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 誰把爺告了

414誰把爺告了?

春妮的確被找到了——以一種出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的方式。

蕭絕負着手站在岸邊,盯着面前渾濁的水面。

這是一口水草蔓生,淺仄狹小的山塘,由山溪和雨水積聚而成。

邊上一條小路,曲曲折折,一頭通向村子,另一頭則往山上延伸。

表面看起來,是春妮想從這裡逃到山上去,卻不慎失足落入塘中。因此地遠離村子,呼救也無人聽見,故爾淹死在這泥塘裡祧。

“爺~”魅影從山上下來,道:“山上倒是有條小路,只是久無人至,已經被荊棘和雜草長滿,幾乎不能行走了。”

所以,翻山遁逃,這樣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腳。

蕭絕彎脣,勾出一抹冷笑:“山上可有地方可供住宿?咴”

“有座廢棄多年的破廟,屋子塌了半邊,實在無路可走了,勉強也可住得。”魅影看了一眼躺在門板上的春妮,道。

如果說春妮上山,是想尋個棲身之處,暫時躲避追捕,卻又沒帶乾糧行禮,亦不合理。

蕭絕沒再理他,轉身看向面青脣白,不停拭汗的韓宗庭:“驗得怎樣了?”

“確是溺死無誤。”答話的,是贊璃。

他直起身來,走到塘邊洗了洗手,又把工具拿出來清洗一遍,再整齊地碼入隨手攜帶的木箱裡。

韓宗庭看着那些刀剪在水裡翻攪着,不時泛起一點紅色的浪花,這胃裡也開始翻攪起來,終是忍不住,轉過身狂嘔起來。

空氣裡迅速飄來一股酸臭之氣,魅影皺眉,不動聲色地挪到上風處。

“韓大人辛苦。”蕭絕似笑非笑,擡腿走開。

韓宗庭又羞又愧,低聲道:“慚愧,讓世子爺見笑了。”

一行人擡着春妮的屍體,扶着韓宗庭,簇擁着蕭絕朝着村子裡走去。

一邊走,衙役就低低地向韓宗庭介紹起打聽來的消息。

這是趙家村,離京城不過十里地,村裡有三十多戶人家,二百多號人,絕大多數靠租種地主的田地過活。

趙家村的地,基本分屬三戶,最大的一戶就是曾經做過平昌侯的夏家,村裡一半的地,都是夏家的。

因莊子是夏雪的陪嫁,夏家出事,田產並沒有被沒收。夏雪被衛守禮休棄之後,便帶着僕從回到莊裡,過着深居簡出的生活,基本與村民沒有任何來往。

聽到夏雪的名字,蕭絕的眉毛挑了挑,卻沒有吭聲。

“這趙春妮的爹,是夏雪家的佃戶?”魅影插了一句。

衙役愣了一下,答:“不是。他是工部邢郎中家的佃戶。

見蕭絕聽得認真,遂又補充道:“趙狗子,呃,就是趙春妮的爹,老實巴交,從不與人結怨。只是實在沒有本事,家裡娃又多,不得已才賣了女兒到王府當粗使丫頭。春妮也孝順,每個月得了月錢,第一時間就送回家,自己一個子也不多留。聽說昨天晚上也是回來送錢,不知怎地往那去了……哎,可憐!”

他搖了搖頭,沒再往下說。

昨天的穆王府之行,這衙役並沒有去,並不知道付珈佇死於他殺,且春妮嫌疑最大。

韓宗庭卻是清楚得很,見他語氣中頗多憐憫,不禁冷汗涔涔,輕咳一聲:“咳!”

魅影冷不丁又問了一句:“夏雪家最近,可來了什麼陌生人?”

他東一榔頭西一斧子的問着,衙役便有些懵。

不明白話題怎麼又兜回夏雪身上了?

再一想,夏雪號稱京城第一美人,如今雖被休了,風韻只怕更勝從前。夏家又落敗了,夏雪孤身一人/流落到這田莊過活,難免讓人生出些別的念頭。

自覺瞭然,看着魅影的眼神就多了幾分曖昧,少了一絲敬畏。

“夏,夏小姐搬來沒,沒幾天,這幾天進進出出的很是熱鬧,有沒有生人,卻不,不,不知道。”答話的是里正。

趙家村雖在天子腳下,鄉下人卻一慣純樸,突然間出了命案,還驚動了臨安府尹,早就嚇得兩腳發抖,話都說不大利索了。

魅影哪裡曉得這一會功夫,那衙役心裡已經七彎八拐地轉了幾十個彎?

