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人在一無所有的時候,也就忘記了恐懼。
可他如今擁有着至高無上的身份,俊逸非凡的容貌,以及驚爲天人的武功……他不是一無所有,而是享有着也許常人努力一輩子,也得不到的東西。
但同樣,他也失去了普通人擁有的親情與溫暖,甚至是健康的體魄。
寧森月猛地將劍插入劍鞘,在景雲晟疑惑的目光下,拔出了腰間別着的匕首,狡黠一笑,道:“我突然覺得這一把殺豬刀更適合你,世子殿下,您覺得呢?”
景雲晟嘴角微抽,那原本僵硬的臉色終於出現一絲裂痕,他緩緩道:“我也這樣覺得。”
寧森月略微訝異的看着他,但很快便恢復如常,她拔出匕首,輕輕的在那白皙如玉的玉臂上劃破,血跡緩緩滲出。
寧森月趕緊拿過酒壺,將血液一滴不漏的接入酒壺之中。
過程中,她都能夠依稀嗅到那毒液混着血液的味道。
見裝滿了四分之一的酒壺之後,寧森月終於滿意的笑了笑,她塞入瓶塞,對着景雲晟道:“可以了。”
景雲晟見此,連忙放下袖袍,一絲不苟的將袖袍上的褶皺撫平,這才略微滿意。
寧森月看着她的舉動有些無奈,心道,明明是一個大男人,卻比她一個小女子還要愛整潔愛乾淨,真是讓人……無地可容。
寧森月端着酒壺,起身準備邁步走入內室。
然而就在這時,景雲晟那依舊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今日去御書房,刑部尚書是否詢問了關於寧森嫺失蹤一事。”
寧森月嘴角上揚,她轉過身來,瀲灩雙眸隱然帶着微嘲,她道:“我還以爲世子爺只關心你自個兒的身子。”
景雲晟依舊是波瀾不驚,似乎毫不在意寧森月那明顯惡劣的口氣。
寧森月見此,便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頭,有些泄氣,看着對方淡定從容,絲毫不予理會的模樣,她真的有種自己十分任性的錯覺。
她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回道:“不錯,他的確是問了我一些問題。”
景雲晟劍眉微蹙,輕聲道:“今日早朝過後,他同樣是詢問了我,看來是打算對照咱們的口供。”
寧森月勾起一抹勝利的微笑,“他恐怕怎麼也想不到,我們事先早已準備好。”
景雲晟卻不似寧森月那般高枕無憂,他知道刑部尚書的爲人,此人精通斷案,不會輕易被矇騙。
他提醒道:“你還是小心爲好,刑部尚書可沒有那麼簡單,京城大大小小的案件都是他所破,此人不論是能力還是經驗都十分豐富。”
寧森月端起酒杯,輕抿一口,語氣十分篤定,“他不會找到寧森嫺的屍體,即便是他斷案如神也無濟於事。”
屍體她已經交代硃砂處理的一乾二淨,即便是肉片也不會留下,如此一來,哪怕是包青天在世,只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景雲晟靜默不言,他掀起眼簾,直視着
寧森月的雙眸,詢問道:“你真的相信她?”
緊接着,他在茶桌上用茶水隱約寫下穆雪柔二字。
寧森月瞭然,想來景雲晟是擔心隔牆有耳,她勾脣冷笑,學着景雲晟的模樣,一筆一劃在桌上劃道:“半信半疑,只要那張供詞還在我們手裡,只要刑部尚書一日不將此案調查清楚,那她便只能是聽從我們的吩咐。”
景雲晟輕擰着眉,沉吟片刻,在桌面上寫下,“只怕她會將此事告知母妃。”
寧森月也想過這個問題,但她也從未想過穆雪柔會一輩子聽從於她,而她需要的,只是穆雪柔暫時的聽從吩咐而已。
她需要一個清淨之處來研製解藥,修煉毒術,而沒有了穆雪柔和王妃挑釁的王府,便是一個極其不錯的清靜之地。
而她也不可能一輩子待在王府,因此,只需要短暫的時間便足夠了。
寧森月垂下眼瞼,掩下眸中一閃而過的情愫,緊接着,她掀開眼簾,嘴角擒着一抹假笑,“我自有分寸。”
說着,她便走進了內室。
午膳過後,寧森月原本以爲,皇帝會在午膳過後便安排他們回府,卻不想皇上竟是安排他們繼續留宿一晚上,雖說這樣的決定讓不少朝中大臣,以及其家眷感到不滿,但是礙於天威,終究是無人敢說什麼。
正值晌午,寧森月依然是坐在內室,一邊享受着宮女的扇風一邊考慮着毒液成分,青筠青莜也是緊挨着坐在寧森月的身邊,享受着宮女的伺候。
景雲晟則是午膳過後便不見蹤影,哪怕是寧森月也不知其去向。
寧森月有些頭痛的合上醫書,仰頭長嘆一聲,一陣苦惱。
忙活了半天,可是一點頭緒都沒有,早知道這解藥那麼難搞,當初就不應該那麼直接的答應景雲晟解毒。
寧森月雙手託着臉頰兩側,嘟着脣,不知在心下腹誹何事。
突然,她笑着對一旁扇風的宮女招了招手。
那宮女見她笑意盈盈的模樣十分友好,便毫無防備的上前走去。
寧森月問道:“你們這裡的太醫院,平日裡可以讓人隨意出入嗎?”
