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嚴

毒妃狠絕色 尊嚴

預料中的狂風暴雨沒有降臨,這多少令伊思玲有些喜出望外。舒愨鵡琻

相比之下,南宮宸問她要人,實在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只是,她有些遺憾。

爲什麼是春蘭,而不是紫菱呢?

這丫頭相貌普通,又有幾分心計,還是個福星,她還真有些捨不得就此送走瞑。

不過,今天之後,她在王府的處境已是大不相同,有沒有春蘭,其實都是一樣的,對吧?

且,春蘭是她的人,王爺肯用,本身已是對她的一種肯定,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伊思玲一半是嬌羞,一半是真的疼,嬌聲道:“好了,別說了。春蘭,幫我取梨花膏來。璋”

“是。”杜葒得償所願,哪裡還會挑揀別人的不是?含笑應聲而去。

紫菱輕哼一聲,繞到屏風後服侍伊思玲沐浴,瞧着她雙腕上那道深青的瘀痕,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淚水倏地衝進了眼眶,顫着聲音問:“他,他對您動手了?”

伊思玲猛地把手腕沉入水中,喝道:“你胡說什麼?又不是鄉野粗漢,喝醉了酒就打女人!他,他對我很好……”

紫菱嘴角抽了抽,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不管怎樣,王妃和王爺總算是圓了房,王爺並沒有怪王妃乘虛而入,而是默認了這一事實,這就算是件好事。

至於王爺在閨房中是否溫柔,那就絕不是她一個丫頭能管的事了。

更不該在這個時候,用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來影響王妃的心情。

這麼一想,紫菱便又有了幾分歡喜:“恭喜王妃,自此苦盡甘來。”

伊思玲橫她一眼,眼波流轉間,似喜似惱,似怒實嗔:“多嘴!”

院中忽地響起一片雜沓的腳步聲,鬧轟轟的朝着正房而來,聽着似乎有不少的人。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驚訝。

燕王府的家僕訓練有素,家規更是嚴謹,這麼混亂喧鬧的場面,可不多見!

等發現來的居然都是些粗使的僕婦,並且不等傳喚,居然徑自就進了正房,開始搬擡桌椅,紫菱感覺不妙,猛地站了起來,隔着屏風喝道:“住手!誰準你們進來的?”

僕婦們面面相覷一陣,領頭的李婆子站出來反問:“我們奉了周管家的命令,來這裡幹活的。姑娘又是誰,怎會在這裡?”

紫菱漲紅了臉道:“我是王妃身邊的紫菱。王妃正在沐浴,豈容你們放肆?還不快滾!”

滿心以爲,這些人就算不立刻嚇得連滾帶爬,也該唯唯喏喏地退出去領罰。

豈料,李婆子只略略愣了下神,衝屏風處施了一禮道:“老奴是帳設司的婆子,領了周大總管之命,清秋苑的傢什陳設帳幔髒了,限半個時辰之內必需更換完畢。否則,人人都要打二十板子,發賣出府。奴等事先並不知王妃在此,衝撞了王妃,還請恕罰。”

伊思玲張大了眼,茫然不知所措。

李婆子所說的話,一字不漏都清晰地入了她的耳。

可是,拆開來每個人她都能懂,爲什麼連在一起,竟是半點也不明白呢?

傢什陳設,帳幔全都髒了,必需在半個時辰之內更換完畢?

這是什麼意思?

伊家雖算不得鉅富,好歹也是書香世家,又嫁進王府半年,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這屋子裡的陣設雖然簡單,哪一樣不是精挑細選,精益求精,價值不匪?

又有哪一件不是看着陳,實則新得不能再新?

就連地上的青磚都擦得不染纖塵,光可鑑人,乾淨到即使穿着白色羅襪走上一天,依然潔白如新。

怎麼突然之間,就髒了?

