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等來遲,請王妃責罰!”
馬車外面突然傳來整齊劃一的聲音,文青羽挑起了車簾。
這纔看到已經到了榮王府,府門外,清一色玄色滾銀邊衣袍的暗衛齊齊跪倒在地。
她眸光在他們衣襬上輕輕一掃,每人衣襟上用銀色絲線都繡着幾朵祥雲。
這是凌雲十八騎,凌雲軍精銳中的精銳。平日只知道他們守護着凌雲閣的各處,卻並不曾真正見過他們的樣貌。
沒想到,第一次見面,竟是這樣齊刷刷跪在了府門外。
文青羽抿了抿脣,縱身躍下了馬車。
“刷”一聲,天地間劃過一道冷冽冰霜。
凌雲十八騎皆從身上抽出了劍,卻是人人都將劍用雙手拖着,舉過了頭頂。
“身爲暗衛,未能保護王妃周全。凌雲鐵令,無用之人,斬!”
當先一人擡起頭,一張刀削斧刻般的面孔上,嚴肅的沒有半絲表情。
文青羽認得,這是凌雲十八騎中的小隊長,叫做凌七。
凌七擡頭,眸子中沒有半點喜怒:“凌雲十八騎,向王妃請罪!”
下一刻,王府門前的溫度,似乎驟然間低了下去。
“慢。”文青羽雙眉一挑:“你們要幹什麼?”
凌七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飛影低聲說道:“爺的規矩,亂世之中,強者爲尊。無用者,死!犯錯者,死!貽誤軍機者,死!”
秋露蓮霜似是吃了一驚,一連幾個死字聽的人心底裡莫名的寒了一寒。
洛夜痕看上去,雲淡風輕似乎對萬事萬物都不在意。原來,卻是這樣的殘忍麼?手下再衷心的下屬,只要一件事情辦的不好,就得死?
凌雲十八騎對飛影說出的話並不覺得意外,每人臉上的表情都極平靜。似乎並不覺的死,是件極可怕的事情。
葉七也從車上探出了腦袋,卻並沒有下車,靠在車轅上打了個哈欠。眸子中卻閃過一絲意味不明。
“凌七你若是想死,先告訴我,剛纔本妃遇襲。你們因爲未至?”
凌七擡頭:“我等聽到了風聲,便向着街口趕去。可是一出了榮王府,天突然黑了,伸手不見五指。我等不敢停留,仍舊向着街口前進,卻怎麼也找不到出口。”
文青羽瞳眸一閃,這個意思,該是有人利用了幻術,在榮王府的門口擺了個陣法吧。
凌雲十八騎是什麼人?那是洛夜痕親自調教出來的精銳,各個都能獨當一面。
平日擔負的又是保衛凌雲閣的大任,能讓這些人陷入到幻陣當中而不自知,這人該有多厲害?
如今,連睿失蹤,華淺笙跟着洛夜痕去了德溪。玉滄瀾又絕對不會跟她爲敵。
燕京城裡,還藏了這樣厲害的人?
“你們怎麼出的幻陣?”
“咕唧。”一聲,天地間銀芒一閃。
一個毛茸茸的小傢伙便輕車熟路的跳進了文青羽懷裡。
“咕唧,咕唧。”
文青羽低頭看去,冰魄一雙紅寶石樣的大眼睛裡光華瀲灩,神采奕奕。正伸着兩隻小爪子比比劃劃,叫的好不得意。
耳邊,傳來凌七的聲音:“是冰魄突然出現,帶着我們走了出來。屬下等出來之後才發現,我們始終未曾離開過府門。”
冰魄小鼻子一皺,臉上神情越發得意。紅彤彤眼睛裡的光彩越發的驚人。
“咕唧,咕唧。”小爺厲害不?小爺帥不?
文青羽眸中含笑:“你很厲害,也很帥。”
“吱吱。”冰魄尖尖的嘴角一扯,似乎笑的很是歡暢。那你有沒有愛上小爺?快來叫小爺喜歡一個。
神獸這東西終歸不是人,即便再聰明,腦子總還是不夠用的。所以,某神獸這個時候一高興,難免就有些特意忘形。
一得意忘形,做事情便容易沒有腦子。
冰魄這個時候正處與沒有腦子的狀態,後腿一用力,一頭朝着文青羽最柔然的部位狠狠紮了過去,一蹭,再一蹭。
文青羽臉色一黑,毫不憐惜的一把拎起兩隻眼睛幸福的冒着星星的冰魄,遠遠扔了出去。
“咕唧……唧……唧。”
半空裡,傳來一聲慘嚎。
葉七水汪汪一雙大眼睛盯着冰魄逐漸消失的身影,眸光中閃出一絲興味。
文青羽低頭,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凌雲十八騎輕聲說道。
“你們爺如今在德溪城,你們若是死了,有人能替他守着凌雲閣?”
凌七不曾擡頭,低聲說道:“我等伏法以後,自然有人會來接替。”
文青羽點點頭:“洛夜痕不在,誰來決定接替人選?”
凌七語氣一滯。
文青羽繼續說道:“凌雲十八騎缺失,凌雲閣便是一座空城。到時候,榮王府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你們希望看到這個?”
