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睿,若是我說,今日不希望你跟隨,你當如何?”
連睿的手指一緊,攥着繮繩的手指上明顯露出了青白的骨節。
“這隻怕,不能由得你。若你執意要拒絕我的護送,不但你不能走,包括你後面車子裡的秋雲染都不可以走!”
這話的意思,便是要翻臉了。
文青羽眸色一冷:“若,我一定要走呢?”
連睿顰了顰眉,眼中終於閃過一絲凌厲,在飛龍衛的死屍上迅速的掃過。
“你是不是也打算像對付他們一般的對付我?”
飛影身子動了一動,他袖子裡藏着跟靈刃聯繫的信號彈。樹林邊上雖然也有孔昭元他們帶領的靈刃埋伏了起來,但,單憑那區區十來號人,想要對上連睿上百人的京畿大營,只怕會有些困難。
索性,這裡離着天塹山不遠。只要他發出了信號,相信,蕭若離該是很快能帶着所有的靈刃趕來營救。
他的手剛剛模向了腰間藏着的信號彈,文青羽卻恰好回過了頭,清眸朝着他不着痕跡使了個眼色。他便將手放了下來,心底裡多少是有些焦急的。
“秋雲染的屍體,我一定要親眼看着送入后妃嶺。誰也別想攔着,即便是你也不行。”
文青羽看着連睿,眼底一片堅決。
“我能不能問問你,爲什麼一定要堅持親自護送秋雲染的屍體。你可知道,定國公府意圖謀反,皇上下旨將定國公府上下滿門抓入天牢候審。就在剛纔,御林軍和京畿大營突破了定國公府的防衛,卻發現秋戰早已不知去向。而定國公府裡,卻不知何故突然起了一把大火,火勢異常兇猛,先頭進入府邸的人,一個都沒能出來。這事情,你知道麼?”
文青羽清眸一眯,這麼說,秋戰是被救走了麼?聽這意思,圍攻定國公府的除了賀青的確還有連睿?
沒想到秋露和靈刃居然這樣的厲害,不但能在這兩個人手中救走了秋戰,還叫他們吃了大虧。
這中間到底出現了什麼連她都不知道的變故?
也難怪連睿會突然跑來攔着她,若是秋戰失蹤,手裡握着秋雲染的屍體,秋戰自然會自動現身。
“小羽兒。”連睿鄭重的說道:“你老老實實告訴我,秋戰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文青羽挑眉:“你這麼說,是想陷我於不義麼?”
連睿抿了抿脣:“無論是賀青還是京畿大營都不是一般人能夠輕易對付的了的。能在我眼皮子低下動這樣的手腳,天下間並沒有多少人能夠辦到。而那些與我交過手的人,我瞧着,似乎與迴風谷裡出手對付夏家主的那一隻隊伍很是相似。”
他眉頭顰了一顰:“若是我沒有記錯,那隻隊伍的名字該是叫做靈刃。插入敵人心臟最靈活的鋒刃。”
文青羽清眸一眯,不可否認,連睿的嗅覺非常的靈敏。迴風谷裡他只見過靈刃一次,這一回便能夠猜到他們身上去。這人也是個極厲害的對手。
“這些事情,你跟我說的着麼?誰不知道,武林大會那個時候,本妃因爲洛夜痕失蹤的事情病的一塌糊塗。你以爲本妃有分身術?”
連睿頓了頓,眼中有些許的懷疑,顯然對她的話並不能夠相信。
“我一直都覺得,暗月少主的身上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那個感覺很像你。”
“是麼?”文青羽冷笑:“聽說暗月少主是個男人,怡親王這麼說,是覺得本妃是個男人?洛夜痕竟然能糊塗的,連大婚的娘子是男是女都分不出?”
連睿定定的看着她,眸子中不辯喜怒。
“你居然叫我怡親王了麼?也好,今日我們便不再講什麼情分。你若將秋雲染留下,我自然不會爲難你,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即便是就此離開了燕京城我也絕不阻攔。”
“王爺。”隊伍後面傳來一聲低語,聲音中氣充沛,卻並不年輕。馬蹄聲響,來的人正是賀青。
“皇上並不希望榮王妃離開燕京。”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卑微而謙恭,偏偏說出的話卻極是堅決。
連睿顰了顰眉:“只要秋雲染的屍體留下,小羽兒便立下了天大的功勳。這樣的功勳,不足以給她換得片刻的自由麼?”
“王爺……!”
“別說了。”連睿擺了擺手:“這事,本王說了算。皇兄若是問起來,你只管推給本王便是。”
文青羽冷眼瞧着面前的兩人,連睿說的話多少叫她心裡有一絲的觸動。
他竟然肯放她離開燕京?他知不知道,自己對於連胤意味着什麼?
榮王妃便是牽制洛夜痕唯一的棋子,有她在燕京一日,洛夜痕便不可能回去蜀國。若是她離開了,那麼……
只怕,連胤不會顧念兄弟親情的吧。他竟是爲了能留下秋雲染,什麼都不管不顧了麼?
“你給的條件我很心動。”她擡起頭,凝眸向着他看去。
“但是,這女人我必須帶走。我一定要親眼看着她埋在了后妃陵墓裡才能甘心。你若真想帶她走也行,等過了頭七,你再把她挖出來便是。”
連睿半晌沒有言語,只靜靜看着她,良久方纔說道:“你就一定要這樣子爲難我麼?”