看他目光閃爍,臉上古古怪怪,還以爲他聞不慣血腥味,強撐着。

又問了幾個問題,見問不出什麼東西,就放過了他。

蕭絕記掛着杜蘅,辭別了韓宗庭回了王府,得知杜蘅去了聽雪堂伺疾,又趕過去。

穆王妃的精神卻已好了許多,正倚在迎枕上由兩位舅太太陪着說話。

左右掃一眼,卻沒看到杜蘅:“阿蘅呢?”

“怎麼,”大舅太太氣不打一處來,把眼睛一瞪:“怕我們合起夥來吃了她啊?這點子功夫就跑來看!”

陳二奶奶抿着嘴,笑着指了指廚房的方向。

蕭絕轉身就走,竟然半刻都不多留。

大舅太太忍不住數落:“看看,親孃還躺在這呢,連句問候都沒有,就惦記着那小妖精!典型的有了媳婦忘了娘!”

穆王妃擺擺手,好脾氣地笑:“我又不是什麼大病,早上纔來問過,這會子又來看!”

大舅太太氣結:“你就慣吧!慣得他無法無天,以後可別後悔!”

穆王妃笑眯眯:“不會,絕兒嘴上不說,其實孝順着呢!”

杜蘅在小廚房裡,親自盯着人做藥膳。

蕭絕一頭撞了進來,臉色很不好看:“這種事,自有下人做,哪裡用得着你?”

本來出了春妮的事,廚房裡已是人人自危,再被他眼風一掃,更是大氣也不敢喘,膽小一些的,已經腿一軟跪倒在地:“世子爺饒命~”

杜蘅好氣又好笑,嗔道:“你一個爺們,跑到廚房做什麼?沒的嚇壞人,趕緊出去!”

蕭絕不由分說拉了她出門:“讓你在家好好歇着,又跑出來逞什麼能?”

“湯,湯還沒好呢~”杜蘅邊走邊回頭。

紫蘇忍着笑揮手:“有我呢,誤不了事。”

二舅太太聽得嚷,走出來,看着杜蘅被蕭絕一路拖了出去,不禁搖頭:“這個絕哥!”

“哎,你慢些,慢些!”杜蘅半是含羞半帶嗔怒地輕嚷:“這麼快,我跟不上!”

蕭絕放緩了步子,無奈地看着她:“怎麼不聽話?”

“在屋子裡悶着沒意思,我想跟人說話嘛。”

“你跟她們有什麼好說的?”蕭絕輕哼,沒好氣地瞪她:“大了好幾輪不說,一個個只會板着臉教訓你,別人躲還來不及,偏你要去自討苦吃!”

杜蘅慢吞吞地道:“那也不一定。”

蕭絕見她眉眼含笑,顯見心情很是愉悅,不禁心生好奇:“發生什麼事了?”

“我聽說,二奶奶孃家,是販私鹽的?”杜蘅卻不答反問。

蕭絕一怔,隨即瞭然:“聶宇平是閒得沒事做了吧!”

杜蘅一本正經地道:“好歹一年支走幾千兩,總要幫我做點事吧?”

“好好好,只要你高興,查就查吧。”蕭絕無奈:“反正,這也不是啥了不得的秘密。”

杜蘅忍了笑:“這位二奶奶,頗有祖上之風啊!”

“你們,吵架了?”蕭絕心中咚地一跳。

杜蘅點頭:“何止吵?差點打起來了!”

蕭絕腳下一頓,拉了她上上下下地看,臉黑得要滴出水來:“打哪了,傷到沒有?”

杜蘅哧地一笑:“不是我,是孟長春孟大人的夫人,孟氏的母親,賀太太。”

不等他細問,把上午賀太太和湯太太借過府探病之機說八卦,被兩位舅太太和陳二奶奶連諷帶刺地罵了出去,最後還差點打起來的事說了一遍。

末了笑道:“我素日見二奶奶,都是端莊嫺靜,大度得體,不料行事如此潑辣,倒教人刮目相看。”

蕭絕冷哼:“算她們還知道點輕重,知道咱們是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有聯合外人往你身上潑髒水。”

“不管爲了什麼,我很高興。”杜蘅垂了眼,輕聲道。

蕭絕知道她的意思,心中歉意越發深了,忍不住用力握緊了她的手。

她雖不在意別人的想法,可在困難時有人肯盡力維護,總好過落井下石。何況,那些人還是他的親人,血脈相連,休慼與共。

又怎麼可能真的不在乎?

