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除去心下知情的青筠青莜,以及一旁面色看似平靜,心下卻波濤洶涌的世子殿下。
青筠青莜皆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她們低垂着頭,肩膀微微顫抖,在外人看來是因寧森月那慷慨解囊的舉止而感動,但也只有她們自己知道,這是想笑卻不能笑。
先前世子妃讓她們回府去取那事先讓珠寶匠打造的玉鐲的時候,世子妃特意叮囑讓她們在皇后面前僞裝出一副爲難的模樣,起初她們爲此疑惑,卻不想世子妃居然是來了這樣一出。
那日進宮前,她們哪有瞧見什麼路邊乞兒,又哪有將玉鐲典當分發銀兩,世子妃還真是撒謊不打草稿,騙死人不償命。
皇后面上雖洋溢着端莊的笑,但眼底卻掠過一道質疑。
顯然,她並不相信寧森月這番言語。
且不說爲了乞丐散財,即便她真如此好心,什麼東西不好典當,偏偏典當那如此昂貴的瑪瑙血玉鐲?況且,當時景王世子便與她在一道,她就不信了,這景王世子對她如此着迷,豈會看着她典當飾物而不出手相助?
但,皇后又不能夠揭穿她的謊言,見着滿殿感同身受的宮女太監便知曉,只要寧森月不承認自己撒謊,她如若與她辯駁,只會落人口舌,讓人在背後議論她這一國之母還不如世子妃懂得體恤萬民。
思及此,她又不得不高看着寧森月幾眼,心下甚至有過一絲惋惜。
早知寧森月如此巧言令色,心機深沉,她當初便不該與她爲敵,也許將她收入囊中,讓她時刻爲自己效命,更爲妥當。
皇后瞧着她讚賞一笑,說道:“世子妃菩薩心腸,又懂得體恤百姓疾苦,實在是女子典範,只是……本宮認爲,現下還是先行解決安樂郡主一事。”她將被寧森月不留痕跡岔開的話題又引至原點。
如今她可以確信,寧森月的確是拿不出那玉鐲。而這說辭,便是爲了掩蓋她將血玉遺失的事實。
不,準確來說,是被穆雪柔事先令人盜走的事實。
安樂聞言,也是眸帶挑釁的看着她,她似乎能夠預見寧森月接下來可悲的下場。
寧森月莞爾一笑,瀲灩雙眸流露着淡淡羞愧,她對着皇后福了福身,道:“皇后娘娘謬讚,臣婦實在是愧不敢當。”
言罷,她又眸帶愧疚凝着安樂說道:“此事實在是本妃思慮不周全,只想着體恤百姓,卻不想有一日郡主會將這玉鐲好好收回。”話語間透着些許嘲諷。
安樂嘴角笑意一僵,頃刻間,面上的幸災樂禍瞬間被憤惱所替代,“世子妃何需拐着彎罵本郡主,好啊,你說現如今玉鐲被你典當在店鋪,不若本郡主出錢將玉鐲贖回來,那玉鐲世子妃您總該歸還本郡主了吧。”言罷,她擡眸,挑釁倪着她。
這回寧森月即便是再伶牙俐齒,也難以圓謊。
寧森月心下樂開了花,既然這蠢郡主親自將銀子送上門來,她不收下,豈不是對不住她一番誠心?
寧森月低垂着眼瞼,掩下眸底笑意,面上卻作一副難以啓齒的模樣。
安樂見她如此,又是心下雀
躍,她斷定寧森月無法圓謊,她倒是想看看這賤人該怎麼說下去。
安樂朝着穆雪柔投去勝利的目光,眼神帶着些許安撫,似乎是道:我們總算是報了你毀容之仇。
穆雪柔扯出一抹笑,微微點頭。但心下卻爲安樂有些擔心起來,她深知寧森月的狡猾,況且自己之前早已給了她一模一樣的瑪瑙血玉鐲,那麼她此番又是何意?
穆雪柔看不透她,只覺得此人越來越叫人捉摸不透。
皇后也是垂下眼瞼,長而捲翹的睫毛在眼窩處投下斑駁眼影,她雖年過三十,但歲月並未在她臉上留下絲毫痕跡。
相對於安樂的勝券在握,她反倒是有些不安起來,她雖說與寧森月相識不久,但她看人一向很準,寧森月不像是會將神色表現在面上的人,也就是說,如今她展露出來的爲難都是裝的?
