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清眸眯了一眯:“爲什麼是三裡外?”
孔昭元嘿嘿笑了一笑,樣子頗爲神秘:“自然是給公子準備了一個驚喜。”
“哦?”文青羽看了看他,靈刃能給她準備什麼驚喜?
洛夜痕卻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快些去吧,定然不會叫你失望。”
文青羽清眸一閃,這事,洛夜痕該是知道的吧。
看孔昭元這個樣子,再怎麼問大約也是不會說的,索性便自己去看吧。
於是,她便也上了馬車。這一次,馬車再沒遇到什麼阻礙,一路暢通無阻朝着徳溪城去了。
馬車走了大約有三裡,便緩緩停了下來。
“公子,請。”車外響起孔昭元響亮的聲音。
文青羽脣角勾了一勾,便縱身躍下了馬車。
大道邊,靈刃衆人正悠閒坐在樹下休息。腳邊卻倒着一個人,那人穿着深極其利索的黑色勁裝,如今卻被捆的蟲子一樣。
“是他?”
文青羽腳步頓了一頓,竟是當時引她去濟長安營帳的暗衛?
原來,這人是被靈刃給抓了麼?她還以爲,他該是被濟準給滅了口呢。
“公子,瞧瞧兄弟們這個禮物,您喜不喜歡?”孔昭元笑眯眯衝着他說道。
文青羽脣角勾了一勾:“很好。”
“我就說公子會喜歡。”孔昭元笑容越發燦爛:“這小子膽敢算計公子,就該狠狠教訓一下。”
文青羽朝着那暗衛走去,清眸當中不辨喜怒。
“這人,你該好好問問,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洛夜痕朝着她淡淡說了一句,便靠在車轅上不再動彈。
文青羽的一雙眼眸便眨也不眨盯着那倒在地上的暗衛。暗衛的精神顯然很好,同樣眨也不眨看着她,眼中卻沒有半絲恐懼。
文青羽手掌一樣,解了他身上的穴道。
“名字。”她的問題很是簡潔,語速也同樣的短促有力。
暗衛抿了抿脣,卻並沒有說話。
文青羽淡淡看他一眼:“一個連命都可以出賣的死士,還需要守着名字?”
眼看着暗衛的身軀抖了一抖,眼底閃過一絲驚異。他在所有人面前扮演的始終都是一個暗衛的角色,從沒有人知道他實際上是個死士。
面前這人,居然一眼就看出了他是一名死士?
“不用好奇我爲什麼知道你的身份,暗衛的任務是保護自己主子的安危,從來就不是替主子去做任何危險的事情。”
言下之意,便是那暗衛將她引去下了藥的濟長安的營帳,根本就是一種作死的行爲。
“公子,你猜的實在太對了。我們抓到他的時候,他便準備咬破牙中的毒囊。是鍾雄一把卸掉了他的下巴,才叫他活了下來。”
“恩。”文青羽不在意的點了點頭:“你們在哪裡把他弄出來的?”
“在坤山大營。”孔昭元得意的說道:“當時,他被濟準的親信給包圍了,我們要是不出手救了他,他早就死了。”
“所以,你們不但闖了坤山大營,還從濟準的親兵手裡搶走了一個人?”
“沒錯。”鍾雄點了點頭:“那些當兵的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
“可不是呢。”孔昭元接着說道:“公子您是沒瞧見,兄弟們一出現,居然能把他們嚇成那個慫樣?那就是傳說中的寧北軍麼?太好笑了。”
文青羽脣角勾了一勾,寧北軍是正規的軍隊,受的一向都是常規的訓練。雖然戰場上所向披靡,但靈活性上明顯是有欠缺的。何況是在營房那樣擁擠的地方,適合大範圍作戰的寧北軍便越發受到了限制。
然而,靈刃卻完全相反。他們如同鋒刃一般的靈活,極其的善於隱藏和配合。如同躲在深草中的蛇,看着一動不動,卻往往能出其不意給人致命的一擊。
是以,寧北軍自然會在他們手裡吃了大虧。
不過,這些人並沒有完成靈刃全部的訓練。在來到德溪之前甚至還時時處於內鬥的階段,能有這樣的成就,已經相當不錯了。
於是,她朗聲說道:“這個時候,你們還羨慕寧北軍麼?”
羨慕這兩個字一出口,眼看着靈刃衆人神色一怔,隨即便毫不猶豫堅定搖了搖頭。
“不,屬下不羨慕。沒有一直軍隊,值得靈刃羨慕。”
“很好。”文青羽點了點頭:“記住你們今天說的話。今日考覈,全體滿分!”
靈刃中立刻爆發出一陣歡笑。
文青羽低頭看着地上的暗衛,毫不意外看到他眼底那一絲極快閃過的羨慕。
靈刃是值得羨慕的,他們是軍隊,因爲他們記錄嚴明卻從不墨守成規。他們是暗衛,因爲他們神出鬼沒卻從不做無謂的犧牲。他們是死士,因爲他們勇往直前無所畏懼,但從不會被任何人輕易捨棄。
這樣一支隊伍,又如何不令人羨慕?
