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

毒妃狠絕色

馬車在街上兜了一個圈,重又繞回到相遇的地點。

南宮宸挑了簾子,望着失魂落魄的楚桑,微微一笑:“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竹簾垂下,南宮宸的身形隱去,馬車疾馳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的雨幕之中。

楚桑遊魂似地冒着瓢潑大雨,走了半條街道,回到位於井沿衚衕,仰頭看着楚府的門匾發呆。

“晦氣!哪來的叫花子!去去去,到別處……”門房見到渾身透溼,如同落湯雞似的楚桑,沒好氣地抄起掃帚,不客氣地衝他揮舞着釧。

楚桑機械地轉過頭,直直地瞪着他。

門房定睛一瞧,唬得跳了起來:“大,大,大人?”

把掃帚一扔,也顧不得拿傘,趕緊衝進雨中把大門敞開:“快快,大人快進來。糅”

又揚着喉嚨衝院子裡嚷:“小姐,大人回來了!”

正房裡衝出一個身着玫紅杭綢繡花短上衣着松花色八幅裙的少女,見着楚桑的模樣,尖叫一聲撲了過來:“哥,你怎麼了?”

少女特有的清脆的聲音,把楚桑的理智暫時拉了回來。

他彎了彎嘴角,勉強擠了個笑容出來:“沒什麼,忘了帶傘而已。”

見楚曉曉撲進雨裡,趕緊拉着她上了迴廊,訓道:“女孩子家,要穩重!還有,這麼大雨,你衝進來做什麼?淋病了怎麼辦!”

楚曉曉挽着他的手臂,噘了嘴道:“我自小野慣了,哥非要我學千金小姐那套扭扭捏捏的做派,我可學不來!再說了,我哪有這麼弱,淋這麼一下就病了?倒是哥,我不是讓人給你送了傘嗎?怎麼又忘了拿!瞧瞧,裡外溼得沒有一根幹紗,變成落湯雞了!不是我說你,這麼大雨,怎麼也不知道找個地方避一避?”

“我……”楚桑張了張嘴,卻發現嘴脣哆嗦得厲害。

楚曉曉還以爲他是被雨淋得,一邊心疼地抱怨着,將他拖進房中,拿了乾毛巾幫他擦臉:“看看,還說我!看你涼得象冰塊了!別說了,趕緊洗個熱水澡!一會我再給你熬碗紅糖薑湯,去去寒氣!”

說完,揚着喉嚨衝着門外嚷了起來:“羅嫂,提桶熱水到淨房!”

嚷完了,又張羅着幫他找換洗的衣服。

“曉曉~”楚桑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哥?”

“沒事。”楚桑吸了吸鼻子,強忍住殛欲落下的熱淚,匆匆進了淨房。

楚曉曉疑惑地看了眼緊閉的房門,轉過身進了廚房。

楚桑背靠着門板,聽到腳步聲遠去,緩緩滑坐在地,隱忍了許久的淚水在臉寵上肆意橫流。

她溫柔地關懷過他:“你還如此年輕,沒有替自己的將來設想過嗎?”

“你並不欠我什麼。我給你的只是銀子,你救的卻是我的命。”她曾經言詞懇切,發自肺腑。

她說:“如果,你想做些小生意,我可以資助你些本錢;如果你對做買賣沒有興趣,我在郊外還有些小田產。”

她還說:“如果你想繼續唸書求取功名,我也可以推薦你進澤被堂。”

那些曾經深刻在心中,以爲隨着時間的流逝,早已遺忘的畫面和聲音,再度清晰浮現眼前。

女子乾淨清潤的聲線,一如往常的溫暖柔和,充滿了關心和善意。

她沒有強迫他做過什麼,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往事歷歷在目,言猶在耳,讓他怎麼能相信,那個清雅如蓮,溫潤似玉的恬淡女子,竟是個心機深沉,陰險惡毒的人!

不,不是的,她不是這種人!

皇子們爲了奪嫡,向來都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百姓們暗地裡流傳,趙王的死,其實是燕王的陰謀。

宮裡還有流言,衛皇后跟梅妃撕破了臉,否則,何以一夜之間殺了那麼多人?

一定是南宮宸爲了得到兵權,刻意污衊她,離間他們的關係,以達到拉攏和利用他的目的,使用的骯髒的手段!

就算父母的死,真跟蕭絕脫不了關係,二小姐也是無辜的!