宮女一愣,但嚴厲宮規的調教下,讓她養成反應迅速的習慣,她低下頭,回答道:“回稟世子妃,太醫院平日只有太監宮女前去爲其侍奉的主子取藥,或者傳召。”
寧森月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緊接着在詢問道:“那本妃,可以進去嗎?”
那宮女心下雖然訝異,但是面上卻一點也不敢有所流露,依然是低着頭道:“如若世子妃有需要,可以讓奴婢代勞,太醫院男子衆多,您身份高貴,並不適合前往。”
寧森月嘴角微抽,但還是揮了揮手示意她下去,緊接着,她屏退了扇風的另一宮女,頃刻間,偌大的內室在一起安靜下來。
青莜皺着眉嘟囔道:“世子妃,天氣那麼熱,怎麼讓他們離開了啊?”她還希望那些人可以多扇一會兒,畢竟這樣的待遇,可不是今後想有就可以有的。
寧森月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對着青筠道:“青筠,侍奉我換衣挽發,等等我們前去一趟太醫院。”
青筠一愣,顯然是還未反應過來,她啊了一聲,下意識問道:“世子妃,您去太醫院作甚?”
難道世子妃剛剛沒聽見那宮女說的,太醫院男子衆多,若是讓旁人瞧見,只怕又要碎嘴了。
寧森月淡淡道:“自然是有事前去咯,趕緊的,等等再與你們解釋。”
說着,寧森月便快速坐在梳妝檯前,示意身後的青筠爲自己挽發,她不枉吩咐道:“青莜,去拿一件花樣顏色素雅一點的服裝,最好看起來低調一些。”
青莜一愣,但很快便反應過來,世子妃口中的宮裝,應當便是昨日晚膳後,宮裡姑姑讓宮女們送來的換洗衣物。
一刻鐘後,寧森月便梳妝完畢,烏髮挽起,由一根琉璃牡丹步搖點綴,身着一襲水粉色廣袖流仙裙,衣襟袖袍裙襬各自繡着精緻的梨花。
小臉未施粉黛,僅用螺黛勾勒峨眉,口脂染脣,卻依然顯得明媚動人。
寧森月對着銅鏡滿意一笑,手掌搭在青莜的手背上,吩咐青筠留在朝霞閣看守,而自己則是帶着青莜前去太醫院。
一走入太醫院,果然便是迎面一股沁人心脾的中藥味,寧森月很是滿意的閉上雙眸,深呼吸一口散發着淡淡中藥香的空氣,頓時感到心曠神怡。
青莜則是捂着俏鼻,一副作嘔的模樣緊皺着秀眉,與寧森月那舒暢享受的模樣,形成了鮮明對比。
路過的太醫皆是朝着寧森月投來訝異的目光,寧森月一一點頭問好,笑容可掬。
шшш◆ тt kān◆ c○
走至後院,擡頭便可看見那高掛着‘御藥房’牌匾的高大院落。
寧森月邁步走入御藥房,映入眼簾便是各位年邁以及年輕的御醫,他們身着官服,正井然有序的處理着手頭的事物,其中最遠顯眼的當屬太醫院中官職最高,卻也是最年輕的沈瀟然。
沈瀟然可以算是雲升帝國曆史上,最年輕的一位太醫院使,起初,太醫院還有不少年長的老太醫,以他資質尚淺爲由,曾向皇上提出反對之意,卻一一被駁回。
後來,沈瀟然憑藉着自己超凡的醫術,以及精煉的手段,贏得太醫院上下人心。
寧森月款款行至他身前,低着頭,俯視着站在桌案上書寫着檔案的男子,他身着着太醫官服,與那日身着白衣的他截然不同。此刻的沈瀟然,多了一絲嚴謹,少了一絲儒雅。
寧森月盈盈一笑,道:“沈太醫近日可好?”她率先問好。
沈瀟然握着狼毫筆的玉指一頓,他掀起眼簾,眸色淡淡,他同樣淺笑以對,道:“世子妃大駕光臨,未能迎接,是微臣的失職。”
寧森月輕輕搖頭,道:“沈太醫客氣了,今日,我並非以世子妃的身份,而是以一個普通病人的身份來此。”
沈瀟然劍眉微挑,顯然是多了一絲好奇,他道:“那便請小姐將袖袍撩起,將手放置在桌案上。”
寧森月一一照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