李婆子撇了撇嘴,衝着屏風再施了一禮:“王府家規嚴謹,老奴等不敢違令,遲則恐無法交差。老奴斗膽,這就先整理另兩間屋子,王妃只管安心沐浴,兩不耽擱,豈不便宜?”

說罷,再不理會屏風後的主僕二人,徑直指揮了人魚貫而入,果然只在那兩間屋子裡穿來插去,搬桌扛椅,拆窗簾,扯桌幔,忙得不亦樂乎。

這些人也果然訓練有素,如此多的人,在這麼狹小的房間裡穿梭往來,竟是井然有序,分毫不亂,竟連多餘的碰撞聲都不聞。

也,果然對伊思玲所處的內室秋毫無犯。

伊思玲總算明白過來,瞬間羞憤欲死。

他,這是,嫌她髒!

整個人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又是震驚,又是憤怒,兩眼發直,死死地咬着下脣,生怕漏出哪怕是一個字,就會招來更多的羞辱!

她只在這裡歇了一晚,他竟然叫人來扔了全部的傢什,連窗簾帳幔都通通更換一新!

如此迫不及待,連半分臉面都不給她留!

甚至,等不及她沐浴更衣,收拾好滿身的狼狽!

當着滿屋子的粗使婆子,讓她的臉往哪裡放?

還有比這更羞辱人,更讓人難堪的嗎?

她要怎麼走出這間屋子,怎麼在王府擡頭做人?

是,對於她的自作主張,擅闖他的地盤,他沒有動怒,沒有高聲喝叱,甚至連句重話都沒有說。

他只是,將她的尊嚴踩在了腳下!

紫菱這時也明白過來,大顆大顆的淚水滾下來,扶了伊思玲出來,拿了大毛巾胡亂地替伊思玲擦拭淨身上的水珠。

伊思玲面無人色,抖得象風中的落葉,哪裡還坐得穩?

哆嗦着一個勁地往地上滑,紫菱扶不住,又不敢叫人來幫忙,主僕二個跌做一堆,恨不得抱頭痛哭。

手忙腳亂地,直累出了一身大汗,好不容易纔服侍着她把衣服換上,抓了件斗篷將她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

攙扶着伊思玲,遮遮掩掩,如同過街老鼠一樣在衆人異樣的目光中,溜出了清秋苑。

雪天路滑,一路上也不知跌了多少跤,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回了清闌苑。

伊思玲連驚帶嚇,又羞又惱的,回去就一病不起,在牀榻上纏綿了一個多月,才慢慢緩過氣來。

從此以後,別說往南宮宸跟前湊,聽到個“南”字就瑟瑟發抖,看到他的影子都要繞着走。

杜葒目睹了伊思玲的下場,大驚之下,如一盆冷水兜頭淋下,澆了個透心涼。

原來,南宮宸發怒如此可怕!

原來,那個女人,是他不可碰觸的底線!

而她,竟爲了一個蠢女人,自作聰明地設計了他,試探他的心意,甚至妄圖左右他的決定!

這時再回憶早上的那一幕,把南宮宸的言談舉止,每個細節都在心裡過了無數遍,越想越覺得他的每個眼神都若有深意。

她不禁悚然而驚,開始後悔自己太過自信,求勝心切,過早地曝露了自己。

南宮宸是天下最尊貴,也最驕傲的男人。

他要的是絕對的服從和忠心,容不得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挑釁他的權威。

設計他,試探他的心意,實在是愚不可及!

精明如他,怎麼可能猜不到伊思玲是因了她的攛掇而發生改變?

連他的妻,皇上親封的燕王妃都沒能讓他絲毫手軟,又怎能奢望他放過自己?

她只是個奴婢,捏死她,比捏死只螞蟻更簡單。

又在再次逃亡嗎?

一個杜蘅已讓她絞盡了腦汁,若再加上南宮宸,只怕天下再大,也無她的容身之處了吧?

