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外面,一隊北漠騎兵將前面的路擋住,爲首的一男子面容沉痛,可是他眼角的餘光卻在不住的打量着這支護送寒夜飛的隊伍。
君夜離側身,看向了站在他身邊的紅袖,輕聲問道:“這位是?”
那男子一身富貴,腰上掛着的彎刀鑲嵌着三顆閃閃發亮的紅寶石,在北漠,只有真正的勇士,纔會有資格佩戴。
而且他的氣勢軒昂,尤其是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與寒夜飛極爲相似。
紅袖不由的嗤笑一聲,眼神裡充滿了敵意:“他便是大王的堂弟,北漠王庭的康平世子,其父是大王的叔父瑞賢王,手下擁兵無數,在王庭的地位僅次於大王。”
再看他們一行人,身上的佩刀、盔甲都一一俱全,身上殺氣騰騰,明顯是來者不善。
在寒賽在打量着君夜離時,君夜離也在打量着他,兩人的目光一觸便輕輕碰開。
似有無形的火花在空氣中炸開,火藥味兒濃郁的就連剛剛跳下馬車的風無邪都能聞得見。
她一身素色的衣裙,不施脂粉,可是面容卻精緻的讓人眼前一亮,皮膚白皙泛着淡淡的紅暈,如同剛出水的水蜜桃。
只是眼神裡的銳氣太過於鋒利,即便她沒有殺氣,卻讓人對那雙眼睛產生了懼意。
“好凌厲的小娘子。”寒賽喃喃的道,目光卻貪婪的在風無邪的身上肆無忌憚的掃來掃去。
君夜離的眉頭微微蹙起,身爲男人他比任何人都瞭解男人的劣根性,不動聲色的把風無邪擋在身後,低聲對紅袖道:“問問他們是何意?”
紅袖微微的點了點頭,重拾起以往的伶俐和英姿,對着寒賽拱手道:“前面可是世子爺?”
經紅袖一提醒,寒賽收回了在風無邪身上的目光,這才注意到一身孝衣的紅袖,眸光微微一顫,總覺得這個一直跟在寒夜飛身邊的女子,身上有了股跟以往不同的氣勢。
這種氣勢他只在草原上的母狼身上見過,當有人威脅到它的領地時,便會毫不猶豫的發動攻擊。
哪怕是付出性命,也必將敵人撕咬致死。
寒賽有些不明白,爲什麼紅袖的變化會這麼大?心裡不由的犯起了嘀咕。
可是他又哪裡知道,當一個女人爲了保護自己的孩子與丈夫時,身上的那股拼勁是任何人都無法撼動的。
“正是本世子,紅袖,你可否告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寒賽假惺惺的問道。
他似乎沒有想到西楚竟然出動這麼多的人來護送靈柩,本想着給紅袖一個下馬危,好打探出王令的下落。
可是現在看來,他不得不改變戰略了。
“大王在渝州城,被鮮卑敵軍伏擊,身亡……”紅袖簡單的說道,這其中的曲折,寒賽沒有必要知道。
僅僅是一瞬,這位剛剛還滿腦子殺戮的世子爺,一轉眼就換了一副臉孔,悲慼爬上了臉,哭的是痛哭流涕。
“大王,大王啊……你怎麼就這樣去了啊?蒼天啊?你不開眼啊……”
哭到痛心之處,竟然翻下了馬背,如果不是身邊的待衛扶了他一把,只怕會摔倒在地上。
寒賽推開扶住他的待衛,身子踉蹌的往寒夜飛的棺槨前走去,在摸到那冰冷的棺木時,他伏在上面失聲痛哭。
在外人看來,他是因爲寒夜飛的死纔會傷心成這樣,可是哪裡有人知道,他實則是在聽棺木裡的動靜。
寒賽根本就不相信,那棺木裡的人居然就這麼輕易的死了,所以他纔會帶兵前來查探。
靜靜的聽了半響,發現裡面確實沒有一絲動靜,一片死寂,寒賽這才心滿意足的直起了身體。
他的護衛見此急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勸慰道:“世子爺,王爺聽到噩耗已經病倒在了牀上,您可千萬要保重身子啊,往後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您去做呢。”
更重要的事?聽到這句話後,紅袖的眉頭微微的蹙起,再見寒賽已經是一副替補要上場的樣子。
他擦了把眼角不存在的淚痕,在護衛的攙扶下直起了身子,轉眼間就恢復了世子的傲氣。
“這位是?”寒賽故作驚訝,明明知道君夜離的身份不一般,但他還是一副茫然的表情問道。
風無邪不屑的冷哼一聲,這個寒賽還真是條老狐狸,明明知道打的是西楚軍的軍旗,他卻還是這副態度。
“楚帝和楚後。”紅袖早就洞悉了寒賽的意圖,鄭重的對君夜離和風無邪兩行了個禮道。
北漠是西楚的附屬國,按照規矩,寒賽是需要給君夜離行跪拜之禮的,但因之前寒夜飛與君夜離他們的關係,從未講究過這個。
本以爲在紅袖亮出他們二人的身份後,寒賽的行爲會收斂一點兒,卻沒有想到,他居然來了個自來熟。
“原來是楚帝和楚後到了,小王有失遠迎,還忘見諒。”寒賽嘴上說着歡迎,可是行動上卻未見一絲敬意。
他只是象徵性的對着君夜離一拱手,便收了回去,這一點讓君夜離極不滿意。
劍眉蹙起,聲音涼薄的讓人膽寒:“瑞賢王不前來迎駕,看來是沒有把朕放在眼裡啊?”