文青羽眨也不眨盯着暗衛的眼睛,暗衛終於也覺察出自己這樣子羨慕自己的敵人,似乎並不妥當。於是,便錯開了眼,掩住了眸中的情緒。
“現在,你還不肯說出你的名字麼?”
“楚河。”他聲音頓了一頓:“我叫楚河,這名字從十年前便再沒有人叫過,現在,我叫滅二十三。”
文青羽點了點頭,在大多數地方,死士或暗衛是沒有資格使用名字的。皆是以數字爲代號。滅二十三,滅代表死亡,二十三變該是他的編號。
“楚河,既然有名字就該牢記。”她說。
於是,楚河的眼裡奇蹟般的亮了一亮。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今天的事情究竟是誰授的意?”
“是,濟元帥。”人的心裡防線一旦打開,便再沒什麼能夠阻擋。
文青羽自然知道這一點,所以,她先問了他的名字,這也是最容易回答的問題。而楚河也並沒有讓她失望,果然就對她以後的問題不再牴觸。
他的回答卻是文青羽一早就猜到的,並不覺得有多少意外。
“所以說,濟準不愧能成爲統帥一方的封疆大吏,居然對自己的兒子也能狠得下心的麼?”
“不是。”
文青羽挑眉,他說什麼?他居然說不是?
她清清楚楚看到濟長安中了桃花醉,然後濟準便帶着那麼多人來了。那個時間,他簡直掌握的太好了,他卻說不是?
“濟元帥並沒有對我主子下藥,實際上他是打算暗算你,卻從沒想過對他親生兒子下藥。我主子當時是真的吃了安神藥剛剛睡下,而桃花醉實際上原本是要……”
他突然停了一下,文青羽心中卻動了一動。
“桃花醉是要下給我的麼?”
眼看着楚河半絲猶豫也無的點了點頭。
文青羽突然就噎着了,這是什麼情況?
濟準給自己下桃花醉,然後還將自己引去了濟長安的營帳。濟長安恰好被灌了安神藥,可以說毫無半點反抗的能力。這種行爲實在沒有辦法解釋。
是他想要自己毀了濟長安的青白,然後叫濟長安看清楚自己禽獸的真面目,然後掐斷了對自己的心思?還是說,他實在愛極了自己的兒子,什麼荒唐的條件都不能夠拒絕。所以想要幫他將生米煮成熟飯,然後自己就不得不嫁給濟長安?
可是這樣子的想法,她都接受不了。以濟準恨不能將她除之而後快的性子,他腦袋就算被門夾了,也斷不會生出那樣的念頭。
這個,莫非就是洛夜痕說的意想不到的收穫?
於是,她聲音也冷了一冷:“把你知道的,全都說出來。不許有半點遺漏。”
“我只知道,元帥的中軍帳裡有一味蘇紫草,那個草與長在帳篷旁邊隨處可見的茅草並沒什麼兩樣。但他本身卻能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味,那個氣味尋常人根本聞不到。而,我主子帳篷所喝的安神藥中,則放了大量的醉紅珠。醉紅珠能夠鎮定安眠,但是若與紫蘇草混在了一起,便能發揮出類似於桃花醉的功效。”
文青羽眸色一閃,中軍帳中的紫蘇草他並沒有看到。但濟長安帳篷裡她的確是聞到了濃郁的藥味,起先以爲是濟長安病的太重,所以藥味過於濃烈。現在想來,不過是爲了掩蓋醉紅珠。
蘇紫草加醉紅珠麼?濟準對她有這樣的瞭解?
這兩味藥都非常的普通,根本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濟準想要給她下藥,根本不需要這樣的麻煩。但她是懂醫理的,想要以藥物來暗算她基本不可能。是以,濟準纔會選用了那樣看似毫無干系的兩味藥?
她與濟準是第一次見面,並且用的暗月少主鳴羽的身份。但,懂醫理的卻是榮王妃文青羽。
濟準又怎麼會知道?
“這些事情,是誰吩咐你做的?”
“是元帥。”楚河回答的極爲堅定。
文青羽頓了一頓:“坤山大營最近可曾來過什麼特殊的人?“
“沒有。”楚河搖了搖頭,並不曾有半點的猶豫。
文青羽盯着他瞧了半晌,看得出楚河並沒有撒謊。這幕後之人,他大約真的是不知道的。
“那麼,爲什麼最後中了藥的,會是濟長安?”
楚河怔了一怔:“這個,我也不知道。”
文青羽顰了顰眉,楚河並不是一直待在濟長安身邊。他去找自己的時候便有過短暫的離開,想來,濟長安便是在那個時候被人動了手腳。
給濟長安下藥的人該是對她並沒有惡意,因爲這事情發展到最後,丟臉的只有濟準。她根本沒有半點吃虧。
“你走吧。”她朝着楚河揮了揮手,什麼是意外的收穫?意外的秘密倒是聽了一樁,卻叫整件事情越發的撲朔迷離。
這些事情,楚河一個小小的死士該是不知道的。
她一步一步朝着馬車走去,剛走了幾步便聽到身後傳來噗通一聲響。接下來,風止便到了她的身邊。
“少主,楚河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