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琛與樑煙雲還是不同,同樣是面對朝廷的聖旨,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喜的是樑煙雲,因爲樑煙雲認爲這是朝廷的褒獎,一般情況,是不會有人可以得到皇上的信賴與青睞。
既然已經得到了皇上的信賴與朝廷的認可,當然,更應該的是快快樂樂的,但是墨琛呢,墨琛一則以懼,愁眉不展。現在,皇上對於往王儲的事情,其實曖昧不明,並沒有真正斬釘截鐵。
就墨琛而言,做親王也好,王也罷,就是做未來的帝王,有點兒不切實際。就算是真的做了帝王,也不是墨琛多麼熱心的事情。畢竟,墨琛需要更多的時間去陪伴樑煙雲啊,但是樑煙雲則是不同。
她認爲,這是適逢其會的,是老天安排過來的,所謂天命難違,就樑煙雲而言,是必須要好生尊崇的。
樑煙雲微微笑,眼睛波光瀲灩,好像盛着星光的美麗湖泊一樣,“玉琅,去給公公打賞。”這邊一說,那邊玉琅忙不迭的帶着一行人去了,看着這一些浩浩蕩蕩的人全部都消失不見以後,樑煙雲這才一笑。
那清冽的鳳眸此刻凝視着墨琛,“王爺好像不開心一樣,這天大的好事從天而降,你就不要這麼晦氣了,其實這也是從長計議,皇上與衆不同,但是在任何時候我們都應該好生爲何撒着想。”
“趙赫呢,往後……”原來,墨琛擔憂的是這個,恐皇上的安排諸位會頗有微辭,恐皇上的安排,趙赫會有所不服,這麼一來,往後兄弟鬩於牆,說不好就不好了。樑煙雲其實也是明白,可想而知,墨琛對於友情與愛情都是並重的。
他不是那種意氣用事的人,現在,看着內侍監去了,樑煙雲勾勾手指,墨琛上前一步——“幹嘛?”
“不是說小園香徑獨徘徊,和你在周邊走一走,多好?”一邊說,一邊朝着前面的位置去了,兩個人一前一後,滿眼落花間飛絮,亂紅飛過鞦韆去。墨琛心事重重,哪裡有半點兒的心思看眼前的風景,而樑煙雲呢,感念與此刻春景長在。
在一片春深似海中,兩個人往前走,到了前面的鞦韆位置,樑煙雲不想要走了,就那麼坐在了那裡。
“其實,你也早早就看出來了,只能是你。”她說,一邊說,一邊整理一下自己的髮絲,髮絲上有凌亂的花朵,白白的,因了這一片白,讓那髮絲顯得輕盈,黑漆漆,富有光澤度。
“什麼?”他漫不經心,眼神還是望着前面的位置,好半天,並沒有回過神來。
“墨琛,我在和你說話,你好歹尊敬一下我,這是禮貌。”樑煙雲這麼一說,墨琛立即點頭,想要坐在旁邊的位置,但是看到樑煙雲這鞦韆上明顯有位置,立即過來,一邊落座,一邊伸手。
將樑煙雲頭頂那細細碎碎的紫葉李一枚一枚的拿下來,“紫葉李,這麼繁盛,但是越發是繁盛的東西允諾的也就比較早,你看,杏花與李花在春季總是第一個綻放的。”
“但是這時候還春寒料峭呢。”這邊,墨琛說到這裡,樑煙雲已經明白墨琛的意思,拍一拍墨琛的肩膀,順手握住了墨琛肩頭的一枚,就那麼丟開,讓在風中飛舞,看着那輕舞飛揚的。
樑煙雲這才說道:“我知道你的隱憂,不過你放心就好,你會成功的,這是氣運,我想,是任何人都改變不了的,既然是早晚都屬於你的東西,你爲何總是推三阻四的樣子?”
“你有沒有想過趙赫的感受?”他問一句,看着樑煙雲,樑煙雲不假思索,因爲樑煙雲知道,趙赫要的不是這個。
“正因爲爲趙赫設身處地的想了,這才覺得,你應該握住了這一次的機會,這是皇上對你寄予厚望,你至少不能讓皇上失望,也不能讓我失望啊。”一邊說,一邊扳正墨琛的面頰。
“你也是希望本王稱孤道寡?”這不是廢話嗎?樑煙雲一直以來並沒有反對過墨琛,甚至,樑煙雲希望墨琛成爲獨一無二的人,只要,這是名正言順的,不是用非常手段得到的。
何樂而不爲?而墨琛呢,總是這麼慈善,想這個,想那個,就是不想一想自己,樑煙雲看着墨琛,“你不要想那麼多,是你的終究還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是你握住了,其實也是別人的。”
“我知道。”墨琛點頭,但是點頭以後就是長久的沉默,樑煙雲嘆口氣,“就知道你在想什麼,我父親不支持你,但是我會說服我父親,這一點,你放心就好。”
他早就知道樑煙雲善解人意,敢爲天下先,但是沒有料到樑煙雲這樣聰明過人,並且這樣具有思想性與魄力,不禁微微吸口氣,“阿雲,與你在一起,我……”
“又來,好了,陪着我在做這邊溜達一圈,豈不是快哉快哉。”一邊說,一邊握住了墨琛的手,兩個人九曲迴廊,今日,再也沒有聊這個事情,其實樑煙雲喜歡與墨琛有商有量。
畢竟墨琛的心目中,還是很在意自己的看法,目前的局勢已經很是明晰,墨琛如果不做帝王,這帝王的位就虛位以待,這不是朝廷想要的,也不是墨琛想要看到的,帝王的位置總不能後繼無人啊。
皇上培養了墨琛這麼多年,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不正是這麼一個意思嗎?墨琛看着湖面,有鴛鴦在水中央遊動,到了這邊,吃水面落下去的,紅色的引逗的兩隻鴛鴦吠叫。
大自然的一切,好像日升月沉一樣,帶着自己的韻律,是我們沒有辦法真正掌控和理解的,我們只能去欣賞,墨琛與樑煙雲並肩而立,就那麼一言不發的看着水面,時間過得很慢很慢。
要是可以停頓在這裡,多好?