這一念頭讓皇后心下一顫,她鳳眸閃爍着犀利目光,悄悄瞥了一眼立於一旁靜默不言的景雲晟。
不都說景雲晟與寧森月伉儷情深嗎?怎的如今寧森月在它面前被人逼迫至此,這景雲晟卻是半句話也不吭聲,這絕對不符合他的作風。
這一打量又讓皇后確定了心下答案,她剛想提醒安樂警惕,但寧森月卻搶先答話。
“郡主一片孝心實在是讓本妃感動,既然郡主都開口了,本妃自然是得成全郡主一番孝心,本妃先前已讓青筠青莜通知那典當鋪的老闆在宮外等候。”寧森月眸底閃過一道狡黠。
緊接着,她又朝着皇后投去一道挑釁的目光,她笑着道:“還請皇后娘娘允准青筠與青莜前去長樂宮外將那老闆帶進來。”
皇后面色低沉,卻又不得不按照寧森月所說,她心知這一次讓寧森月耍的團團轉了。如今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去吧。”皇后對着青筠青莜招了招手。
青筠青莜先是對着皇后叩拜之後,緊接着便笑着起身,走出殿外。
安樂的臉色別提多難看,青一陣紫一陣,心下又是惱怒又是質疑,心道,雪柔分明已讓人盜走血玉,如今又是怎麼一回事。
而寧森月似乎還想着添上一把火,她對着安樂投去一道‘關懷’目光:“郡主,您是否要捎一封信回府向王爺稟報此事,讓王爺爲您準備充足的銀兩。”
安樂怒視着她,藏於水袖下的雙手緊握成拳,染着丹寇的指甲幾乎陷入掌心,但這依然不能夠絲毫有所緩解她心下的怒意與羞憤。
如今,她又讓寧森月給擺了一道,她堂堂瑞王府郡主,居然讓這個低賤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的戲弄。
但怒火卻未曾衝昏她的頭腦,她很清楚,寧森月這是在故意激怒她,她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咬字清晰,“不必了,本郡主自然有充足銀兩。”
寧森月直視着她透着殺意的眼眸,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她微仰着頭,像是刻意朝着安樂炫耀自己的成果一般。“那就好,那玉鐲本就是郡主之物,相信郡主該是知曉那玉鐲價值千金纔是。”
皇后再也看不下去,安樂好歹是她手上的人,這寧森月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
在自己面前羞辱自己的人,這讓她顏面何在。
她壓低着聲線,聲音透着冷冽,“夠了。”緊接着,她將目光凝聚在寧森月的身上,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道:“此事原先便是因世子妃體恤百姓而起,既然如此,這銀兩纔是由本宮承擔纔是。”
既然已經敗局已定,那麼這好的名聲她自己是得拾起來。
寧森月也不反駁,她揚脣一笑,隨即低頭跪在地上,聲音清脆婉轉,“皇后娘娘仁德,實乃雲升國萬民之福。”
她這突然一奉承倒是讓皇后一詫,詫異過後,皇后心下便是瞭然,對寧森月更是高看了幾分。
這話乍一聽是奉承,實則是給她扣上一頂高帽,這一高帽扣下,那自己便更是無迴轉餘地。
青筠青莜將那‘當鋪’老闆帶過來之後,便一齊朝着皇后跪下。
皇后擡手,示意那‘當鋪’老闆不必多禮。緊接着,她便沉聲道:“玉鐲可在你手上?”
那‘當鋪’老闆堆着滿面笑容,忙點了點頭。
皇后不忍直視那肥頭大耳的嘴臉,撇過頭,聲線淡淡:“本宮要贖回你手中之物,你可有異議?”她凝着店鋪老闆的眸子快速閃過一道殺意。
那店鋪老闆聞言,便將玉鐲呈上,並笑着道:“回稟皇后娘娘,五萬兩白銀。”
皇后佯裝着從容的面容瞬間破裂,咬牙切齒的看着那‘當鋪’老闆說道:“五萬兩白銀?你可知在本宮面前撒謊是何等罪狀?”
她本以爲自己眼神示意這‘當鋪’老闆,對方好歹能夠知曉一二,壓低價格,更甚至無償奉送,卻不想這人竟是如此不識好歹,竟敢獅子大張口。
寧森月見此,連忙對着皇后福了福身,莞爾笑道:“皇后娘娘您息怒,這老闆爲人忠厚,也是說出實情而已。”緊接着,她便凝着眸看了安樂一眼,笑道:“安樂郡主曾說,這瑪瑙血玉鐲十分珍貴,碎玉既可用藥,常年戴在手上又可使得肌膚滑|嫩,身體康健。自然是比一般的玉石珍貴。”
安樂聞言,一時間也是不知該如何反駁,說是吧,這顯然是間接幫襯着寧森月得罪皇后娘娘,這種事她可是萬萬不敢做的,更何況皇后也是因她才如此。
可如果說不是,便是自打嘴巴。一時間,安樂只能是將偷偷朝着穆雪柔投去請求的目光,希望聰慧的她能夠爲自己想想法子。
穆雪柔見此,黛眉微蹙,她斂下眼瞼,眸底閃過一道嫌棄,今日她算是見識了安樂的愚鈍,雖是郡主,這腦子還不如鄉野村夫。
她輕輕搖頭,不予理會。
寧森月見安樂靜默不言,便笑了笑道:“瞧,安樂郡主都默認了。”
此言一出,安樂頓感一陣暈眩,若非一旁的穆雪柔扶着,非得在大殿出糗不可。
皇后見她一副窩囊模樣,頓時心下生厭,安樂雖說好掌控,但過於愚笨,穆雪柔瞧着倒是聰慧伶俐,又是王妃養女,若是能將之收服,便等於在王府安插一個眼線。
皇后思量着,心下又是一番謀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