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黎一直在想着,如果顧雲崢問起他們的來歷,該怎麼回答呢? 真相肯定是不能說的,問題是假的身份能不能說呢? 她其實最想做的一件事,是勸顧雲崢別再想找風語報仇了,因爲完全是找錯了人啊。 她這樣的正道,當然不能忍受壞人惡意的詆譭與污衊,纔不是想爲誰減少麻煩呢! 顧雲崢見到段清黎,目光便似黏住了一般,就那麼哀傷地看着。 段清黎心裡一嘆,知道她又想起了她小弟,也放柔了語氣道:“顧姐姐吃點東西吧,傷好得快些。” 顧雲崢略略點頭,然而她的傷勢並無進展,只好由段清黎餵了吃。 段清黎邊喂邊問:“顧姐姐,你今年多大了?” 顧雲崢顯然對她是真的毫無防備,有問則答:“剛滿十六……” 段清黎心道,喂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妙齡少女,還是不錯的,順便繼續套點情報。 她回了句“我十一歲”之後,便不再說話,只耐心細緻地餵飯。 吃完後,段清黎放了碗,有意無意地拉着顧雲崢的手,要試她的脈象。雖然“男”女有別,但段清黎年紀小,顧雲崢也就不在意了。 顧雲崢聲音低啞,開口道:“小黎,陪我說說話吧……” 段清黎心知顧雲崢本不該輕信別人,可巧的是她扮相像小男孩,又勾起了顧雲崢的思親情緒。但,既然她主動要開口,必然還是和顧家的事有關。 段清黎點頭,柔聲道:“有些話不能在心裡憋着,想說就說吧。” 顧雲崢其實也懷了套話的心思,她想知道到底誰救的她。她晨間看見了幾個氣質非凡的陌生少年,也是疑惑這裡到底什麼地方,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宅子嗎? 顧雲崢一邊想着,一邊慢慢道:“慘案距今,不過四十多天而已,我卻彷彿又活了一輩子,才明白什麼叫恍如隔世……顧家一百二十四口人,只餘了我一個……” 段清黎心道,家中人數如此之多,也是個不小的家族。但顧雲崢顯然是會一點武功的,這樣說來的話,難道
是武林世家?而她能逃出生天,應該是身邊有人拼死相護的緣故。 段清黎靜靜聽着,偶爾眨幾下眼,表示自己是在認真聽。等顧雲崢話音落了,她才以孩童的好奇口氣問道:“顧姐姐,你家這麼多人,是做什麼的?” 顧雲崢回道:“滄州顧家,世代以鍛造爲生,不論男女老幼,皆習冶鑄之術。我爹爹顧砧,極善鑄劍,武功又好,是方圓百里有名的好漢……” 段清黎奇道:“既然這樣,那兇手的武功豈不是很高?” 顧雲崢微微點頭道:“我家一百多口人中,功夫尚好的只有二十餘個。風語的人陰險歹毒,放了毒霧毒針,用了各種陰狠的法子……” 段清黎頓時皺着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顧雲崢說了會話,低低咳嗽起來,卻是因爲氣憤而血氣上涌所致。她眼底對兇手的恨意不減,看得段清黎心裡頗爲惆悵。 段清黎輕輕給她順氣,免得傷口再裂開。 但她想了想,問道:“風語到底是什麼樣的組織?顧姐姐知道多少跟它有關的?” 顧雲崢咬牙切齒道:“我只聽說風語罪大惡極,無惡不作,慣於燒殺搶掠之事。它的創始者正是兇殘暴戾的大皇子軒轅夜,好在惡人終有惡報,他早已死無葬身之地……” 段清黎眉間低斂,一臉糾結神色。她本來覺得有人在她面前說起軒轅夜,是有幾分好笑的,但爲什麼顧雲崢的話聽起來這麼難受? 就算他們幾個平時總是開他的玩笑,可真的聽到外人這麼狠毒地咒罵他,她還是覺得心裡極其不悅。 想要出言維護他,又不知道從何開口。 陷害他的人,實在太陰險了…… 顧雲崢見段清黎神色有異,忙問道:“怎麼了?” 她驚覺自己在別人面前這麼說很是不妥,萬一無意再遇見了風語的人…… 段清黎擡眸,神情未變,只低聲道:“好可怕,這樣的組織好嚇人……” 她眸光太過澄澈,很容易讓人放鬆戒備,顧雲崢暗暗鬆了一口氣,語氣軟了幾分,慢慢道:“
小黎,我告訴你這麼多事,無非是信你。” 段清黎知道她要說什麼,只乖巧地點頭。 顧雲崢道:“我只想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又是誰救了我。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段清黎想了一下,他們以後還有好幾個月都得以商人身份露面,就告訴她現在的身份好了。 她也不多遮掩,只道:“這是京西的鹿庭小築,是我家公子百里緋衣的私宅。公子是經商的天才,可惜身子弱了些。救你回來的人,是管家顏羽,給你治傷的,是……” 她想了下,總不能說是她吧?太惹人生疑了,她已經許久沒在人前暴露醫術了。 “治傷的……是公子的朋友段清朗……”段清黎睜着圓圓的大眼睛,看起來天真無邪毫無防備。 “他們三個都很年輕俊秀,除了公子身子不好不能習武之外,其他兩個都是會武功的。”段清黎一口氣說到底,亦假亦真。 顧雲崢整日忙於逃命,自然沒聽說過公子緋衣的名頭,但聽小黎這麼說,她也稍稍放心了不少。 只是商人而已,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 段清黎眼睛轉了轉,又道:“公子說行善積德,姐姐你好好養傷吧,傷好了再考慮報仇的事情,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的。” 她心道,等你傷好了,我們再來好好談談,風語,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組織。 顧雲崢說了這麼久的話,也有幾分累了,便點頭道了謝。她心裡雖仍然時時悲痛,眼下她勢單力薄,當務之急還是養傷。 段清黎準備走時,忽而想起什麼事情,方纔她一直想着風語所以忘了的事。 鍛造世家? 好像,剛好可以解決他們的一個難題。 她和段清朗討論了一下午,雖然是有了初步的想法,但段清朗卻哀嘆了幾聲,因爲想法雖好,能不能做到還是個問題。 銘牌的想法雖然簡單,可手藝卻是複雜精細。最關鍵的問題還不在這裡,而是要獨一無二,旁人僞造不出。 她心道,顧雲崢,給你一個認識到自己錯誤的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