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之時,我替母后不值,想盡了各種法子來跟父皇作對。母后知道了,總是說我不懂事。那時我不懂,現在卻是什麼都明白了。”
洛夜痕微微笑了一笑,眸光中難得一見的溫暖:“父皇實際上是愛慘了母后。他與母后大婚之後,朝廷彈劾不斷,皆言母后身份地位不配封后。父皇爲了堵住那些人的嘴,不得已開始擴充後宮。也是爲了叫母后過的太平,才故意裝着與她日漸疏遠。”
文青羽沒有說話,洛夜痕說的該是真的。
帝王有帝王的無奈,他的目的雖然是出於愛護,但終究還是叫自己心愛的人受傷。他對洛夜痕的格外寵愛和寬容,大約也是對他母親的一種補償。
“外公該是知道母后的境遇,對這個女兒失望透了。所以,從來不曾跟她有過接觸。直到父皇駕崩那個夜晚,母后也存了必死之心,她服下毒藥之後才告訴了我她的身世。後來,我想法子找到了外公,將真相告訴了他。他因着對母后的愧疚,便將子車世家交給了我。”
文青羽看了看他,自然知道收服子車世家該是極其艱辛的一段過往。他不提,她便也不問。
好在那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雲開的事情,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從那一日聽說百丈峰上發生是事情之後,爺便已經吩咐人去查了。”
“所以,當日臨谷山上你被魔教圍攻,失足墜崖,果然就是你們演的一場好戲麼?”
“恩。”洛夜痕點點頭。
“當日連睿和絕塵都在,你們能騙的了三大世家那些蠢貨,這兩個人絕對騙不過。何況還有華淺笙。”
“絕塵不用騙,實際上若非他幫忙,這一齣戲只怕也沒那麼容易唱。”
文青羽默了一默,這纔想起絕塵也是雲家人,幫助雲開原本就是他的目的。
“那,連睿和華淺笙。”
“連睿當時暈着,什麼都不知道。至於華淺笙……”
洛夜痕脣畔浮起一絲嘲諷的微笑:“你以爲爺將絕塵招來,真的只是當個戲子那麼簡單?”
文青羽嘴角一抽,所以說絕塵最主要的任務是給華淺笙下套,跟他鬥法麼?
這兩個人都是神棍,但跟絕塵那個裝了一輩子的老神棍比起來,華淺笙怎麼都嫌太嫩了一些。
所以,隱藏個氣息,僞造個天機什麼的,沒有人比絕塵更合適。
“他能信?”
“信不信不重要,他和連睿的目的都不是盯着爺,是武林的勢力。”
這話文青羽一下子便懂了,連胤想要收復淮南。而淮南真正的勢力掌握在武林世家手裡。
那麼,華淺笙和連睿作爲連胤的心腹。只需要在武林大會勝出之後,直接跟最終的獲勝者談判就好了。
至於勝出那個人是誰,原本並不重要。
這個人可以是三大世家,自然也可以是碧落宮。
文青羽挑眉:“你想將雲開安插進淮南大軍裡?”
“不是我,是你。”洛夜痕看着她:“你想要做的事情,需要軍權。”
文青羽頓了一頓,清眸眨也不眨看着洛夜痕。心中不由的一凜。
她想做的事情?
她想做的事情不就是報仇麼?怎麼處置仇人才最痛快?不是叫他死,是叫他生不如死。
那麼,將他視作生命的最重要的東西拿走,不正是比殺了他還痛快?
連胤在乎什麼?萬里江山如畫,一代帝王偉業。
想要奪走那個東西,的確很不容易。軍權,是必須的!
但這些,她並沒有跟洛夜痕說過,他怎麼知道?他又知道多少?
洛夜痕擡手,大掌輕輕蓋住她一雙清眸。
“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着我,你從沒掩飾過對他的憎惡。你說是爲了給玉鳴溪報仇,我便也給玉鳴溪報仇。我是爲了你,卻不是爲了她。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只要有我在,這整個天下沒有人能夠傷到你。你想要站在哪裡我就爲你掃清一切障礙,叫你能站在那裡。即便傾覆天下,萬劫不復,也在所不惜。”
他聲音極輕,極緩。如往昔一般的低悅慵懶,似乎一出口,便能叫風給吹的散了。
文青羽的心中卻狠狠的顫了一顫,即便傾覆天下萬劫不復,也在所不惜。
這一句話,從沒有人對她說過。她卻知道,眼前這人輕輕巧巧說了出來,便一定能夠做到。
她伸出手,將洛夜痕大掌扯了下來,清眸再次與他對了個正着。
“洛夜痕,我……”
“怎麼?”洛夜痕眼底閃過一絲戲謔:“爺這番深情表白,可是叫青青心花怒放的無以爲報?那不如考慮,洞房如何?”
文青羽額角立刻怕上一條黑線,正欲出口的話便一下子給嚥了回去。
“你這不要臉的色胚!”