“阿蘅~”蕭絕站定,一手輕撫她的鬢髮,低眉凝視着她:“那件事,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他們再拿這件事來煩你,這才應了那三年之約……”

“我明白的,”杜蘅略有些不自在,快速打斷他:“你不用解釋。”

“不是,”蕭絕堅持:“如果我知道,不管他怎麼逼,也絕對不會答應。”

怪不得當初她聽了無言的測命後,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這段時間,她負着這個巨大的包袱,也不知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又找不到一個可以傾訴的人,心裡究竟有多苦!

可笑他自詡爲最瞭解,最疼寵她的人,對此居然一無所知!

想着情濃時,自己在她耳邊說的那些所謂的情話,那些所謂對未來的憧憬,每一個字於她都是酷刑吧?

“你放心,遇到你之前,我壓根沒打算成親,孩子對我真的不重要。”他一迭聲地做着保證,神情極爲認真:“我有你就夠了,真的!”

“我相信~”

“我們蕭家別的沒有,就是兄弟多。”蕭絕神情輕鬆:“到時不拘哪一房,你喜歡誰,就把他過繼到你名下養着就是。所以,不能生,根本就不是問題。”

杜蘅皺眉:“不行,我纔不要過繼。”

對蕭家那些叔伯兄弟,更是敬謝不敏。

“阿蘅?”蕭絕怔了怔,忙道:“好,你不喜歡就不要,咱們兩個更自在些。”

杜蘅嘆了一口氣,慢吞吞地道:“可是,我想要。”

蕭絕顯得有些無措。

不能生,也不想過繼,那怎麼辦?

杜蘅擡眸,定定地看着他,字字清晰地道:“我喜歡孩子,尤其是我們的孩子。你,給我點時間。”

蕭絕望着她,漸漸地溼了眼眶:“好,你想要,我們就生,生他十七八個……”

杜蘅噗地一聲,樂了:“你當我是豬啊?十七八個!”

“不行啊?”蕭絕居然認真地想了想,勉爲其難地道:“也是哦,十七八個太辛苦,那就減一半,生九個就好了!”

杜蘅笑得不行:“九個也很多好不好?”

“那就再減半,生五個?”蕭絕討價還價:“真的不能再少了,再少家裡都不熱鬧了!王府這麼大,少了太冷清!”

說着話,抱了她往牀上走:“來來來,小爺從現在起,努力幫你生孩子~”

杜蘅駭笑,掙扎着推拒:“你瘋了?大白天呢……”

蕭絕咬着她的脣,含含糊糊地道:“我不管,這兩天可把爺憋死了,你得賠!”

“不行~”杜蘅面紅耳赤,低低道:“晚上,等晚上再說……”

蕭絕脣舌並用:“我可等不了那麼久,現在就要……”

兩個人正纏鬧着,忽見魅影匆匆進了院子,在外面高聲嚷道:“爺!大理寺來人了!”

“不見!”蕭絕黑着臉,手仍然不忘在她身上流連。

魅影表情古怪:“恐怕不行。”

“去吧,”杜蘅乘機從他身下溜出來,低頭整理着衣服:“既尋到家裡來,許是有要事呢?”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要緊事?”蕭絕很是氣惱,極不情願地走了出去。

“爺,”魅影上前一步,低低道:“付姑娘的家人把你告了。”

“啥?”蕭絕愣住:“誰把爺告了?”

他聲如洪鐘,不止杜蘅,連外面伺候的丫頭婆子都聽到了,大家都一臉吃驚地望了過來。

魅影輕咳一聲,小聲道:“付姑娘的叔叔,跑到大理寺告狀,說穆王府仗勢欺人,逼死了他的侄女,正在那討要說法呢!他擊了登聞鼓,陸大人沒有辦法,只好差了人來傳你。”

“哈!”蕭絕冷笑一聲:“膽子倒是不小!”

杜蘅大吃一驚,跑了出來:“付姑娘的親人不都死光了嗎,怎麼冒出個叔叔來?”

魅影見她櫻脣充血,紅潤亮澤,臉一紅,慌忙把視線轉開:“只知道,是付姑娘的堂叔,到底是哪一房的,還不清楚。”

蕭絕瞧得心頭火起,飛起一腳踹過去:“滾!”

轉過身,扶着杜蘅的肩,道:“沒事,許是哪個無賴想要訛幾個銀子花花。我去去就來,你在家裡乖乖等我,嗯?”

