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的北冥澈,是公主的準夫君。身份大不如前,出宮自然也沒人敢攔。只要說去找公主,還有專程的馬車接送,周到備至!
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喬府,瀟提前得到消息,已站在門口接迎,一臉驚喜欲狂的模樣。原還欣喜他會主動來府上,沒想到接他入府的一刻,卻聽他一句,“修儀呢?”
這夜靜得可怕,好似連烏雲掠過月梢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瀟只覺一陣心寒,笑意也漸漸冷滯,一時間尷尬一處。
久久才天真一笑,“修儀嫂嫂……自然在宮裡呀!澈哥哥怎麼問起她了?”
以一面冰冷,迴應她勉強的笑意,“瀟妹妹,我還是像以前那樣稱呼你!但若你再這般胡鬧,我也不願再理會你!我來只是想問修儀下落,今日是喜宴,你也不希望因此獲罪、受牢獄之災吧?”
爲了那個女人,他一向吝嗇的“瀟妹妹”一詞,竟這樣自然地說出了口!雖是說出了口,卻讓人聽得不悅,“就算我藏了修儀、哪怕把她殺了,也不過替皇兄除害、替南宮家除害!皇兄和母后都不會罰我!”
這算是承認了麼?呵呵,還是這樣傲慢嬌縱的姿態!他冷冷一笑,“我要替修儀報仇,定弄得你必死無疑!瀟兒,不要與我玩這種小聰明!”
就是這樣比她還高的姿態,張揚着骨子裡的君王氣質,令瀟不能自拔!
不悅之色,漸漸被悲意替代。看着他冷峻的面龐,她的神色極是無辜,“我確實玩了小聰明,因爲我吃醋,但我也是爲了你好呀!曦修儀是何身份,皇妃!她是你能喜歡的麼?你不怕飛來橫禍麼?!”
他的神色遊離,始終不看她一眼,“就算是禍,自有我一人擔着!不必公主費心,更不願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愛人的痛苦之上!”
這幾日學畫,他對慕容絮的心,想來瀟也看明白了,他自然不必拐彎抹角!
愛人……她雖是看明白了,卻也聽得一愣。感覺到鼻尖一股酸意,跟着雙眼朦朧,正如現下的月色,“你不是說,要娶天下第一的女子麼?不是我麼?”
他肅然面色,“自然不是你,以前我只拿你當妹妹,現下你只是公主!”
只是公主!這詞用得真好!本以爲哥哥佔了寮國爲附屬國,他也自然而然成了她的人,沒想到、沒想到!
月光朦朧下,只見瀟滿臉淚痕,還有兩個清晰的巴掌印。配以敷藥的涼意,心寒更甚,“那,那個女人就是你所謂的天下第一?她有我美麼?她有我善解人意麼?更何況她已爲人妾!”
他依舊清冷迴應,“你不配與她比!”如此簡短一句,只能使得她佔有慾更甚!
慕容絮尚爲寵妃,其實她是不敢殺的!此次作爲,也只是爲了試探兩人感情罷了!本以爲試探出來,心裡就會好受些,沒想到還是這樣壓抑難受!
總不能等到東窗事發、真的獲罪,她便鬆口道,“她被我的人打暈,藏進冷宮的雜房了!你若要尋她就去吧,我有些累了,先去歇息了!”
他輕應一聲,“臉上的傷痕,用雨露化瘀膏,效果最佳!”說罷,轉身離去。
原來他注意到了!將死的心又是一陣驚喜,擡眸之際,他卻已然遠去。疲累的身子,在聽到這樣的
話後,似乎舒緩了許多。她淺淺一笑,就算她做錯了事,念及同窗之情,他還是會原諒她的,是麼?
可惜不是,他們之間,不過利用罷了!冷宮那種地方,冬寒夏炎。因着地勢不佳,沒有一個季節是舒坦的!
雖纔是建國第一年,冷宮中卻已經住了多位女人。有南宮策厭棄的女子、也有前朝遺留的俘虜,一到晚上便是密密麻麻地發瘋,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趁着夜色昏暗,北冥澈迅速混進冷宮。本以爲會受人阻攔,卻只見一羣羣女人,自個兒玩着自個兒的樂子,一點不瞧他!
雜房的位置甚偏,尋了好久方至。原以爲會是一門的灰塵,觸碰時卻是乾淨十分!隨即推門而入,立時聽得裡頭一聲,“誰?!”
一聽便知是她的聲音,他故作神秘地迅速關上門,細聲道,“噓,是我!外頭有人埋伏,咱們切不可大聲說話、以免打草驚蛇!”
聽罷他神秘兮兮的話,也沒聽出裡頭的玩味。她立時壓低了聲音,“北冥澈,你怎來了?”
他悄步上前,才發現她被綁在了大柱上。遂一邊替她鬆綁,一邊用氣息說話,“我自然是來救你的,你沒事吧?”
一聽救字,總是倍加感動。她微笑搖頭,又怕夜色太黑,看不清她的表情,隨即附說一句,“我沒事。這是什麼地方?爲何有人埋伏?”
他故作不知,夜色過暗,也瞧不出他心虛的樣子,“我也不知爲何,他們來勢洶洶,怕是要殺我們!殺我倒不要緊,只是不能讓修儀紅顏薄命!”
