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飛翩眼睛一亮,卻也並不覺得意外。秋露在牆邊秋水長天的壁畫上輕輕敲了敲,便看見底板上露出一個深黑的洞口。
三人閃身進了洞,文青羽在洞中換下了那一襲招搖的紅衣,將自己易容成鳴羽公子的樣子之後,才順着地道,神不知鬼不覺出了回燕樓。
出去了許久,她方纔回身不在意地掃一眼回燕樓,微微嘆了口氣。
秋露輕聲說道:“王……公子是不放心回燕樓的掌櫃和夥計?”
文青羽點點頭:“我總覺得,回燕樓歸附洛夜痕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些!”
她不會忘記,她重生後第一次與洛夜痕來回燕樓時,恰好碰上華淺笙請客,包了整個二層和三層。
那個時候,這地方一定還不是洛夜痕的。
那時掌櫃的攔着洛夜痕和她不許上樓的舉動,可是萬分的出自真心。
之後不久再去,掌櫃的和小二的態度明顯不同,那種殷勤和巴結雖然經過了刻意的僞裝。文青羽還是看出了一絲試探和敬畏。
只怕那個時候,回燕樓便已經成了洛夜痕的地盤。
他通過什麼手段得到的回燕樓她並不知道,依稀覺得該是與華淺笙請客的那個人有些關係。
那人想來才該是回燕樓原本的主人,不然,以和爲貴的掌櫃的,自然不會那樣執着的得罪榮王。
而那客人被堵了個正着,卻是憑空就不見了蹤跡,想來該熟知回燕樓密道的。
除了回燕樓主人,還能是誰?
所以,對於回燕樓她至今都不是很放心。今日從這裡出去,也是想看看,它終究能不能叫自己放心。
變了裝的三人,不緊不慢的朝着寒衣巷走去。
如今是半下午,將近黃昏,正是生活在燕京城最底層的小民們,到寒衣巷找樂子的時候。
所以,如同文青羽三人這般穿着並不十分體面高貴的普通人往寒衣巷去,並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跟着他們無孔不入的釘子們。
文青羽剛出現在寒衣巷口,街道兩邊廊檐下的花屋中,立刻就飄出一條滿是脂粉香味的紅色身影。
“呦,公子可是好久都沒有來找紅綃了。可想死奴家了。”
紅綃身軀柔若無骨,也不知從哪個角度突然貼了上去,一下子便鑽進了文青羽懷裡。
來之前,文青羽對於這個情況實際上已經很有了一番心裡準備,但是當紅綃真的這麼貼了上來,她還是小小不習慣了一下。
更何況是第一次見到這個陣勢的秋露,險些就炸了毛。
“啊呀,這位小公子第一次見,是在害羞麼?”
紅綃驟然回頭,一雙媚眼如絲,笑眯眯直勾勾突然就盯着了秋露。隨即,火紅的脣便勾起一個極誘人的弧度。
“我說,姐妹們,這位公子頭次來,怎的也沒人過來伺候?”
“來了。”
鶯聲燕語自廊檐下傳來,三兩條嬌俏身影魚一般竄了出來。秋露微微愣了愣神,手腳便被好幾個濃妝豔抹的女子纏住,滿眼都是令她驚恐的紅脣。
秋露臉色一變,急忙擡頭去看文青羽。
文青羽卻顯然看的心情極爲愉悅,她第一次來也如秋露一般。這樣子難得一見的經歷,怎麼能不叫秋露也習慣一下?
飛翩則淡定的多,木頭樣一張臉孔冷的沒有一絲溫度。偏手指還有一下沒一下輕輕撫摸着懷裡抱着的劍。
那樣一副生冷勿近的做派,自然對狂蜂浪蝶完全免疫。
紅綃咧了咧嘴,嬌聲笑道:“姐妹們務必溫柔着些,一定要給這位小公子留下個難以磨滅的好印象。”
“好咧。”
這一聲吩咐後,秋露身軀立刻被聞風而來的一片纖細腰肢淹沒。
文青羽看她一眼,脣角勾一抹淡然淺笑:“你知她是誰?就這樣子戲弄她?”
紅綃撅了撅嘴:“公子帶來的人,紅綃哪裡有膽子戲弄。不過是好好盡一盡地主之誼,充分展示下我寒衣巷的熱情好客,有錯?”
文青羽微微搖頭:“你也不必羨慕她,你與她的作用本就不一樣,卻是一樣重要。所以,不用這麼不痛快。”
紅綃愣了一愣,她不痛快?她不知道多麼的熱情好客又溫柔,哪裡有半絲的不痛快了?
“告訴你手下的人,那個……”文青羽回頭看了眼被美人們淹沒的秋露,眼底閃過一絲同情。
“差不多就行了,留着些力氣,小心日後她虐你們。”
“額?”紅綃一愣,這是什麼意思?
文青羽眸色一閃,一臉天機不可泄露的神秘。
紅綃臉上終於閃過一絲驚慌,瞬間飛奔而去:“都起來,這公子是我的,誰也不許碰!”
文青羽脣畔笑容不減,顯然心情極好,終於打發了紅綃,這纔不緊不慢朝着長生藥局踱去。
飛翩摸了摸自己臉頰,迅速跟上。無必慶幸,有些時候長着一張面癱的臉還是極有好處的。
難怪榮王總是不放心王妃,走到哪裡都得派人盯着。
若非昨日飛影被蕭若離虐的太慘,今天也不會因爲冰魄的兩口唾液便給支走了。當也會寸步不離的跟着的吧。
這種招蜂引蝶的個性,不僅得防着男人,連女人也得防着!王爺是……真累啊!