風無邪淡淡的補充道:“藐視皇權,其罪當誅。”
語落,君夜離便拉着風無邪坐回了馬車內,根本就沒有再給寒賽任何說話的機會。
身後的楚軍紛紛拔出腰刀,紛紛對準了寒賽和他的那支隊伍,只待君夜離的一聲令下,便將衝殺過去。
看着冷漠轉身的君夜離,寒賽的額上滲出了一層冷汗,聽聞這位新登基的楚王比起先前的聖德帝,更加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殺伐果斷,計謀超羣,否則也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就把前來圍攻的敵軍給打敗了。
而他身邊的這位楚後,更是了不得,靈女的身份給她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而她超羣的醫術和她的毒同樣厲害,折在她手裡的敵人,幾乎都被她無聲的踩了下去。
先前寒賽還不懂,總想着世人的傳聞未免有些誇大,但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寒賽收起了身上小王的架子,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用標準的三跪九叩之禮拜見:“皇上息怒,微臣罪該萬死,剛剛有所怠慢,還望陛下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說完,更是砰砰的磕頭不已。
跟在寒賽身後的士兵一見如此,便全都下馬,跪在了地上山呼吾皇萬歲,皇后千歲。
風無邪坐在君夜離的身側,眉稍不由的挑起。
以前看電視總是看到有臺詞說,不能失了皇家的體面,現在看來果真是如此。
你給了他臉,他就想上鼻子,一來二去的,他就認爲這是他理所應當的了。
半響,君夜離才微微勾脣,似是恍然大悟一般醒了過來:“醒了吧,朕聽聞瑞賢王重病在身起不得牀,那就由你代勞引路吧。”
生與死,不過是在一線之間。
從鬼門關走了一圈的寒賽只覺得靈魂都快要飄了出去,聽到君夜離鬆了口,這才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一行人在寒夜飛的宮殿住了下來,靈堂也佈置在他的寢宮,因爲寒夜飛的身邊沒有妃子,所有的事情便全都落到了紅袖的身上。
好在有黑三和她的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幫襯着,紅袖這纔沒有倒下,風無邪也時時照看着,也沒有什麼大礙。
寒夜飛離去的非常突然,本來各方勢力都蠢蠢欲動,想着要爭奪王位,但都忌憚對方的勢力,居然全都坐山觀虎鬥,想要漁翁得利。
唯一一個敢出手的寒賽,還被君夜離給壓了下來,如此一來,各方勢力更加不敢放肆。
他們每人手下的精兵也不過五千左右,怎麼可能抵得過君夜離的大軍?
所以住了幾日後,倒也相安如事。
寒夜飛的陵寢選在了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那裡有一片天然的湖泊,周圍綠草茵茵,風景很是秀麗。
他說過,北漠的草原養出來的牛羊肉質最是鮮嫩,光是聞着那青草香便能使人醉了。
紅袖尊貴他生前的遺願,爲他選了這樣一處寧靜的地方,想必在九泉之下的寒夜飛,也是願意的。
當沉甸甸的金絲楠木棺緩緩下葬的時候,紅袖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悲哀,撲倒在墓穴邊上。
聲嘶力竭的喊着:“大王,大王……”
在場的人無一不爲之動容,紛紛感嘆紅袖的忠心,可是誰又能知道,她的肚子正有一個小生命在悄然生長。
風無邪怕她哭壞了身體,走到她的身邊,扶住了紅袖的肩膀,輕聲道:“紅袖,你不要這樣,如果寒夜飛看到了,他會不開心的,再哭下去,你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經袖猛然驚醒,手不由的撫在了小腹的位置,眼淚如滾落的珠子往下掉。
轉眸茫然的看了一下四周,紅袖哽咽着道:“今天我紅袖願嫁大王爲妃,終身不再他嫁,願爲大王獨守一生。”
說完,她吸了吸鼻子,從衣袖中拿出一把剪刀,將一截髮辮剪下,扔到了寒夜飛的棺木上。
親手捧起了一杯土,灑了上去,輕聲道:“我留這一截髮辮陪伴着你,就算你不承認我是你的女人,也由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