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琛拍一拍自己的衣服,這量身定做的衣服,連一個多餘的褶皺都沒有,看上去金光熠熠的龍是那樣的逼真,幾乎有破壁飛去的感覺,五爪金龍,在海水中翻騰跳躍,張牙舞爪中帶着一種自鳴得意。
但是墨琛本人並沒有那麼志得意滿,因爲今日的冊封,在十年前,墨琛剛剛懂事,過了成年禮以後就已經清楚的,不算是意外之喜。
“兒臣謝過父皇,從今日開始,兒臣一定會好生整理朝廷弊病,在坊間一定會用力的追查,將這赤眉軍一個一個就算是掘地三尺都抓出來,然後隱惡揚善,做兒臣分內應該做的事情,請父皇高枕無憂就是。”
“是了,是了,趙赫,不知道你今日有多麼丰神俊朗,你讓朕看到了三十五年前的朕,朕當初與你一樣,也是鮮衣怒馬,也是這般的峨冠博帶,朕希望你可以做出來比朕高一百倍的功勳,你功勳卓著,朕就真正高枕無憂……”
“父皇垂訊,兒臣並不敢充耳不聞,自從做了王爺以後,兒臣時常惴惴不寧,天下風雲變幻,兒臣這麼多年兢兢業業,雖沒有做出來什麼改變歷史的事情,不過兒臣這裡,畢竟還是得到了認可,兒臣惶恐,但是兒臣一定會一仍舊貫,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
“父皇放心你,墨琛,你長大了,我傲風已經快要三百年的基業,這一切,朕給你,朕希望你不至於那樣恃寵而驕,時刻將帝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欽此,欽此啊。”
“是,父皇。”墨琛再次叩拜,這纔在鴻臚寺官員的帶領下進入了旁邊一個御座,這邊,皇上看着趙赫,趙赫也是看着皇上,不過薄脣輕抿。
並沒有說一個字,皇上嘆口氣,掩飾住了自己的失落,“趙赫,你現在是一個王,朕希望你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而不是朕每常耳提面命,墨琛不但是太子,還是你的哥哥,這是血濃於水的,時常聽人詬病,說你與墨琛不睦,確有其事嗎?”
皇上真的是皇上,已經問出來這樣一個尖銳的問題,趙赫不回答,但是不能,趙赫回答,則是從另外一個方向,說明了自己的態度。
“並沒有這個,兒臣想,是兒臣樹大招風了,這些乃是旁人的閒言碎語,父皇可以在哥哥那邊求證一下,兒臣並沒有與哥哥有什麼不睦。”
“墨琛,對嗎?”皇上皺眉,歷朝歷代讓上位者最爲憂心忡忡的就是這個事情,這事情,讓人頭疼不已,兄弟鬩於牆,到頭來不是魚死網破就是兩敗俱傷,他不想要在晚年看到這個。
“真正是坊間的胡亂猜忌,兒臣與趙赫關係很好,兒臣就是這種冷冰冰之人,莫非要與趙赫左擁右抱纔可以?”這麼一說,滿朝文武都放聲大笑起來,看到文武百官鬨堂大笑,皇上也是一笑。
“那就好。”
又是揮揮手,“朕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麼,趙赫。”一邊說,一邊揮揮手,趙赫在鴻臚寺的帶領下,已經朝着前面的位置去了,剛剛到了前面的位置,墨琛已經舉起來一個酒杯。
趙赫握着酒杯點點頭,已經一飲而盡,對墨琛最太子的事情,趙赫也是心悅誠服的,因爲經歷過很多事情,都可以證明,墨琛實實在在是比自己厲害很多。
帝王的位置也是非他莫屬,現在既然是做了輔佐帝王的親王,趙赫知道自己應該進退有據,那象徵友誼的一杯酒已經喝下去,兩個人都笑了。
趙赫的眼睛收回來,皇上看到這兩個人那樣,知道果真是坊間在造謠中傷,不免淡淡的一笑,“朕想,朕一開始也是多慮了,你二位現如今已的身份已經與往常不同,也應該知道,朕這裡遺大投艱,莫要辜負了朕的一番好心好意。”
“是,父皇。”
墨琛立即點頭,跟着趙赫無聲的也是點頭,聽皇上的指令。
“這一次,朕同時冊封你們兩個,你們應該也是清楚,朕希望你們處理的是什麼,京畿有關於這些個赤眉軍的事情,已經鬧騰的滿城風雨,朕這裡,希望你們一併剷平了。”
“是,兒臣會依計行事。”趙赫與墨琛異口同聲,皇上立即點頭,指了指自己御座上的酒壺:“玉壺春酒,每人一杯。”這麼一說,兩個內侍監已經上前一步,握着酒壺開始斟酒。
酒水清澈,落入了酒盞中,然後送了過來,墨琛一飲而盡,趙赫同樣也是酒到杯空,這兩個人都是那種不拘泥於形式的人,皇上看到兩個人是有深情厚誼的,知道一切都是自己多慮了。
“朕的希望,你們都是知道的,不過朕有一件事情不理解,這事情其實也是朕的章程,朕想要問一問,墨琛,你先來回答。”墨琛以爲是朝政上的事情,立即點頭,但是墨琛實在是聊不到父皇會當着袞袞諸公的面問這樣一個問題。
“除了樑煙雲,你還想要納妾嗎?”