另一邊,一行內侍監已經到了虎豹營,墨琛是取世,而這邊趙赫則是消極應付,等到這些內侍監到了虎豹營以後,七拐八拐這才找到趙赫,最近因爲小麥懷孕的事情,趙赫也是忙碌了一個焦頭爛額。
畢竟是第一胎,人們總是鄭重其事,這樣的舉動,讓小麥畢竟不安起來,皇上爲何對樑煙雲曾經有殺心,那完全是樑煙雲過分與墨琛親暱罷了。
因爲皇上畏懼,一成不變的自己的兒子,會讓一個女子給改變了,就那樣輕而易舉的改變了,皇上不能接受,也絕對沒有接受的意思,此刻,這兩個人含情脈脈的抱在了一起。
金風起,吹的兩個人衣袂飛舞,老遠的,這內侍監張頭張腦,並不敢過來,趙赫好像也是發現了,但是並不理會,想必又是朝廷要讓自己做帝王之類的,小麥則是忐忑不寧,看到內侍監來了,立即慌亂而又狼狽的推開了趙赫。
趙赫呢,並不理會小麥,推開了以後,手還是握住了小麥的手,表示,自己與小麥是同氣連枝的,任何情況與災禍都沒有可能讓他們兩個人鬆開彼此的手。
那樣一來,兩個人只能直面這內侍監了,內侍監呢,也是公事公辦的口吻,“奉天承運,請武狀元趙赫接旨。”
說“武狀元”三個字,這才讓趙赫心頭驟然一跳,對啊,自己不光光是一個將軍,還是一個武狀元呢,不光光是武狀元,還是龍子龍孫呢。
趙赫身兼數職,但是趙赫文恬武嬉,這對於趙赫,也是警鐘,此際,趙赫深吸一口氣,眼睛閃爍了一下,已經落在了內侍監的臉上,然後慢慢的,慢慢的單膝跪地,“微臣,接旨。”
旁邊的小麥看到這裡,也是跪在了那邊。
這內侍監慌亂無措的上前一步,內侍監畢竟知道小麥已經有龍種在身上,這麼跪下來,要是有什麼亂子,不是自己可以擔保的。
“您起來,您起來——”小麥只能站起身來,這內侍監握着聖旨,這纔開始朗誦起來,聖旨很長,洋洋灑灑,趙赫聽完以後,疑惑的擡頭,“你的意思,皇上要冊封我爲親王?”
“皇上良苦用心,您不能辜負了,皇上說現如今內憂外患,希望你們可以攜手,可以並肩作戰,這赤眉軍在城中猖獗的很呢,要是有您與未來的太子一起,這是再好也沒有的。”趙赫聽到這裡,微微一哂。
“那未來的太子,西宮想必是墨琛了?”要是墨琛,他心頭的巨石終於可以塵埃落定,就連趙赫都一清二楚,未來的帝王非墨琛莫屬,墨琛在很多方面的的確確是勝過了自己的,將帝位給墨琛,也是心安理得。
皇上的意思,與自己的意思一般無二,墨琛畢竟是墨琛啊。
“這……您都知道了?”內侍監唯恐趙赫會不開心,但是從趙赫的面上,絲毫看不出來一丁點兒不開心的痕跡,趙赫點了點頭,“是墨琛,就更好啊。”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握住了聖旨,“冊封在什麼時候?”
“鴻臚寺那邊已經給看了時間,本月十號而已。”趙赫聞言,掐指一算,本月的十號就是大後天,這麼一來,趙赫熱血沸騰起來,“回去告訴皇上,我一定會好生輔弼墨琛的,好了,你去吧。”
“是了,老奴去了。”這老奴原封不動的將趙赫的話告訴了皇上,皇上立即笑起來,“好,好,想不到朕的兒子終於有開竅的時候,朕大概也是沒有做錯的,甚好,甚好啊。”
“皇上怎會錯,皇上英明一世,不過這赤眉軍也真正是讓人頭疼不已了,希望儘快可以得到解決,您的心頭也是去了一樁大事情。”
“可不是嗎。”皇上一邊說,一邊伸手,輕輕的摸了摸懷抱中孩子的眉眼,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跟着就連這小孩子也是笑起來。
“你看,就連他都可以聽懂。”
“可不是,畢竟是龍子龍孫,想不不同凡響。”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不是這樣又是如何呢?皇上一笑,笑容變得那樣的蠱惑,“小兒難養,且走一步看一步吧。”一邊說,一邊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