凌七再次頓了一頓。
文青羽一雙清眸,在這十八名出色的暗衛身上微微掃過。
“以區區一羣傀儡陰兵,不但險些刺殺了本妃。還除去了凌雲閣裡最有力的屏障,即便本妃能僥倖逃脫傀儡陰兵的刺殺,以後的日子也只能不厭其煩的面臨着無盡的騷擾。你們的王爺如今在外,你們當知道凌雲閣對他的重要。若是本妃和凌雲閣都出了事,你們叫洛夜痕如何自處?”
凌七身子一顫。
文青羽深吸口氣:“洛夜痕出門,將本妃與凌雲閣都交付於衆位,不但是對衆位的信任。更是將衆位當做了他的家人。唯有家人才能守護好家!”
這一次,不但是凌七,凌雲十八騎紛紛擡起了頭。
唯有家人才能守護好家!
一句聽起來淡然樸實的話語,卻叫這一羣鐵錚錚的漢子眸子中,溢出一抹氤氳。
家麼?聽起來……很溫暖!
“本妃不想再多說什麼,你們是想一死,成就了匹夫之勇,從而給了敵人可趁之機。還是留着一條命,替王爺替自己,守護好凌雲閣,守護好家園?死,很容易。世上最難的,是活着。堂堂正正的活着!”
她眸色一冷:“活着,便要面臨無休止的廝殺和麻煩。活着,將來也許會死的不如今天這樣痛快。但是,只要活着,總有一天,才能叫欺我者千倍還!”
“屬下願意活着。”凌七擡頭,只覺的胸腔裡似有一股力量噴涌,漲的一張臉通紅。
“屬下願意活着。”另一個聲音響起。
“屬下願意活着。”越來越多的聲音響起。
文青羽脣角勾了一勾:“活着,做什麼?”
凌雲十八騎似乎愣了一愣,卻也不過一瞬,沒人眼中卻都閃過一抹堅定。
“活着,守護家園。活着,叫欺我者千倍還!”
十八個男兒,胸腔不住震動,低沉的聲音自胸腔中吐了出來,彙集在一起。如同驟然而至一聲悶雷,叫人驚心。
葉七一雙眸子越發的明亮。
文青羽終於笑了一笑,朝着凌雲十八騎揮了揮手:“洛夜痕既然制定了軍法,便該遵守。死罪可免,活罪麼……呵呵。”
衆人聲音一滯,原來……還是要罰的麼?
飛影雙眸一亮,他打掃王府的茅房已經很有一些時日了。看王妃這個意思,以後的茅房該是用不着他掃了吧。
想他凌雲軍堂堂一個統領,卻天天干着掃茅廁的事情,簡直沒臉見人。這下好了,有這十八個貨出馬,他終於可以脫離苦海。
於是,飛影在對未來幸福生活的憧憬中,聽到文青羽輕聲說道。
“三日後,你們跟本妃去個地方。那地方,將會有很多的驚喜等着你們。別說本妃沒給你們機會,若到時你們不能從那地方好好的回來。等待你們的將是更加嚴厲的懲罰。”
“是,屬下領命!”
凌雲十八騎整齊劃一的一聲輕喝,文青羽點了點頭。她的話說的不明不白,但面前這些人的眼中卻沒有半絲的好奇。也沒有任何人多嘴打聽過一句。
他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服從!
她眼中露出一絲陰謀得逞的微笑,洛夜痕手下這些人訓練的可真好。這樣高的服從力是該叫長生衛好好學習一下。
她揮了揮手,淡淡說道:“去準備一下吧。”
十八條身影瞬間消失。
飛影臉上充滿憧憬的笑容一下子便僵住了,現實和理想的反差實在太過巨大,以至於他的大腦一下子沒有管住嘴。
“就……就這麼叫他們走了?”
文青羽看他一眼:“不然,你還想怎麼樣?”
飛影眼皮一抽:“不罰他們掃茅廁的麼?”
文青羽點了點頭:“這主意不錯,蓮霜去告訴凌七,飛影想叫他們掃茅廁。本妃拗不過,只能答應。不過,不想掃的話也很容易,只要想法子讓飛影統領打消這個念頭就好了。”
蓮霜抿脣一笑,答應了一聲,轉身走了。
飛影臉色卻狠狠變了:“王妃,您……您不帶這麼玩人的吧!”
文青羽清眸在他臉上一掃,脣畔勾起一絲淺淡笑容:“做任何決定,都得做好承受這個決定所要帶來的後果。”
說罷,施施然朝着凌雲閣去了。
飛翩走過,一臉木然,微涼的眼風半絲不曾給過飛影。
秋露走過,默默搖了搖頭。
葉七走過,衝着他微笑,笑容極溫雅,極賢淑而有涵養。然後,朝他狠狠豎起了大拇指。
一片樹葉飛來,在飛影面前打了轉,緩緩飄過。
飛影嘴角一抽,再一抽。
王妃叫告訴凌七他們,是自己想要他們去打掃茅廁,這不是明顯的拉仇恨麼。
告訴也就告訴了吧,還非要說什麼想法子讓飛影統領打消這個念頭。
能想什麼法子叫他打消這個念頭?凌雲十八騎那一夥,哪個脾氣都不大好。
飛影幾乎可以預見到自己未來一些時日的悲慘生活。
他嘆口氣,無語望天,爺,屬下想您,屬下現在去徳溪城伺候您,行麼?
“嗚嗚。”
牆頭上傳來一聲低沉的啜泣,一隻渾身雪白的雪貂狐狸貓蹲在牆頭,無語望天。
世子爺,冰魄想您,冰魄現在回飛鴻樓伺候您……那些美人,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