“青青。”洛夜痕聲音一低,再次將頭埋在她頸窩:“你答應過人家再見面就圓房的,人家等的很辛苦,你不許賴皮。”
文青羽只覺得一陣惡寒,眼前這撒嬌無恥的貨,真的是洛夜痕?真的是子車焱?不是人易容的吧。
“洛夜痕。”她咬了咬牙:“你這個樣子就不怕叫你外公看到了,收回你家主之位?”
“爺纔不怕,爺巴不得他看見呢。”洛夜痕在她頸窩咕噥着:“他若見了只能更高興,母后是他一脈單傳,他巴不得早點抱上重外孫呢。”
文青羽臉色徹底黑了,你永遠不要指望,無恥的人突然有一天變的不再無恥。
“那個。”她低咳了一聲,自覺的選擇了轉移話題。
“今天絕塵告訴我,雲開只怕有些問題。他大約真的想要啓動八荒化魂。”
“恩。”洛夜痕輕輕哼了一聲:“他是存着玉石俱焚的心思沒錯。”
文青羽推了推那顆在她頸窩蹭來蹭去的頭顱:“你不擔心?”
“擔心什麼,他今天不是告訴你了那日你不必到場的麼?其餘人死不死的,跟爺有關係?”
文青羽頓了一頓,剛剛這人不是還說要爲雲開混入軍營鋪路的麼。怎麼一眨眼就打算見死不救了呢?做人可以這麼不復責任?
“雲開不能死。”她坐正了身子,語氣很是堅定。
洛夜痕頓了一頓:“知道了,我會想法子。”
“派人假裝被抓走的法子也不妥當,陣法不挑人。”
洛夜痕嘴角扯了一扯,顯然對於她總是提別人的事情很是不滿意:“八荒化魂需要用童女純潔的鮮血和魂魄獻祭。所以,不是處子之身的女子是沒有用處的。”
文青羽一愣,她怎麼沒想到。
“那些人抓人時未必就不會驗身。”
“不就是守宮砂麼。”洛夜痕不屑的說道:“子車世傢什麼沒有?叫一個女子服下後保持守宮砂不退的藥物還是不難找到的。”
文青羽頓了一頓,終於撇了撇嘴。她怎麼忘記了,眼前這人就是個狡猾又黑心的狐狸。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這人該是早就準備好了。
“青青,你就不能不提別人陪爺好好看星星的麼?”
“額?”文青羽一愣,說了這麼半天,這貨怎麼還惦記着看星星呢?
“爺這麼體貼,幫你手下的人解除了後顧之憂。你不該獎勵下的麼?”
文青羽越發的怔忪,什麼是獎勵?
下一刻,天地顛倒,一張如詩如畫的放大俊彥突然印入眼簾。
驚愕中,男子如玉長指在她粉潤菱脣上微微擦過,鳳眸中掠過一絲邪魅的笑。
“這個,是利息。”
下一刻,淡淡龍涎香一下子鑽進了她的鼻孔,微涼的脣瓣便緊緊貼上了她的。
這個吻,很是霸道,訴說着無盡相思。
文青羽呼痛,那吻卻驟然間溫柔了下來,綿綿細雨般將她包裹。叫她整個人如同徜徉在雲端,漸漸迷失。
似乎,連頭腦都有些昏沉,她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唔,洛夜痕,你……”
可惜,脣齒尚在他的糾纏之中,一切的言語都含混不清。
終於,她頭一偏,沉沉睡了過去,口中卻低低呢喃。
洛夜痕低頭,將她睡去前那一句話聽的清清楚楚。
“你若不棄,我定不離。”
他身子一頓,似是些微的發楞。下一刻,眼底深處溢出一抹醉人的溫柔。指腹擦過她溼潤微腫的脣瓣,一聲輕嘆。
“此刻,若是在凌雲閣該有多好?”
下一刻,他將她打橫抱起,縱身躍下了屋脊,兩條身影朝着臥室去了。
……
“少主醒了麼?”
院子外面傳來一聲輕喝,不難聽出聲音中無法壓抑的一絲焦急。
文青羽一下子睜開了眼,清眸中有片刻的迷離。
頭頂是她在定靜山莊那個臥室華麗的承塵,並不是昨夜的星空。
伸手往身側摸了一摸,空蕩蕩的哪裡有人?枕畔卻有若有若無一絲龍涎香。
她終於勾了勾脣瓣,昨夜的一切,果然不是幻覺。
“可惡的傢伙。”她微微咬牙,昨日洛夜痕口中顯然藏着什麼東西。
看似一吻,實際上卻是將那東西送到了她的口裡。
如今想來,那該是某種安神的藥物。他是知道自己擔心雲開,怕自己睡不着,所以才用了這法子,叫她一夜好眠的吧。
只是,她睡着之前,好似說了什麼?至於說的什麼卻半點也想不起來。
“少主醒了麼?”
外面的聲音再次傳來,文青羽皺了皺眉,快速的穿衣下牀。
“稍等。”
她隨手挽了髮髻,又在銅盆裡隨便洗了把臉,便去打開了房門。
一眼看去,她多少還是吃了一驚。沒想到,居然是那樣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