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明,天際一角泛着淡淡魚肚白。
破陋的院落,一行人面露凝重疾步而來。
“砰砰”一陣敲門聲傳入門扉,喚醒了熟睡中的侍女。
青筠一聽見外頭傳來動靜,登時翻身下榻,她也不敢打攪內室中熟睡着的世子妃,起身後未曾洗漱,拿起掛在屏風上的鹿絨披風便披在肩上。
鹿絨披風何其珍貴,若非世子妃賞賜,她身爲卑賤的侍女定是無資格享用。
來至門扉處,青筠便伏在門扉隔着門板聽着外邊的動靜,這一聽,更是叫她緊蹙着雙眉,果真不出她所料,屋外確實聚集着一大波人。
青筠唯恐來人將門撞壞,便輕輕推開門扉。
爲首之人身着一襲官服,墨色長袍上用以銀絲繡着栩栩如生的白鶴,他約莫四十上下年紀,面露兇光,神色凝重,而他身後,赫然是一大波腰配長劍的侍衛。
“大人是?”青筠誠惶誠恐着詢問,雖是不知來人是何身份,可那一襲官服青筠瞧着確實眼熟。
爲首之人清了清嗓子,沉聲道:“本官乃是大理寺卿,奉皇上口諭,前來王府緝拿與舍利子失竊一案有關之人前去大理寺接受調查。”
青筠一怔,圓睜着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瞧着他,好似不敢相信大理寺卿當真會前來王府緝拿身爲世子妃的寧森月。
按理說,世子妃乃是皇親國戚,且此事不曾坐實,皇帝應當是會給予她幾分薄面,該不會叫大理寺之人前來緝拿纔對,可現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卻不得不讓青筠相信。
“可,世子妃正在就寢,還請大人稍等片刻。”青筠低眉垂首,誠惶誠恐地說着,希望能得這位大理寺卿大人的恩准。
“切莫讓本官久等了。”大理寺卿聞此,眉宇間的摺痕越發深了,可礙於景王府在朝中舉足輕重的地位,他還是應下。
畢竟景世子在朝中也是能掀起一番風雲的人物,若是自己對他的世子妃過於苛刻,難免會叫景世子心生不滿。
見大理寺卿願意等候,青筠連忙一番千恩萬謝着走入內室。
青筠來至寧森月牀榻邊,先是輕搖了搖她的削肩,好在寧森月未曾熟睡,這一搖便將其搖醒,青筠皺着眉道:“世子妃,大理寺卿前來捉人了,您還是快些想法子應對吧。”
寧森月揉了揉朦朧睡眼,打了個哈欠說道:“無礙,此事本妃已想要應對之策,便等着那些人自投羅網。”
青筠有些懵了,可見寧森月一日篤定,心下也便寬心了不少。
她自從跟隨着世子妃以來,不論遭遇何種爲難之事,世子妃總是能夠化險爲夷,既是如此,她又有何顧慮?
“既是如此,青筠便伺候世子妃起身洗漱吧。”青筠掀開寧森月身上的被褥,將她從榻上扶起,並極爲細心地爲她備上一盆玫瑰花瓣水讓她洗漱。
一切完事過後,寧森月便被青筠按坐在梳妝檯前。
隨後,便是髮簪,玉釵,步搖以及各類飾物裝飾髮髻。
待裝飾過後髮髻,青筠又爲寧森月換上一襲淡粉色宮裝,賢淑而又不顯張揚,極其適合入宮面聖。
紅妝淡抹後的女子顯得格外耀眼,巴掌大的瓜子臉上,一雙瀲灩清眸格外引人注意,瓊鼻高挺,紅脣一點硃砂,脣邊綻放着一抹優雅而明媚的笑,令人不自覺便會被這女子外表所吸引。
當寧森月款款走出那一刻,大理寺卿的眼神驀地一亮。
對於景王世子妃的美貌,大理寺卿亦是早有所聞,可今日親眼所見,倒是叫大理寺卿明白了一個真理,傳言並非全然不可信。
“老臣見過世子妃。”大理寺卿微微對着寧森月扯了扯脣角,努力扯出一抹看上去算不上太夠嚴肅的微笑。
寧森月亦是回以一笑,說道:“大理寺卿大人有禮了,您瑣事繁忙,今日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本妃着實心中不安。”
大理寺卿好似有些受寵若驚,他瞧着寧森月道:“世子妃您言重了,現下時辰也不早了,若是世子妃並無異議,便隨着老臣走吧。”
寧森月自是聽出他言外的催促之意,她神秘一笑,緩緩走至貴妃榻坐下,並無隨着大理寺卿一塊離去的意思,大理寺卿瞧着這一幕,有些摸不着頭腦,正欲追問,可後者已是率先詢問。
“哦?去哪兒?”寧森月故作不明的瞧着他,清眸微眨,倒是透着幾分純真的意味。
大理寺卿自是猜不透寧森月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可一向死板的他,依然是遵循舊例,對着寧森月道:“世子妃,自是隨着老臣前去大理寺接受調查,畢竟舍利子失竊一事與您有着極大的關聯。”
寧森月先是一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隨後才道:“哦?爲何要與大人前去大理寺?難不成大人是想請本妃過去品茶?可若真是如此,大人您便實在是太客氣了。”
見寧森月始終冥頑不靈,垂死掙扎的模樣,倒是令大理寺卿有些厭惡,對於這樣不見棺材不落淚的犯人他可沒少碰見,若是按照以往,大理寺卿定然是命手下的捕快動粗,可寧森月身爲皇親國戚,自是不能像尋常那般對待,如此一來,事情便顯得有些棘手。
“事到如今,還請世子妃莫要與老臣打啞謎了,皇上金口玉言,命老臣緝拿與舍利子失竊一案相關的嫌疑人前去大理寺一同調查,相信世子妃對此也有所聞。”大理寺卿微擰着劍眉,眸中含着少許不悅,從踏入西苑之後,大理寺卿便對眼前這位世子妃的境況有了大致的瞭解,他猜想,景王妃必然也是知曉此事,纔將世子妃罰到這般偏僻荒涼之處面壁,既是如此,他敢保證,作爲當事人的寧森月定然是知曉此事。
寧森月勾脣淺笑,眉眼之間含着淡淡嘲諷,她驀地說道:“我自是知曉舍利子被盜一事,只是此事與我有何干系?”