況且,她好不容易纔走到今天這一步,好不容易纔靠近了他,又怎甘心前功盡棄,重頭再來?

不能逃,那就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了。

一念及此,杜葒瞳孔微縮,眼裡閃過奇異的星芒。

nbsp;把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都設想一遍,預先想好應對之詞,閉上眼,演練一遍,確認萬無一失,這才挺直了背脊,步伐堅定地朝着翰墨軒走去。

被阻於院外,她對着陳然開門見山:“我是杜葒,求見王爺。”

“跟我來~”陳然看到她,並無絲毫意外,對她所說的話,也沒有表現出半點吃驚,轉身領着她往裡走。

彷彿早就知道她是誰,又好象她是誰根本不重要。

杜葒越發肯定自己的直覺是對的。

南宮宸的確早就認出了她,也越發慶幸再次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有勞陳大人。”她在心裡替自己鼓着勁,藉着袖子的遮掩,遞過去一卷銀票。

陳然的眼裡飛快地閃過一絲譏誚,微微一閃,恰到好處地避開。

杜葒伸出去的手落了空,半晌,訕訕地縮回了袖中。

陳然快步穿過庭院,停在走廊下:“進去吧。”

杜葒深吸了口氣,努力調均了呼吸,這才邁步,以最沉穩,最從容的姿態走了進去,朝着高踞在書案後的南宮宸盈盈跪拜:“民女杜葒,叩見王爺。”

南宮宸斜着眼,盯着她足足有半盞茶時間,直盯着杜葒頭皮發麻,後背出了一層冷汗,這才冷冷道:“擡起頭來。”

杜葒緩緩擡頭,勇敢直視着上方俊美如天神的男子:“王爺。”

南宮宸薄脣微勾,開口就直戳她的痛處:“你是杜葒?在別院差點被打死,成了瘸子的那個杜家三姑娘?”

杜葒心中刺痛,強忍了憤怒,冷靜地道:“是。”

“哦?”南宮宸露出個玩味地笑:“是本王眼拙,還是記性不好?都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你怎麼……”

他挑剔地上下掃了她一眼,笑道:“越變越醜了?”

大致的輪廊倒是與印象中相彷彿,只這五官卻有些走樣,越瞧越不順眼。

這是預料中的事,杜葒答得從容:“民女身世坎坷,遭遇離奇,箇中詳情委實一言難盡。王爺若不嫌瑣碎,自當一一稟來。”

“不必,”南宮宸擡手製止:“本王對你的容貌不感興趣。你既是杜家三小姐,爲何不回杜家,偏要隱姓埋名,潛入本王府中,是何道理?”

杜葒面上肌肉微微抖動,眼裡迅速閃過一絲悲憤,又在瞬間隱去,平靜地道:“不瞞王爺,我那時年幼不懂事,爲了成全大姐的心願,的確做過對不起二姐的事。二姐一直耿耿於懷,屢次想要除掉我。她現在嫁進穆王府,更是如虎添翼,我若回家不諦送羊入虎口。可又掛念祖母和父親,又不敢遠離,不得已才託庇於王爺府中。”

南宮宸低頭望向她,黑玉似的眸子喜怒難辯,不帶一絲感情。

好個杜葒,刁鑽狡詐更勝從前。

一番話,言詞懇切。

做惡是爲了全姐妹情義,更因當時年幼不懂事。

杜蘅不該得理不饒人,更不該枉顧親情,仗勢欺人!

騙人是爲了顧全孝道,更是爲了自保,實屬情非得已。

自己若是非要追究責任,豈不是不通情理?如果要送她回府,那就是逼她去死了!

倘若不是自己對她瞭解甚深,幾乎要被她這番看似坦誠無比的話哄騙了去。

杜葒不語,微仰着頭,靜靜地看着他。一雙迷離的杏眼裡,盈滿了祈求和哀懇,仿如一池春水,讓人瞧了,心就忍不住軟了,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