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森月一雙眸子如含三尺薄冰一般,朝着那爲首的嬤嬤冷倪了一眼,淡漠道:“捉拿本妃或是她二人前去交差,功勞大小相信嬤嬤心中自有一番衡量,便無需本妃多言。”
此言一出,還心存猶豫的嬤嬤,登時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正如寧森月所言,穆雪柔與景王妃鬧出此事,目的無非是要寧森月身敗名裂罷了。
既然寧森月纔是穆雪柔小姐與王妃真正想要對付之人,她又何不順水推舟,將寧森月這魚肉,送至穆小姐的砧板上。
左右她的人會在此謹慎把關,斷然不會讓青筠青莜有任何的逃脫機會,若是屆時穆小姐對送來的‘魚肉’有所不滿,她自是可以隨時換人,也不怕耽誤時辰。
嬤嬤沉吟許久,最終一副頗有深意的點了點頭,朝着寧森月露出詭譎一笑,“既是如此,便請吧。”
隨後,瞧着一旁蠢蠢欲動的青筠與青莜,嬤嬤極爲不耐的,命身後的家丁,直接將二人反綁在一旁的貴妃榻上。
寧森月始終冷眼瞧着這一切,當她瞧見那家丁用那罪惡的雙手,將青筠青莜嬌弱的身子,捆綁在貴妃榻時,瀲灩清眸迅速掠過一道暗芒,誰也未曾窺探,她看似平靜柔和的眸光下,早已是一潭蠢蠢欲動的怒江。
爲首的嬤嬤並未將寧森月帶到骯髒的牢獄,而是將她帶至西苑一處更爲荒涼之地,那兒正有着會見寧森月之人。
秋風瑟瑟,擊打着搖搖欲墜的樹杈,本就所剩無幾的枝葉,更是如苟延殘喘的老嫗一般,可最終依舊逃不過落地化泥的命運。
邁過一地枯枝爛葉,擡頭便見一座門匾都有些破舊的閣院,雖是破舊,可依稀能瞧見門匾上清晰刻着‘禁院’二字。
單單是禁院二字,便教寧森月無限遐想,如此淒厲的詞彙,予人心中一種莫名的壓抑感。
“你們帶我來這兒作甚?”寧森月着實感到不解。
她原本以爲,這些人會帶着她前去暗牢之類,亦或者是景王妃與穆雪柔所在的雪苑,可未曾想,竟是這等荒涼且從未聽過之處。
“王妃與穆小姐正在裡頭等着你呢,世子妃便不要耽擱時辰了,奴婢們會在外頭候着,屆時再將世子妃帶回西苑。”她笑得一臉詭異,倒是令寧森月心下也生出一股涼意。
“勞煩。”寧森月淡漠頷首,切莫怪她不懂得尊老,而是面對這般心機深沉,且惡事做盡的老人,她實在是無法逼迫着自己強顏歡笑。
嬤嬤似也是毫不在意,沿對着身後的家丁吩咐一聲,之後,便有兩位家丁攜着寧森月一起走入禁院。
好在服務算得上週到……
寧森月冷嘲一聲,隨後便隨着家丁一齊走入禁院之內。
有着家丁的指引,寧森月倒是省事,也好在禁院內算不上寬敞,不過將近一刻鐘的時辰,家丁便領着寧森月來至一扇緊閉的朱門前。
“世子妃,此處奴才便不進去了,還望您自個兒好自爲之。”正所謂虎落平陽被犬欺,事到如今,哪怕是府中一小小的家丁,也未曾將寧森月放在眼中。
寧森月未曾搭理無禮的家丁,一想着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她便不由深呼吸一口氣,隨後徑直邁上長滿青苔的石階,推開朱門而入。
許是常年隱蔽的緣故,寧森月頓覺氣溫下降,屋內縈繞着的陰氣叫她一陣不適。
再者,這屋內的光線也比不上屋外好,藉着微弱的旭光,寧森月隱隱可見穆雪柔端坐在貴妃榻上。
而她身後並列站着衆位手上拿着托盤的嬤嬤,托盤皆是以紅布遮掩,以至於寧森月並不知曉托盤內所裝着何物。
“喲,竟是嫂嫂,我分明命那些個奴才,將青筠青莜這兩個婢子帶來,卻不想這些個奴才竟是這般沒規矩,將世子妃嫂嫂給請了過來。”穆雪柔輕蔑一笑,原先平淡無波的眸子瞬間平添一抹亮色。
她本是奉母妃之命,前來審問寧森月的侍女,想着能否從中拿住寧森月的把柄。
可現下,事情竟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她未曾等到青筠青莜那兩個賤婢,反倒是將這個賤女人等了過來……
這莫不是上天予她的賞賜?叫寧森月有一日,淪落成她砧板上的魚肉。
思及此,穆雪柔嘴角便洋溢着的笑意便越發深了,那凝視着寧森月的眸子,亦是似有似無掠過一抹殘厲。
“既是要徹查此事,本妃是被你們冤枉的當事人,自是本妃配合你的調查較爲妥當。”寧森月不卑不亢,面容上絲毫不見一絲恐懼,“說吧,你們想着如何調查?”