“兒臣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更何況,阿雲已經省下來一個皇子,兒臣這裡更不能與任何女子開始貌合神離的婚姻,這對於那些女子也是一種傷害,其實一夫一妻是最爲和諧的,現在的夫妻制度未免昏聵。”
這麼一說,皇上無可不可的樣子,“坊間也總是說,你與樑煙雲時常齟齬,確有其事嗎?”什麼時候,皇上也是關心起來他們這些私人的事情,墨琛點頭,“以前與阿雲之間的確不愉快,不過那些早已經成爲過去。”
“父親牀頭吵架牀尾和,倒也是。”皇上一邊說,一邊轉動了一下慧黠的眼眸,看着趙赫。“朕想,你應該有你自己的看法,朕會補辦你與小麥的婚禮,不過朕同樣還是一個問題,問問你,爲何?”
同樣還是一個問題,那就是擇偶的事情了,趙赫一笑,“因爲我得到的始終是自己想要的,要是自己不想要的,別人強加於我,我就是死,也不會同意的。”
“好,朕已經看出來你們的決心,來,滿飲此杯。”皇上喝過了以後,墨琛立即站起身來,勸皇上早早的回去,莫要喝很多,畢竟還是病體剛剛痊癒,實在是不能經受折騰了。
皇上會意的點頭,朝着後殿去了,近日人人都以爲皇上是很閒,其實人人都錯了,皇上很忙很忙,不過忙在別的事情上,她在含飴弄孫。
冊封典禮完畢,早已經杯盤狼藉,有人準備阿諛奉承兩句,不過墨琛不是那種喜歡聽溜鬚拍馬的人,至於趙赫,趙赫冷冰冰的,看到那張冰山可謂的臉,人們已經畏怯起來,更不要說去逢迎阿諛。
“出去走走?”墨琛提議,看着趙赫,趙赫點頭,正要往前走,武將中,已經走出來一個人,是以前用玉如意砸過墨琛,並且以死要挾墨琛不能做帝王的人,是樑煙雲的父親,左權。
“您……”墨琛看着左權行禮,實在是不知道究竟左權葫蘆裡買的是什麼藥,但是隻能上前一步,寬厚的握住了左權的手,“您起來。”
畢竟,從關係上看,左權是自己的岳父,不能行此大禮,左權呢,不看墨琛,“往後,剿匪的事情,兵部全權聽王爺的……不,是太子,以前與太子之間多多少少有點兒誤會,希望誤會可以過去,太子可以風輕雲淡的看待。”
“什麼誤會,爲何本宮就不記得呢?”墨琛到底是貴人多忘事,這麼一說,左權提着的心終於落在了原來的位置,艱澀的一笑,“是太子您寬宏大量,既然您不願意老話重提,我這裡也就改過自新,拖賴您,阿雲纔可以有今天。”
“雲是個精彩的女子,知道自己要的生活是什麼樣的,我這裡沒有給她很多,倒是她教會我很多道理。”
“是王爺妄自菲薄了。”左權一邊說,一邊隱退。
墨琛沒有料到,左權會承認錯誤,並且會給自己丟過來橄欖枝,一直以來左權都是那種剛正不阿之人,這種人難免有剛愎自用自視甚高的感覺,大概是樑煙雲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這才讓左權回心轉意。
其實也對,一家人何故弄得那樣四分五裂的呢?既然是可以互相幫助,爲何不休慼與共。
“讓你見笑了,聽說朗潤園最近在翻修,奼紫嫣紅,一片桃紅柳綠,我們進去走一走。”
其實,走一走是假的,聊一聊是真的,去朗潤園的目的大概也不是去看什麼花紅柳綠,而是那裡相對來說,是比較僻靜的地方,所謂法不傳六耳,也是這麼一個意思,墨琛在前,趙赫在後,兩個人規行矩步,不多久已經進入了朗潤園。
帝京的春天,來的比較晚,滿城春色宮牆柳,而宮牆外,早已經有很多紅色的白色的花朵,現在,兩個人已經進入了庭院中,趙赫無心看這些,墨琛呢,看到這裡的的確確安靜,找一個位置已經去了。
有亭翼然,臨水登山,兩個人到了亭子裡面,墨琛看着湖面,“現在,你不走了?”
“此心安處是吾鄉,不走了。”趙赫說完,又道:“我會留下來,幫助你,君子一言九鼎,既然是已經在皇上與臣僚跟前承諾過的,我不會半途而廢,況且,只有我知道,現在也是你舉步維艱的時候,雖然我沒有什麼力量,不過幫幫你,還是可以的。”
“既然如此,王弟就不要走了,永永遠遠留在帝京,你是有用武之地的人,不要總是求田問舍,我何曾就不知道,那種悠閒的生活是很好的,但是上天已經註定了,你我前半生只能如此,我希望你可以早一天明白這個道理。”
“以前不明白——”
“現在呢?”墨琛問一句,終於回眸,看着趙赫。
“現在,已經很清楚了,你我是被選中的人,是被皇權選中的人,以至於你我現在已經不能選擇自己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