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抿了抿脣:“是不是真的葉七有什麼分別?從你佔了葉七的身子那一天開始,你就只能是葉七。葉老夫人疼愛了你這許多年,竟還換不來你一顆真心麼?”
葉七神色一滯,眼底有什麼在漸漸破碎:“我去見她。”
“你去外面等着吧,馬車也快要到了。”
葉七的身影迅速消失,文青羽卻坐着半晌沒有動彈。
葉七剛纔說的話沒頭沒腦,其他人聽了大約要以爲她撞了邪胡言亂語。卻也只有她聽的出來,葉七說的都是真的。她跟自己一樣,該也是借屍還魂了吧。
一直都覺得葉七與她所遇到的任何人都不相同,她來的地方應該是跟自己完全不同的世界。
剛纔那一番話與其說是說給葉七聽的,不如說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在她心裡一直當自己是玉鳴溪,今生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爲給玉鳴溪和孩子報仇而鋪路。她卻已經忘記了,自己早已成了文青羽。
一個享受着自己母親用一生的精力,精巧佈局而保護着的幸福女子。
從這一刻開始,她徹底接受了文青羽的身份。在她心裡,終於將段紫沁當做了自己真正的孃親。
葉七出去的時間不長,回來的時候雖然也如平日裡一般裝出了一副端莊賢淑的樣子,但那眼底深處分明已經散盡了陰霾,而恢復了一片發自內心的光明。
她朝着文青羽規規矩矩鞠了個躬。
“在我們那裡,這樣是表示感謝。這一次我離開能更加安心。”
文青羽脣角勾了一勾,她沒有趁機要求葉七留下來。她從不認爲依仗着小恩小惠換來的效忠能夠長久。
“實際上,你很特別。”
眼看着文青羽即將踏出了房間,突然聽到身後葉七輕聲說道。
“你沒有被我剛纔說的話嚇到,說明你也有着非同尋常的經歷。那麼我下面說的話,你該是也能理解的。”
“女人不一定非得靠着男人才能活的愜意自在,若是有一日,你心中期待的情感變了味道,希望你仍舊能夠保持本心不變。萬不要迷失了自己。”
文青羽腳下步子頓了一頓,葉七這話說的大有深意。回頭看去,葉七卻仍舊是一臉賢淑而端莊的微笑。
“葉七明日便會離開,此去一別,相見不知是何年月。葉七謝過王妃長久以來的照顧,王妃的恩德葉七定然銘記於心。自此後,葉七會日日禱告上蒼,保佑王妃能夠事事順心。”
文青羽嘴角抽了一抽,葉七這明顯是又犯病了啊!剛纔說那一番話當也是無心的吧。
於是,也沒有過多的理會,轉身離開了山腳的小屋。
不起眼的馬車再度載着文青羽回了燕京,當然,馬車裡的文青羽已經不是真的文青羽了。
原來,玉滄瀾逼着葉七將她的易容術傾囊相授是提前得着了洛夜痕的授意。
這幾日,從靈刃中選出了一個身形與文青羽相似的人易容成了她的樣子,直接替換成她回了榮王府。
知道這事的時候,文青羽很是感嘆了一番。
洛大美人果然是事無鉅細的縝密,竟是從葉七假死那一刻便安排好了給她找替身的事情。不然怎麼那麼巧就讓葉七來了天塹山?昨夜還一再堅持讓她從天塹山離開。
原來,竟是一早就安排好了。
不過,易容成她的人她並沒有見到。隱隱還是有幾分好奇的。
靈刃中並沒有女隊員,這個易容成她的人得長成什麼樣子,才能到了叫人連男女都看不出來的地步啊!
當然,她沒有功夫來關心這些事情,她現在要緊的是早日趕往蜀國。
風止一早就給她準備好了馬匹,馬匹牽來的時候還是叫她震驚了一下。
那居然是度雲踏雪?!
“是榮王一早將它送來了天塹山說是少主會用到,這是榮王的坐騎。少主騎着它去蜀國,是一種身份。”風止如是說。
於是,文青羽很是爲洛夜痕的細心再度感嘆了一番,然後就直接啓程了。
“公子。”
自打下午的事情之後,飛影便有意無意的避開了雨蕎。這時候也同樣目不斜視,竟是與平日裡玩世不恭的樣子有了很大的差別。
“天色眼看着就黑了,爲什麼不在天塹山住一夜明日再啓程?蜀國最近的暗樁大約也要在天亮之後才能走到。”
飛影心裡暗暗叫苦,如今數九寒冬。他露宿荒野倒是沒有什麼,可是要是讓爺知道王妃露宿荒野他卻沒能勸着,他這一輩子只怕就要住在茅房邊上了。
文青羽脣角勾了一勾:“你放心,今日自然有住的地方。”
飛影一愣:“住哪?”
雨蕎朝着他迅速翻了個白眼:“一個大男人,這麼囉嗦做什麼?你還怕小姐把你給賣了麼?”
飛影朝她嘻嘻一笑,神情很是欣慰:“你也知道我比你值錢的麼?”