文青羽方一進入長生藥局,一雙清眸便眯了一眯,她明顯感覺到,藥局後院的佈局有些不一樣。
外鬆內緊,看似平靜無害,實際上暗藏殺機。不久之前,這裡並不是這個樣子。
看來,神機老人莫不是……醒了?
這想法剛在腦子裡冒了個頭,便看到院子裡一道鵝黃身影,清風一般朝着她便撲了過來。
懶洋洋窩在她懷裡的冰魄猛然間睜開了眼,火紅的眸子間劃一道閃電,鬃毛似乎微微一鼓。
文青羽手掌微微用力,脣角輕勾:“自己人,無妨!”
冰魄立刻收起一身戒備,繼續懶洋洋趴下,睡覺。
“主子,您可算想起我了,您要是再不來看我,我就……”
文青羽眸子一眯:“你就如何?”
“我就。”暮雪嘻嘻一笑:“我就和無痕好好替您調教這羣笨蛋,還能幹什麼?”
文青羽凝眸望去,暮雪略顯清秀的臉龐上神采飛揚,爲她拿只是略顯清秀的面龐,增添了一抹異樣的光彩。
“暮雪今天心情不錯?”
暮雪不住點頭:“那是必須的,能做主子的屬下,心情當然不錯。”
文青羽但笑不語,上次見到暮雪,是在風華軒裡她求着自己從洛夜痕手中救出無痕。
那個時候的暮雪一臉憂色,如同完全變了個人。原本活潑的性子竟是半絲不見,暮氣沉沉的彷彿隨時有可能憂傷的死去。
如今見到,眼眸中的陰霾再也沒有,明麗眸子中洋溢的歡快和愉悅,即便是外人都能夠被感染。
“無痕呢?”
“哥哥和我爹在研究主子傳回來的圖紙,兩個人就跟着了魔一樣。飯都顧不得吃,哪裡還顧得上見人?”
文青羽點點頭:“還沒恭喜你們一家團聚。”
暮雪眸色中氤氳一閃,突然衝着文青羽深深拜了下去:“屬下,多謝主子成全。”
文青羽素手一擡,暮雪身軀便不由自主站了起來:“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不過,你們離真正的一家團聚還早呢。”
暮雪一愣:“主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文青羽眸間閃過一抹憂色:“帶我去見見你爹和哥哥吧。”
“是。”暮雪語氣頓了頓,卻也不再多問。
幾人隨着暮雪朝着後院走去,長生藥局後面有一座假山。
假山該是長久無人打理,山石上長滿了深淺不一的雜草,間或開着幾點淺色的野花。
暮雪停在假山邊,隨手撿起一把碎石,看似無意的一把甩了出去。
碎石呼嘯,夾雜着勁風,朝着假山石撞了過去。
啪啪啪幾聲清脆的聲響,碎石毫無懸念的落地。
眼前假山卻驟然消失不見,出現在眼前的,分明是佔地極廣的一處院子。院子裡豎着高高的煙囪,此刻煙塵滾滾,傳出震耳欲聾響亮的叮噹聲。
文青羽挑了挑眉,這裡竟還有座制鐵作坊?這樣大的聲音,剛纔竟然半點不聞?
顯然,這個地方是被某種陣法給封住了,聲息影像都被掩蓋。若非暮雪破了陣法,任誰都不會知道,這裡原來還有這樣一個地方?
暮雪帶着文青羽進去,屋門一響,蕭若離緩緩迎了上來。雪蓮花般安詳美好的容顏上,仍舊掛着萬年不變的溫潤笑容。
溫柔眸子在她頸間一掃,似乎滯了一滯,極快的卻恢復了正常。
“你來的,倒是不慢。”
文青羽勾脣一笑:“時間多寶貴,我可不願意浪費。”
蕭若離衝她招招手:“來看看這地方建的,你可還滿意?”
自打蕭若離出現,暮雪就自動退了下去。陪伴主子的位置,當然就由蕭若離補上。
“來,你看那間屋子是生鐵作坊。”
兩人朝着豎着大煙囪的房間走去,一進門便劈頭蓋臉的一股熱氣,雖然如今已然初冬,但這房間裡的溫度,卻絕對不亞於盛夏。
冰魄似乎極其怕熱,自打進了了這個屋子,它便自動從文青羽懷中跳了出去,徑自窩在了外面花壇上。怎麼都不肯進來。
文青羽擡眸望去,這個生鐵作坊裡並不如其它鐵匠鋪一般造的是些刀劍或是農具。這裡打造的東西,皆是些叫人不明所以的小物件,有齒輪,有螺母。
這些東西個頭小,卻更加精細,反倒比尋常的刀劍更加要求制鐵的技藝。
“主子。”
這屋子負責的是平威,他剛剛將一個渾身長滿尖刺的東西扔進火盆,一擡頭便看見了文青羽,趕緊起身朝着她行了個禮。
屋子裡還有七八個人,看見他的動作,一個個才仿若突然驚醒了般,立刻起身也朝着文青羽行禮。
那一雙雙眼睛卻並不如平威一般恭敬,反倒充滿了探究和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