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回來了

毒妃狠絕色 355.阿蘅回來了

杜蘅感覺自己站在一間陌生的屋子裡,四周一片漆黑,安靜得讓人心慌。?.

“有人嗎?”試探着喚了一聲,卻沒人迴應。

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拂在身上徹骨的寒冷。她雙手環着肩,摸索着往前走了幾步,發現是個斜坡,於是順着斜坡往前走,卻怎麼走也走不到盡頭。

她開始心慌,於是轉過身努力朝着坡上走。

“蘅姐兒~”黑暗中,傳來無比熟悉的,溫柔的呼喚嘞。

“娘?是你嗎?”杜蘅心頭狂跳,側過頭仔細分辯。

“蘅姐兒~”那聲音忽遠遠近,飄飄渺渺的聽不真切挲。

“娘,你別走,我有好多話要問你……”杜蘅大叫着,掉轉頭朝着坡下狂奔。

“好孩子,到這裡來。”那柔和的聲音,親切溫暖,誘惑着不斷地向着地底奔跑,不知跑了多遠,終於看到一扇紅色的小門。

一點桔色的光暈從門縫裡露出來,引誘着她推門而去,向着火光靠近。

“好孩子,來,進來啊……”

杜蘅卻莫名的猶豫了,她忍不住回頭,望向來時那條幽長的黑色的甬道,總覺得好象哪裡被剜去一塊似的,心裡空蕩蕩的。

“阿蘅,阿蘅~”有人在上面輕喚。

蕭絕。

杜蘅的心頭突突亂跳,不由自主地重新往上走。

她不能就這樣離開,至少得向他交待一聲,不然他找不到她,一定會心慌。

可是,斜坡很長,且十分陡峭,地上還突然間鋪了許多尖利的碎石。她走得極爲吃力,每一步都似邁在刀尖上,疼得鑽心。

走了一段,實在疼得受不了,決定放棄。

“阿蘅,求你不要離開我……”蕭絕的聲音從來沒這麼卑微過,滿滿的全是哀求,還充滿了絕望:“你走了,我怎麼辦?”

杜蘅心中一軟,咬牙忍疼繼續往上爬。

可是,走向他的路太艱難,太痛苦,她幾乎支持不下去,幾度想要放棄。

“阿蘅,別睡了,你已經睡了這麼久,快點醒來吧~”蕭絕的聲音沙啞,帶着濃濃的鼻音,聽起來象是哭過。

蕭絕會哭?

那個整天吊兒郎當,不論說話做事,站着坐着永遠都沒個正形的蕭絕,居然會哭?

杜蘅一怔,瞬間心如刀割。

歉然,不捨,心疼……淚水毫無預警地從眼眶滑落:“蕭絕~”

蕭絕豁然而醒,黑眸里布滿了血絲:“阿蘅,你醒了是不是?我聽到你說話了!”

幽暗的燭光下,她的眼角有一點晶瑩一閃而逝。

他緩緩地伸指,輕觸那一點溼潤,那樣輕,那樣慢,象怕弄壞了她,又似在呵護着一個夢:“阿蘅,我知道你很疼,很痛,不想再支持下去……”

蕭絕說不下去,靜靜地流下了眼淚。

“是我沒用,不能護得你周全。所以,我活該失去你,對嗎?”他的聲音極平淡,聽不出是懊惱還是悲傷。可是,那雙黑得象墨一樣的眼睛裡卻盛着濃濃的,深深的絕望。

咦?她看他了?

杜蘅眨了眨眼,清楚地看到他頰上的淚痕,眼睛裡佈滿紅紅的血絲,下巴長滿了短短的鬍髭,整個人十分憔悴,衣服更是皺得象是剛從罈子裡拿出來的酸菜。

呃,不止是象,還散發着一股酸臭氣。

杜蘅瞪大了眼。

她從來不知道,蕭絕原來可以這麼邋遢!

兩個人視線相接。

蕭絕有短暫的驚愕,擡起手揉了揉眼睛,那雙清亮的眼睛依然定定地看着他。

他倏然一驚,猛地坐直了身體:“阿蘅!你醒了?”

“好臭~”杜蘅捏着鼻子。

手臂才一動,背上的傷口受到牽扯,微微皴裂,鮮血洇出來。

“啊~”她疼得蹙起了秀氣的眉尖。

“別動!你傷還沒好,要什麼我幫你拿……”蕭絕嚇得跳起來,抽了張乾淨的絲帕,細心地替她蘸去血漬。

杜蘅這才發現,自己上半身只穿了件抹胸,整條手臂都光裸着,趴在抱枕之上,驚得差點暈過去:“出去,出去啊!”