“明明是你爲難我。”
“好吧。”連睿一聲輕嘆:“那麼,你就不要怪我出手無情。這人,我只能來搶了。”
說罷,他突然伸手,毫不猶豫將身上沉重的盔甲卸了下來。看也不看扔在了地上。連帶着頭上錚亮的頭盔,也給丟的遠遠的。
烏騅馬上的連睿,仍舊穿着往昔一般湛藍暗紋的袍子,除了頭上的頭髮還沒有長長,看起來仍舊如往昔一般的純淨而美好。從骨子裡往外滲透着那麼一絲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傲。
“來吧。”他終是朝她揚了揚手:“聽說你最近在研習武功。你若打贏了我,只管走。”
文青羽脣畔卻勾起了一絲冷笑:“打贏了你還有賀總管,打贏了賀總管還有京畿大營和御林軍。我如今身邊只有兩個人,還有一個是不懂武功的弱女子。你以爲我能贏的了?”
連睿皺了皺眉,回頭吩咐道:“沒有本王的命令,誰也不許出手。違令者,軍法處置!”
說罷,便回了頭,目光灼灼:“可以了麼?”
文青羽點了點頭:“那便,來吧。”
她從沒見過連睿真正出手。雖然知道,連睿的功夫定然不弱,對上他未必能佔得了便宜。但她身負上古神功赤陽蓮影的功法,只要他們不用車輪戰,相信也不會差的太遠。
她話音方落,連睿的身軀突然就自烏騅馬上飛了起來。寬大的衣袖一捲,似捲起了滄海桑田,一股強大而蓬勃的勁力毫無徵兆朝着文青羽甩了過去。
文青羽清眸一眯,素手往胸前一帶,火紅的氣流凝聚在掌心,火球一般越來越大,作勢便要向着連睿推去。
冷不防,卻覺得腰間一緊,身子瞬間便跌進了一個冰冷卻萬分熟悉的懷抱。下一刻,一雙大掌微微一拂,便化解了她剛剛凝聚成形的內力。
文青羽只覺得腳下一空,身子便被那人擁着一下子騰空而起。而連睿甩出的內力則從兩人腳底擦過,撞上了身後一顆樹幹。
轟隆一聲,漫天裡皆是草木的碎屑。一顆三人合抱的大樹,就這樣子被連睿一下子給轟的稀爛。
這個時候,天地之間方纔響起一聲低悅慵懶,清淡卻叫人忍不住心動的男子聲音。
“怡親王這樣子深厚的內力,欺負一個女人未免太有失身份了吧。”
文青羽叫人抱着站在了冬日裡光禿禿的樹幹上,實際上在如今這樣的境況之下。站在樹冠上居高臨下的姿勢並不如夏日裡一般的威風,反倒很是讓人尷尬。偏偏叫身邊這人做出來,卻優雅的神仙一般讓人目眩神迷。
她深吸了一口氣,似花非花的澀然清香叫她瞬間變覺得心安。終於,放鬆了渾身緊繃的情緒,脣畔揚起一絲微笑。
“你怎麼回來了?”
“洛夜痕!你怎麼回來了?”
相同的問題自兩個不同的人口中問出,自然便有了些別樣的意味。
文青羽聲音和緩溫柔,問這問題自然帶着久別重逢的驚喜和思慕。連睿的聲音卻是冰冷而生硬的,沒有半點驚喜,有的只是驚訝。
洛夜痕低頭看了看懷中佳人,如詩如畫那一張玉顏上雖然容色清淡,卻分明有一絲不滿。
文青羽瞧的縮了縮脖子,知道他是在怪自己對上了連睿。可是,她也是身不由己好吧。
洛夜痕鳳眸一眯,暗黑的眼底中透出一絲危險冷光。
文青羽終於垂下了眸子,將一顆頭顱靠在他胸前:“若是知道你能回來,我纔不這麼做。”
這話,便是對洛夜痕全身心的依賴。眼看着洛夜痕鳳眸中瞬間便破了冰霜,駐進一絲溫暖陽光。這才擡頭看着連睿。
“爺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纔回來,怡親王是在不滿意麼?”
連睿眸子眯了一眯:“你能回來最好,也免的小羽兒擔心。但是,你真的是剛剛纔回來的麼?”
文青羽擡頭,這話什麼意思?洛夜痕不是剛回來的?
洛夜痕大手一揚,將她的腦袋重新按回到了自己懷裡。
“爺自然是剛剛纔回來,這還沒有進城就看見怡親王欺負爺的女人。作爲男人,這行爲爺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連睿抿了抿脣:“本王不過是想要討回秋雲染,只要小羽兒肯將秋雲染給我,我自然不會爲難她。”
“秋雲染……”
文青羽方纔說了三個字,嘴脣上便突然多了一抹微涼的脣瓣。接下來,便是一番繾綣溫柔。
文青羽愣了一愣,隨即,一張臉孔瞬間便給漲的通紅。
這人,幾日不見越發的沒臉沒皮了麼?這是在荒郊野外的一顆大樹上,樹下還有那麼多眼睛盯着,何況又是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時候,他也下的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