這一說來,大理寺卿便更加是摸不清頭腦,她曾多次出入道光寺禁地,且與道光寺的歡大師有過不淺的交集,便是因着這一層原因,纔會被定爲一號嫌疑人,可事到如今,她竟是揚言此事與她無關。
“世子妃莫要顛倒是非。”大理寺卿已是略顯惱怒,他原先對寧森月還有幾分好感,可現下見她抵死不認,
還顛倒是非黑白,這對於一向尊崇正義的大理寺卿而言,是不能容忍的。
寧森月揚脣一笑,眉眼間透着一抹睿智,她道:“若是本妃告訴大人,本妃已找到了被盜的舍利子,大人又當如何?”
此言一出,莫說是滿屋的捕快,哪怕是大理寺卿也是一副震驚訝異的模樣,他凝視了寧森月良久,才道:“世子妃此言何意?”
寧森月從榻上起身,對着大理寺卿盈盈一笑,她一語驚人,掀起萬千波瀾。
“本妃已經命人尋到了失竊的舍利子,若是大人相信本妃,還請替本妃稟明聖上。”寧森月錚錚有聲,言辭篤定,毫無半分虛假。
——
消息一傳入皇宮後,皇帝即可便派遣侍衛前來王府傳旨,要求寧森月即可入宮面聖。
“寧森月,你揚言你已尋到了失竊的舍利子,此事當真?”皇帝居高臨下俯視着虔誠跪在軟榻上的女子,聲音冷沉,面色凝重。
皇帝一向尊崇佛教,對於佛門舍利子一事更是極爲上心,此次舍利子被盜,他亦是憂心忡忡。
寧森月盈盈一拜,語氣篤定道:“回稟皇上,臣婦卻是已尋到失竊的舍利子,若是聖上允准,臣婦現下便傳暗衛將舍利子雙手奉上。”
皇帝輕輕頷首,示意她將舍利子奉上。
寧森月微微側頭,將紅脣湊近青筠的耳畔,對她輕聲囈語一番,隨後,寧森月便對着皇帝稟報道:“還望皇上允准臣婦的侍婢青筠回府一趟。”
皇帝不假思索便點頭應下。
待京東帶着舍利子來至皇宮後,皇帝乍一見舍利子的真面目,便是怒氣全消,趕緊吩咐太監爲寧森月賜座。這一刻,寧森月纔算是見識了皇帝果真是愛佛如命。
“世子妃,你能否跟朕說說,這事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又是從何得到這舍利子?”皇帝面和緩和了不少,倒是追問了前因後果。
寧森月斂去面上笑意,臉色登時變得極爲凝重,她道:“臣婦暗中得知穆雪柔藉以海東青與賊人通信,臣婦的暗衛得知此事後,與那賊人交手,成功將賊人活捉,並且從賊人手中取得舍利子。”
皇帝面色登時變得冷沉,他託着下頜,極爲敏銳捕捉到了寧森月口中的穆雪柔,“你是說,偷盜舍利子之人乃是穆雪柔?”口氣中帶着一絲質疑,顯然是並不相信寧森月這一番言辭,畢竟在皇帝印象中,穆雪柔一直以來皆是以溫婉柔弱的形象出現,皇帝很難相信這麼一個女子會有本事,也有膽魄做出這等事。
寧森月輕輕頷首,“不如便讓臣婦的暗衛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一一向皇上稟明。”
隨後,寧森月便將視線放置在京東身上,京東得令後,忙對着皇帝雙膝跪地,先是伏地拜道:“屬下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你倒是與朕說說,舍利子被盜一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皇帝已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事實真相。
京東與寧森月對視一眼,見她點頭,便對着皇帝將前因後果一一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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