每次遇難,都是他奮不顧身來救。每每瀕臨絕望,若沒有他,想必她已然死了很多次了!心頭有說不出的感動,這或許就是雪中送炭的情誼!
想罷便覺溫馨,可想到外頭埋伏重重,又是一個提神。許是這夜實在可怕,神色也跟着慌了幾分,“既要殺咱們,爲何不直接殺進來?”
他微有沉吟,方道,“許是在等時機吧!咱們也不要輕舉妄動,慢慢與他們打消耗戰,只要等到早晨就行了!光天化日之下,他們定不敢作惡!”
消耗戰……這是最折磨人的!她一驚,“萬一打不下去,他們提前衝進來?”
“有我呢!”他一句擔當的話,說得那樣溫暖,“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的!”危險關頭聽到這樣的話,總能讓人安心不少。
她感動一笑,嘴上卻還是焦慮,“你的傷尚未痊癒,如何護我?想來他們只是衝我來的,若提前打進來,你把我交出來就好了!對了,清依……沒事吧?引我來的人,說是那丫頭出事了,也不知真假!”
他點頭而笑,“自身難保還想着她,你們確是主僕情深呀!放心吧,來之前我還見了襄主,她瞧你不見了,甚是着急。”
還知道着急!她顰眉,“宮宴開始便不見她人,也不知那丫頭去了哪兒。說好一起敘聊的,不然我也不會輕信了生人之言!”
也不知爲何,見她模樣便想調侃幾句。反正宮宴舉行一晚,她也沒必要早早回去,便拉她坐下,“想是蘇家的事吧!襄主爲蘇家兒媳,自然要以大事爲重。”
那丫頭冒冒失失的,忘記與她彙報也是正常,無奈一笑,“她的冒失,倒爲別人所利用,可見對方是熟
悉之人!”
以她的頭腦,經幾番推敲,定然能想到事情因果。他玩心未過,便故意轉移話題,“外頭的似乎都是高手,且個個虎視眈眈。說實話,我也有些懼怕了!”懼怕自然是假的!
他怕了,她自然下意識也是怕。
死過一次的人,總不怕死一些。可這樣打消耗戰,又全然不知對方身份,實在壓抑難受。就像在午門等待斬首的幾個時辰,等得心力憔悴,只願快些手起刀落,死個痛快!
這樣一想,怕意便上心頭。人總是這樣,對於不知的事物,總會莫名地恐懼。
外頭峭棱棱的樹影,完美詮釋了鬼的樣子,經銀霜點綴,更是可怖了幾分。她一向怕鬼,故意避開眼神不看,也沒了心思去想幕後之人。
看着目的達成,北冥澈才取出腰間的酒,“怕的話,就以酒壯膽吧!”哪怕得不到她,與她喝一喝酒,也算沒有遺憾了!
看着他遞來的酒,她只勉強一笑,“我從不飲酒。”
他亦是一笑,“其實我也不飲酒,只因爲母后說:酒可壯膽、也能迷智。我要爲他們做事,就必須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
“時刻?”她惑然一句,“那樣多累,你就沒有迷糊過?”
故作深思一刻,他才一本正經道,“有,唯一一次糊塗,就是去救你而中了皇帝的計!”
不由得一陣尷尬,她呵呵一笑,“這種關頭,你還出言調侃!”
他無奈一笑,“我不過實話實說,信不信由你!”
世上能令他糊塗的人,想必就只有她了!想罷埋怨笑笑,“你太傻,我受之影響,便也糊塗了幾次!”
雖說了傻字,卻給人一種褒義之感。她自嘲笑笑,“是呀,我傻。那時候傻、現在還是傻!
酒這東西,其實並非我的身子排斥,而是柳氏說:飲水、飲茶,絕不能飲酒!因爲酒能亂性,我註定要選秀入宮。而在宮中最佳的生存方法,就是不要亂!”
她也是因爲嫡母一句話麼?他微有一刻的驚愕,隨即難爲情地笑笑,“看來我與你,還真是有幾分緣呢!”
透過窗戶看向外頭,只有峭棱棱的樹影,那樣恐怖!她接過酒壺,慷慨一笑,“柳氏已然入土,她的話也不必聽了!今日我就亂一回,嚐嚐這從未飲過的滋味吧!”
說罷打開酒壺,憑着一點月光,將酒倒入壺蓋。第一次飲酒的人,對酒沒個概念,下意識一飲而盡。
好一陣辣意,衝得喉嚨一緊!好烈的酒!
見她一臉猙獰之色,他驚笑一聲,“這酒烈得很,就算是常飲酒者,也只敢小口一飲,你不必喝得太快。”
喉嚨慢慢鬆開,她才恢復了面色,“要喝就喝最烈的酒、飲最大一口,亂也要亂一個刺激!”
少聽她慷慨一言,他跟着一笑,接過酒來也是咕咚一大口!這酒他存了多年都不曾喝,爲的就是與愛人共飲,現下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她微微一驚,怔怔看着他銀霜的側面。方纔那是……間接吻了?
也不知是酒勁上頭,還是其他什麼,她只覺雙頰發燙,心下慌亂更甚!一把搶過酒壺,好似要回避自己的紅暈,咕咚咕咚又是好幾大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