她又羞又急又驚,幾乎要哭出來。

“好好好,我走!你別生氣,乖乖趴着別動~”蕭絕慌慌張張地退出去,退得太急,腳踩着牀帷,踉蹌着撞到了牀邊小几,發出咣噹一聲巨響。

軟煙羅承不住他的體重,嘶地一聲,分成兩半,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蕭絕大駭,生怕它落到杜蘅背上,閉了眼聽風辯物,雙手在半空中亂抓。

好嘛,原本只落下半幅,這一扯,整幅都報銷了。

“蕭絕!”杜蘅雙頰通紅,眼中冒火。

“七爺~”紫蘇聽到響動,衝了進來。

就見英明神武的蕭七爺,雙手抱着一團揉得亂

tang七八糟的雨過天青的軟煙羅,象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束手無策地站在牀邊,死死地閉着眼睛,小聲分辯:“我,我沒看……”

再一瞧,杜蘅趴在拔步牀上,紅得象尾煮熟的蝦子,扭着頸子瞪着他,一雙眼睛睜得象是銅鈴一樣,一副又氣又惱又吃疼的樣子。

“我的好小姐,”三步並做兩步,走到牀邊,替她把滑到腰下的薄被往上拉了拉:“您可千萬不敢亂動,弄裂了傷口可了不得。”

轉過頭望向蕭絕,似笑非笑地道:“七爺,小姐醒了,你可以放心回去睡個安穩覺了。”

“嗯~”蕭絕嘴裡應着,腳下卻半步也不曾挪動。

苦守了九天九夜,終於盼得她醒來,心裡有萬語千言要對她說,哪裡捨得就走?

可他也知杜蘅面皮薄,生命垂危時可以從權,如今醒了,卻是萬萬不會肯見他的。

他站在這裡,聽聽她說話的聲音也是好的。

“還不走?”杜蘅惱了,狠狠剜他一眼。

蕭絕聽她動了怒,急忙向外走,誰知才一邁腳,就撞到了椅子。

“啊!”杜蘅吃了一驚,嚷道:“你眼睛往哪看?”

蕭絕臉上火辣辣地燒着,一個字也不敢解釋。

紫蘇忍了笑,小聲解釋:“七爺閉着眼呢,看不見。”

杜蘅啞然,半晌,悻悻罵一句:“呆子!”

蕭絕聽得她軟語輕嗔,整個人都癡了,傻傻地笑着走了出去。

紫蘇過去,挽起衣袖,麻利地替她清洗背上的傷口,一邊低語:“阿彌陀佛,可算了醒了!再不醒,七爺也要跟着小姐去了。”

杜蘅一怔:“我睡了多久?”

“嗚~”紫蘇隱忍許久的淚終於流下來:“小姐昏迷了九天九夜!我差點以爲,再也見不到小姐了……”

“什麼?”杜蘅嚇了一跳。

“多虧了七爺,”紫蘇抹了把眼淚,又是感激又是感慨地道:“這些日子親自守在牀邊,衣不解帶的伺候着,只差沒把心掏出來了。”

杜蘅眼前閃過蕭絕鬍子拉茬的臉,佈滿血絲的眼,心中一片柔軟。

紫蘇絮絮地把這幾天的情況說給她聽。

原來萬壽節那日,紫蘇聽說杜蘅被宮中貴人請去看病,就知道一時半會不能回,想着老太太年事已高,天寒地凍的,怕吃不消,就讓林小志把老太太先送回杜府,再返回來接杜蘅。

哪知左等右等都不見人影,眼瞅着參加宮宴的王公大臣都走光了,還是不見杜蘅從宮裡出來,也沒有小太監或是宮女來捎口信。

她心知不對勁,便拿了銀子央人給蕭絕捎信,請他查一下,看杜蘅究竟是給誰請去了?

蕭絕很快便找了來。

當晚宮裡並無任何一位貴人崴腳或是突發疾病。

紫蘇登時便着急了:“老太太親耳聽到,豈會有假?”

蕭絕又仔細詢問了她一些細節,便吩咐她切莫慌張,先回去,若是老太太問起,就說時間太晚,杜蘅須在宮中留宿一晚。

蕭絕親自帶了人,以杜蘅與杜老太太分手之地爲中心,展開地毯似的搜索,很快便發現了杜蘅倒地時,掉在草叢中的一枚耳墜,以及草叢中的血跡和拖拽的痕跡。

確定她被人綁架之後,蕭絕並未浪費時間,考慮到當天萬壽節八城洞開,臨安城徹夜狂歡的特殊情況,第一時間派人守住了城門,排查一切可疑車輛。

以臨安爲中心,方圓三百里之內所有縣市的密探都接到了密令,查找一切萬壽節當天從臨安城出城的可疑車輛,尋找十六七歲的少女。

同時,在臨安全城展開秘密搜索,客棧,青樓,賭坊……等等魚龍混雜之地被神機營的密探暗中排查了一個遍。

所有與平昌侯府,夏季兄妹沾親帶故,甚至略有來往的人都成了重點排查監視對象。

他這樣大的動作,瞞得過任何人,卻絕瞞不過太康帝。

是以,安排好一切之後,蕭絕直奔御書房,開門見山地告訴他:杜蘅失蹤了,且在皇宮之內被人綁架。

爲杜蘅的名聲考慮,他不打算公開尋人,要藉助神機營的力量,秘秘搜捕嫌犯。

太康帝震怒。

居然敢在萬壽節,利用他對百姓的好意,公然在皇宮裡綁架挾持官家小姐!是可忍,孰不可忍!