雨蕎噎了一噎,下一刻臉色便黑了,毫不留情向着飛影一巴掌拍了過去:“你皮癢了是不是?”
“別鬧了。”文青羽側過頭看了他們一眼:“差不多要到了。”
大道邊上依稀能瞧見一個村子,村子頗有些規模,從這個方向看過去,竟一眼望不到邊。
“公子可是要去村裡借宿?”飛影一臉警惕的看了眼黑暗中的村子,心裡在暗自思量。村子裡出現的男子算不算亂七八糟的男人。
“不如讓屬下先去打探一下。”
若是有什麼危險人物,儘量不讓出現在王妃身邊三尺之內。
“不必。”文青羽輕聲說道:“那是自己的地盤。”
“恩?”
飛影還沒弄明白文青羽這一句自己地盤指的到底是誰的地盤,便看到村口似乎站了不少的人。
剛纔離得遠沒有瞧的分明,如今離近了一眼望過去,竟是男男女女數十個人。
“玉娘子?”
雨蕎也看到了村口的人,卻是一眼瞧見了人羣之外那個清冷如月色的女子。
文青羽卻並不覺得意外:“我一早就吩咐了她在這裡等我。”
“公子,你速度可是太慢了。”
孔昭元搖着手裡的破鵝毛扇子從人羣裡四平八穩的踱了出來:“屬下可是等的你好心焦。”
文青羽脣角勾了一勾:“你不要告訴我你們如今等在村口,是沒能進的去?”
孔昭元搖着扇子的手一頓:“怎麼可能,屬下這樣子英俊瀟灑儀表不凡,會連借個宿都借不到?”
“哦?”文青羽眉峰一挑:“風止,怎麼進去的?”
“孔昭元花費紋銀十五兩。”
雨蕎立刻噗嗤笑了一聲:“原來是花錢買的麼?”
孔昭元臉色一黑:“花錢怎麼了?公子只說進了村子就能跟着去蜀國,我現在不是進了村子麼?你管我怎麼進的呢?”
靈刃的人一早就讓文青羽給打發出去了,這個村子是她今日必經之地。卻絕對不是隨便什麼人能夠進入的。
所以,她便又給靈刃出了一道題目。
能夠成功進入村子借宿的人,便有資格跟着她趕赴蜀國。若是不能進入村子的淘汰。
“你說的沒錯。”文青羽點了點頭:“凡是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孔昭元的眼睛立刻就亮了,搖着扇子的手越發的起勁。
那樣大的風,幾乎將他的頭髮都給扇的半空裡飛舞起來。雨蕎終於試探着問了一句:“這麼冷的天你還扇扇子,不冷麼?”
天地之間立刻迴盪起靈刃震耳欲聾的大笑聲。
文青羽則已經下了馬朝着玉月音走了過去:“你到了多久?”
“大約三個時辰。”
“帶我去見他。”
“好。”
飛影一臉緊張的盯着文青羽,一見她跟着玉月音進了村子,立刻飛身跟了上去。
“公子的馬還是叫屬下牽着吧,這樣子的粗活公子做着不合適。”
文青羽看了他一眼,飛影身子忍不住就是一哆嗦,總感覺王妃那一眼,一下子便看透了他的心底。
“跟着吧,少說話,不然等下我也保不了你。”
飛影答應一聲,心底裡的警惕便又多了幾分。能叫王妃這樣子慎重等着要見的人,一定不是一般人。但願,不是個男的吧!
玉月音領着文青羽走到了村子的最裡頭。
這個院子是村子裡最大的,也最是整潔。院子裡掃的乾乾淨淨,竟是連半點灰塵都看不見。
院中的小屋裡亮着燈,一個修長的身影映在了窗紙上。飛影的心咯噔就是一聲,真是個男的!
王妃大晚上的趕路,就是爲了見這個男的?!
“是青羽麼?”
屋子裡傳來一個悠揚如同鳴琴的聲音,明明很是動聽,卻不經意間叫人覺出那聲音當中似乎浸透了一絲叫人心悸的蒼涼。
哪一種蒼涼聽在人的耳朵裡,便從內而外生出了幾分心疼。
文青羽腳下步子一頓,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也跟着顫了一顫。
“小……”
“公子。”飛影一個縱身擋在了她的身前:“您身份高貴,還是叫屬下來替您開門吧。”
他仰着頭,笑的極其燦爛,臉上兩枚梨渦更加深刻了幾分。
快看我,快看我,王妃快看我!
飛影心中不住默唸,看在屬下這樣子衷心護的份上,這別的男人您就隔着門見吧。
文青羽只覺得額角劃過大滴冷汗:“飛影,那是我的小叔。”
“小叔是什麼?”飛影愣了一愣:“男的女的?”
“你傻麼?”雨蕎狠狠踹了他一腳:“有女人能做叔叔的麼?”
“哦哦。”飛影立刻反應了過來:“那就是說是個男的?”
他故意將男的兩個字給咬的異常清晰。
文青羽臉色黑了一黑:“飛影,你給我死開。”
“公子,屬下要貼身伺候,不能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