穆雪柔從榻上懶懶起身,她伸了伸懶腰,水蛇般的纖腰不盈一握,她先是在身後衆位嬤嬤身前,來回晃了幾遍,隨後,指出其中一位嬤嬤,示意她將托盤上的紅布掀開。
那嬤嬤低頭陰笑一聲,隨後,於衆目睽睽之下,緩緩掀開托盤上的紅布。
靜靜躺在托盤上的,赫然是數十根泛着寒芒的銀針,銀針長達將近食指長度,堪比髮絲尖細,只令人瞧上一眼便不寒而慄。
緊接着,只見穆雪柔美眸微眯,對着屋內不曾端着托盤的嬤嬤大喝一聲:“按住她!”
下一秒,五六個膀大腰粗的嬤嬤一哄而上,迅速扣住了寧森月的肩、腿、手,將她牢牢定格在原地。
寧森月瞳孔一縮,瀲灩清眸劃過一絲暗芒,她瞧着取出一根銀針,朝着她緩緩走來的穆雪柔,不但不曾討饒,反倒是破天荒的嗤笑一聲,“穆雪柔,你莫不是忘了,你先前還有把柄在我手上一事?”
此言一出,穆雪柔腳步微滯,豔麗冠絕的嬌顏瞬間陰雲密佈,那原先掛在嘴角邊的笑意亦是不知所蹤。
“是又如何?”沉吟一會,穆雪柔反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若是你坐實了偷盜佛門舍利子的罪名,你便是罪婦,罪婦所言,聖上又豈會相信?”
“聖上信不信本妃不知,可德慧郡主信不信,本妃卻能準確的告訴你。”
寧森月睿智一笑,緊接着道:“德慧郡主是我母親,我們同在一屋檐下十餘年,此人瑕疵必報,心胸狹窄,現如今,若是讓她知曉,你很有可能殺了她最疼愛的親生女兒,她就算是手中無充分的證據,也會將你視爲眼中釘。”
“你恐嚇我?”穆雪柔半眯着眼,狹長細挑的鳳眸掠過一絲殺氣。
“究竟是恐嚇還是事實,不如你我拭目以待?”寧森月絲毫不懼,好似早已篤定穆雪柔斷然不敢拿自己的前程與她相搏。
她這般注重自己的前程,這般注重自己在人前的名聲與榮譽,又豈會拿她的聲譽與前程和她魚死網破。
穆雪柔始終一言不發,手持着一枚銀針淺淺笑着,二人便這般僵持。
良久,才見她似笑非笑道:“嫂嫂這般不正是想着拖延時辰,好讓雲晟哥哥爲你擺平一切?”
見身前的女子微蹙着那細挑如遠山般的黛眉,她又緊接着道:“寧森月,你可真是狐媚子手段繁多,你除了施展你的狐媚妖術勾引雲晟哥哥,以及那張是非不辨的利嘴之外,你還會些什麼?”
她的眼中充斥着諷刺與輕蔑,她彷彿高高在上如神佛一般,俯視着她所認爲微不足道的寧森月。
“你是激我?”寧森月勾脣淺笑,她雲淡風輕的模樣倒是出乎了穆雪柔的預料。
穆雪柔原想着,以寧森月這般倨傲且強勢的性子,定是不會任由着旁人這般輕視她,可未曾想,她竟是這般淡定。
“雪柔不過陳述事實罷了。”穆雪柔倒也不着急,她圍着寧森月打轉起來,緩緩道來:“你且看看,打從一開始你嫁入府中,多少次是由雲晟哥哥爲你解圍的?相信你比我更加清楚。”
言罷,她的面色倏然冷凝下來,眼中醞釀着風暴,“可如今舍利子之事,已是牽扯至聖上面前,若你依舊妄想着雲晟哥哥爲你掃平一切,那我勸你,還是趕緊收回這可笑的念頭,我和母妃,都不會看着雲晟哥哥爲你涉險。”
寧森月微垂着眼瞼,看似面色無常的她,實則心下亦是如驚濤駭浪一般。
她何嘗不知此事事關重大,平日與景王妃、穆雪柔的勾心鬥角,與此事相比不過是小吵小鬧。
正如穆雪柔所言,此事已然牽扯至聖上跟前,自然是不同於尋常,景雲晟乃是前朝之人,若因此事而冒犯聖上,只怕於他而言極爲不利。
思及此,寧森月不禁眉心一跳,低垂的眼瞼掩過眸中迅速掠過的愧意。
而她先前還委託青筠替她通風報信,她這般行徑是否過於自私,自從出事以來,她好似未曾替景雲晟考慮過。
一時間,寧森月心中百感交集。
思忖過後,寧森月收斂心下微妙的情緒,她儘量不將自己的情緒展露在臉上,嘴角上揚,莞爾笑道:“如此大義凜然,說得好像此事與你們無關,舍利子一事,可不正是你與景王妃合謀,便爲着拉我下臺的把戲,若真是阻礙了你家雲晟哥哥的前程,也是你等自找的罷了。”
此言一出,穆雪柔先是一怔,隨後那塗脂抹粉的臉上瞬間煞白,她惡狠狠地瞪了寧森月一眼,溫柔知禮的形象不再,“寧森月,你休得血口噴人!分明是你見財起意,見着價值連城的舍利子心生歹意,如今,竟是想將此事推在我與母妃身上,你真是好毒的心機。”
寧森月託着下頜,好似整暇的瞧着她,輕笑道:“我不過是說出我的猜測罷了,你何須這般急着辯解?難不成便只許你們血口噴人,便不允許我評頭論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