當即表態,這件事一定要徹查到底!絕不縱容姑息!

臨安城表面歌舞昇平,暗地裡已是激流洶涌。

那幾天,一向閒得長毛的神機營總部突然間變得空前熱鬧。

一堂不眠不休地分析各地彙總來的情報;二堂偵輯四出,三堂負責盯梢,五堂則是人滿爲患——至少有上百人被請到五堂喝茶,接受四堂新研製的各式刑具的試煉……

那幾日,街頭上鬧事洶酒的明顯少了許多,混混閒幫們也都銷聲匿跡,沒了聲息。

絕想得很周到。

女人被綁架,失蹤數天,不論是否受到侵害,名譽肯定會受損。

是以,第二天便派人易容成杜蘅的樣子,到杜老太太跟前晃了一圈,之後便打着替穆王蕭乾治病的旗號,帶着紫蘇和白蘞住進了穆王府的別院。

杜謙和老太太一心盼着杜蘅飛上枝頭,明知這樣做並不妥當,也睜隻眼閉隻眼,並不阻止。

是以,杜蘅失蹤一事,竟是瞞得滴水不漏,並未掀起一絲風浪。

然,終是晚了一步。

蕭絕動用了上萬人,撒下了一張天羅地網,杜蘅卻象是從人間蒸發般毫無音訊。

沒有人能帶着一個大活人,悄無聲息躲過如此細緻的排查,從神機營數萬人織就的天羅地網中溜走。

除非,二小姐早就被毀屍滅跡。

這個道理,幾乎所有人都明白,卻沒有一個人敢對蕭絕說,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個的主子,一天比一天憤怒,一天比一天暴戾。

那幾天,神機營總部所有人都過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就怕一個行差踏錯,被少主揪到,死無葬身之地!

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不放過哪怕是一點點的蛛絲螞跡。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紅姑窯裡新來了一位窯姐,正要積極地尋找買主,初夜開出的價碼,居然是五百兩!

這樣一條毫不起眼的消息,居然也被人正兒八經地報了上來,呈到了一堂的堂主伊思鈴面前。

說實話,杜蘅失蹤之後,蕭絕第一時間就把視線放在了青樓楚館。

因爲女子失蹤案,尤其是年輕漂亮的女子失蹤,最後九成都是在那種地方找到。

可搜遍了臨安大大小小的青樓,都沒有發現杜蘅的蹤影——弄到最後,那些老鴇被嚇得,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買新的姑娘了!就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某位瘟神。

然而,興師動衆的結果,是一無所獲。

伊思鈴很爲難。

紅姑窯是什麼地方?是大齊帝國最最陰暗,最最齷齪的地方!

她連想都不敢想,二小姐如果真在那樣的地方呆上三天,會遭遇到什麼?

連她都不能接受,七爺又該是什麼心情?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紅姑窯那樣的地方,有多混亂,多骯髒!窯姐的地位有多卑微,活得多麼的沒有尊嚴。

在那種地方出沒的,只可能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最低賤的窮苦人。最低廉的女人,二十文就可以睡一晚,五百兩,真的是天價!

事出反常必有妖。

憑她在二堂做了三年密探,三堂當了二年刺客,又在一堂做了五年的情報分析的經驗來看,這條看似最沒價值,最不可能的消息,很可能纔是他們要找的答案!

幾經猶豫,還是把自己的判斷告訴了蕭絕。

於是,便有了那一夜的屠殺,有了紅姑窯一百二十七條人命的血案,有了那一場令徐家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大火,也有了,杜蘅的死裡逃生……

杜蘅靜靜地聆聽着,直到紫蘇結束敘述,才低低問了一句:“父親,可曾來過?”

紫蘇看她一眼,小心道:“老爺不知道小姐失蹤了。”

杜蘅沒有說話,眼裡掠過一絲諷笑。

她與蕭絕並未訂親,無名無份地,跑到穆王府的別院一住半個月,做父親的竟絲毫不覺得不妥,居然不聞不問。

紫蘇知道她的心結,岔開話題:“七爺真是心細如髮,擔心你一直趴着不舒服,特地命人把拔步牀改造了,這裡兩塊板子是活動的。”

一邊說,一邊演示給她看,笑道:“瞧,趴累了,可以把手放下去。”

杜蘅臉上頓時火辣辣地燒起來:“知道了!”

“七爺對你,真是一片丹心。”紫蘇壓低了聲音,又是欣慰,又是傷感:“我,真替小姐高興。”

杜蘅忍不住橫她一眼:“我被人欺侮,你還有臉笑?”

說到最後,終是羞不可抑,聲音低至不可聞。

紫蘇忍俊不禁,又怕她惱,強忍了笑道:“當時情況緊急,大家都以爲你活不成了。這些細枝末節,誰還去考慮?”

“別說了!”杜蘅嬌聲喝叱。

蕭絕靠在牆上,聽着裡面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音,偶爾夾着兩聲熟悉的低語,似飲了醇酒般,熏熏如醉。

他的阿蘅,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