二小姐跟他初遇的時候,蕭絕還是石南,兩個人根本不認識!

怎麼可能跟蕭絕聯手,有預謀地設計自己?

燕王傾慕二小姐,求而不得,所以因愛成恨。

對,一定是這樣的!

二小姐那麼善良,不止幫他還清了債務,安葬了父母,給了他重新做人的機會,又引導他入了仕,甚至還費盡心機幫自己找回了失散的曉曉,讓他們兄妹團圓。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預謀。

他是個一無所有的人,有何利可圖,值得她如此費盡心機?

她身邊任何一個男人,都比他優秀得多,能幹得多,又何需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

“我有個提議,只不過要委屈公子幾年。你我合作,不敢說保公子象袁天罡一樣流芳百世;弄個國師,天師之類的頭銜來唬唬人,還是手到擒來。”

一個聲音忽地冒出來,令他陡然心寒。

從這句話看來,一切似乎的確是有預謀?

是的,她的確給過他很多選擇,但她真正的目的,其實是希望他成爲國師,能在關鍵時刻助她一臂之力。

難道,她在那時,就已預見到了今日?

不,這怎麼可能?

然而,一想到當初她所有的預言都已實現,那些在當時看來不論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經她授意由他的口宣揚出去,最後都成爲了事實……

那些在別人身上看似不可思議,絕無可能的事情,對她,說不定就是順理成章!

所以,她真的是別有用心,先逼得他走投無路,然後再挾恩以報?

,腦子裡被各種各樣的念頭佔滿,心裡有兩股力量拔着河,幾乎將他劈成兩半!一種撕裂的疼痛從心臟向四肢百骸漫延,太陽穴突突亂跳,頭疼,眼疼,心更是象被扯碎了掰爛了,又揉在一起,痛不可擋。

身體更是忽冷忽熱,一會象數九寒天掉進冰窖,冷得徹骨;一會又似被架在火上炙烤,燒得連血液都着了火,渾身直冒汗!

意識和視線漸漸模糊起來,雙膝發軟再支撐不住身體,撲倒在地,象是有什麼撞翻了,發出咣噹一聲巨響。

“哥!哥!哥……”曉曉尖厲的聲音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最終隨着他一起墮入沉沉的黑暗。

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疾。

剛纔還是黑沉沉的天幕,此刻風停雨住,雲層散去,月亮羞澀地露出一邊臉來,灑着淡淡的光暈。

紫蘇推開窗,看着滿院子的狼籍,隨口抱怨:“這鬼天氣!剛纔還風狂雨驟,這會連月亮都出來了!”

杜蘅記掛着她的草藥:“拿蓑衣來,我要去隨園瞧瞧。”

“剛下過雨,地裡又是泥又是水的,別去了,仔細摔倒了!”蕭絕歪在炕上,雙手枕着腦後,兩條長腿交疊着,不高興地道。

“就是雨太大才擔心呢!”杜蘅辯解:“地裡如果積了太多水不及時排出去,把根漚爛了,我這一年的心血就白費了!”

“隨便打發個看園的婆子去看看就是。”蕭絕不以爲然。

“她們哪裡懂這些,沒得糟踏了我的藥草!”杜蘅哪裡放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藥草金貴得很,好不容易纔東挪西討弄來的!”

“得得得!”蕭絕拗不過她,只好不情不願地起身:“小爺陪你去,成了吧。”

“咦?”杜蘅斜了他一眼,取笑:“世子爺不怕地裡的泥,弄髒了你的衣裳,鞋子?”

“怕,誰說不怕?爺怕得很!”蕭絕笑嘻嘻地道:“誰讓咱的乖媳婦想去呢?刀山火海,爺也得跟着往裡闖不是?”

“切!”

說話間,紫蘇已備好了木屐和燈籠,笑道:“這會子雨停了,蓑衣倒是可以省了。”

蕭絕很自然地接過木屐,彎下腰:“媳婦,擡腳!”

杜蘅紅了臉,不止沒依言伸腳,反而往後退了一步:“我自己來。”

紫蘇抿着嘴,笑着轉過身去:“小姐,我什麼都沒看見。”

蕭絕握住她的腳踝,強行塞進木屐:“爺就喜歡伺候你,怎麼着了?”

“你還有說?”杜蘅恨不得拿東西堵住他的嘴。

蕭絕利落地穿好了木屐,牽了她的手就走:“爺樂意!走,逛園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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