“到了公堂,說話要小心,別給人抓住話柄。”杜蘅滿眼憂慮,不放心地叮囑。

臨安城裡,有哪個無賴吃了豹子膽,敢到老虎嘴上拔毛,上穆王府訛銀子?

背後必定有人攛掇!

蕭絕也不避人,在她頰上嘖地親了一口,笑道:“走了。”

滿院的丫環婆子羞得個個忙着找地洞。

杜蘅目送着他大步離去,在院子裡又站了一會,高聲喚道:“白芨!”

“來了!”白芨一溜小跑着過來。

“去請聶先生,要快!”

不到一盞茶功夫,付珈佇的堂叔到大理寺擊鼓鳴冤,蕭絕被大理寺的衙役帶走的事,就傳遍了穆王府。

杜蘅面沉如水,端坐在花廳裡,已經想了好幾種可能性。

聶宇平已經聽白芨大概說明了情況:“大小姐莫急,七爺的身份擺在那裡,上了公堂也不會有人敢慢怠於他。”

“我不是擔心他受刑,”杜蘅壓低了聲音:“就怕有人故意把水攪渾,往他身上潑髒水。他又是個寧折不彎的性子,我怕他上了別人的當。”

聶宇平瞪着她,心中很是慨嘆:“放心吧,我知道怎麼做。”

七爺會吃虧?

大概只有大小姐纔會把七爺當成是溫和無害的小白兔吧?

陸塵若是不小心伺候,不定被折騰成啥樣呢!

杜蘅快速地吩咐了聶宇平幾句,剛把他打發走,穆王妃就坐着軟轎找上門來了。

不止她,兩位舅太太,陳二奶奶,蕭燕,以及幾位西安過來的小姐也都圍了過來。

東跨院裡擠滿了人,竟比成親那天還熱鬧。

“不是說付姑娘的親人都死光了麼,怎麼又出來個叔叔?”穆王妃很是詫異。

“說是堂叔,”杜蘅輕聲解釋:“哪一房現在還不清楚。”

穆王妃就回憶:“你這麼一說,好象還真有那麼回事。付將軍當年入伍,是帶了幾個族兄弟去的。後來他回鄉,那些族兄弟也不知道是走了還是留下來了,我卻沒有留意。得問問王爺。”

說着,就打發了苗苗去請問穆王爺。

“真是付姑娘的叔叔?”大舅太太有些不敢相信:“可打聽清楚了,不會是有人冒認吧?”

“大理寺豈是尋常的地方?”二舅太太低聲道:“再說,告的還是咱們家,假的怎麼敢來?”

“一定是冒充的!”蕭燕信誓旦旦:“佇姐姐那麼好,怎麼可能告大哥?”

陳二奶奶蹙着眉:“人心隔肚皮,佇丫頭性子好,不代表付家所有人都好。況且……”

付珈佇一個弱女子,千里迢迢孤身進京投靠,蕭家拒婚在前,她殞命在後,不管是自殺還是他殺,王府都辭其咎。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來,大家都知道什麼意思。

大家聚在一起,議論着,擔心着,又懷疑着,不停打發了人往大理寺跑,打聽案子的進展。

付珈佇的屍檢結果被呈上,春妮的屍體也被擡到了公堂之上。

原來,付小姐不是自縊而是被謀殺後僞造成自殺!

穆王府世子背信棄義,喜新厭舊,爲了討杜二小姐歡心,不惜殺死與自己有婚約的未婚妻的消息不脛而走。

一時間,引得朝野上下一片譁然。

多名御史聯名上書,彈賅蕭乾教子無方,縱子行兇,又言蕭絕仗勢欺人,拋棄糟糠之妻。

大理寺被看熱鬧的百姓裡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百姓羣情激憤,紛紛要求公開審理此案,嚴懲負心漢。

太康帝下旨徹查,由三司會審,徹查蕭絕始亂終棄,謀殺未婚妻一案。

短短半天時間,唾棄和謾罵鋪天蓋地而來,蕭絕成了不學無術,品行不端的紈絝子弟。且好逸惡勞,且見利忘義,且狗仗人勢,且欺男霸女……

霸了誰?

杜家二小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嘛!

人家好好的大家閨秀,治病救人,樂善好施。得,不小心被他瞧上了,死纏爛打娶走了!

二小姐菩薩心腸,高風亮潔,怎會喜歡他這種紈絝弟子?

明顯是被逼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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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誰說作者最大?沒有條件,本王創造條件也要出鏡!

明月:好吧,你贏了~ 君子聚義堂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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