個怨女的綜合凝結,你以爲本尊看不出來?”
白衣女子:“……”
帝拂衣挽了一下衣袖:“莫再說廢話,讓本尊試試你的斤兩吧,本尊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要弄出這麼大的風浪!”
……
顧惜玖站在一處冰岩上,身周罩着一圈祥光,這圈祥光是帝拂衣剛纔加在她身上的,比孫悟空的金箍棒圈還管用,她罩着這身祥光,周圍的再兇惡的牛鬼蛇神都不敢靠近……
她看着帝拂衣和那白衣心魔動上了手,只看了三四招,一顆心就放回肚子裡。
帝拂衣恢復爲天道之主後,功力上升的不止百倍!如果說他原先的功力是一條大江,那他現在的功力則是太平洋……
白衣心魔遠不是帝拂衣的對手!落敗是遲早的事——
帝拂衣飄飄站在那裡,手揮目送,宛如在下棋。
而無數道彩光化爲星子在他指尖旋轉,將白衣心魔緊緊圈在其中,讓她想跑也找不到機會。
白衣心魔後悔了!
她使出了全部功力,依舊抵擋不住那彩光的進攻。
彩光星子每次襲體,她都感覺自己的魂魄要被拆分似的,痛不可擋!
而她所發出的招數壓根碰觸不到對方一片衣角,這壓根是單方面的碾壓!
白衣心魔幾次想要逃跑,都被銀河般飛卷的星子給逼回來……
星子上有古法梵字,每一次落下,都在白衣心魔身上留下一道血痕,那血是墨黑色的,冒出一縷縷的黑氣……
這場戰鬥時間並不算太長,也就小半個時辰就分出來勝負。
終於,帝拂衣住了手。
而他面前的白衣心魔已經完全變了模樣。
她全身浴血,整個人像是從黑色血池中撈出來的,又像是被強迫着脫了一層皮,只剩一個淡灰色的芯子,那芯子還顫顫巍巍的,如同半凝住的氣體,風一吹就會化開——
她站在那裡時,面目極爲模糊,似乎回到了最初的最初,她才從創世神身上被分裂出來……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