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煙雲並沒有躲避,反而是用同樣認真的神色看着,墨琛低眼睫。
“今日,本王不是過來鬧事情的,阿雲,最後一次機會,莫要讓本王后悔自己了剛纔說的話。”
好高高在上的王爺啊,居然要給自己“最後一次的機會”!樑煙雲面對這咄咄逼人的王爺,良久良久以後,這才清冷的一笑,然後一步一步的越過旁邊的士兵,朝着墨琛去了。
“墨琛,這最後一次機會我不要。”樑煙雲字正腔圓,所思所想,都是肺腑之言,也就這樣說了出來。
墨琛早已經料到此時此刻樑煙雲會說什麼,沉默讓氣氛變得尷尬起來,也讓氣氛變得微妙起來,墨琛不發一言,就那樣用那浩瀚如同星海一樣的鳳眸仔細的瞪視着樑煙雲,樑煙雲也不甘示弱。
兩人凌厲的眸光相互之間放射出來一片攝人的冷光,樑煙雲的身體單薄,嘴脣血色全無,看起來有一種弱不禁風的惶惑,珠淚已經順着那橄欖型的眼眶一點一點的聚集起來,接着就從眼瞼上落下來。
好像透明的巨大珍珠一樣,一枚一枚就那樣滾落了下來。
他不知道她爲何落淚,但是面對樑煙雲的反抗與樑煙雲此刻的神色,他有一種氣急敗壞。
“本王,不接受。”他說完,已經伸手,用力的攥住了樑煙雲的手腕,昨晚被人綁架,樑煙雲遭受的何止是心理的摧殘,更多的則是身體方面的,現在,一切都風輕雲淡了。
“墨琛,我沒有想到……”
“有什麼,回去說。”墨琛壓低了聲音,面對這樣急轉直下的情況,墨琛一言不發,良久良久的沉默以後,樑煙雲只能點點頭。
不情不願的回眸,用告別的儀式,看着身旁的趙赫,趙赫抿脣,大步流星已經到了樑煙雲的身旁,炯亮的目光望着墨琛。
“王爺,王妃身體不好,您不能就這樣帶着她離開,我想,這裡面有誤會,您爲何不聽王妃解釋一下。”
一邊說,一邊看着墨琛,墨琛一笑,握着樑煙雲的手暗暗的用力,樑煙雲感受到一種威脅與壓迫,墨琛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只要這孩子沒有生出來以前,自己都是這個王妃,並且自己必須要做這個名存實亡的王妃。
墨琛本來就對自己心灰意冷,此刻回去,焉有樑煙雲的好日子過,但是,不會回去也是決計沒有可能的事情。
他躑躅了,但是不得不往前走。
“此乃本王的家務事,莫非將軍連本王的家務事都想要插手不成?”一邊說,一邊望着眼前的男子。
“您的家務事,末將自然是不敢插手,也是沒有能耐插手,不過末將總不能看着自己從小就認識的女子被您這樣子誤會。”
“那麼說,你要爲你的青梅竹馬打抱不平了?”墨琛一邊說,一邊暗暗的用力,攀住了樑煙雲的髮絲,樑煙雲的墨發因爲撕扯有疼痛。
但是樑煙雲忍耐住了,因爲墨琛並沒有真正折磨自己的意思,而是暗示樑煙雲,讓樑煙雲俯就自己的提議,說走就走,以免趙赫糾纏。
他身爲王爺,被樑煙雲戴綠帽子,此事已經大謬不論,要是軍民之間再有什麼大打出手的誤會,則更加是不可理喻。
“末將更加是不敢了,末將希望您可以考慮考慮王妃,王妃現在大腹便便,既然王妃不願意走,您讓王妃在末將這裡,其實也無不可。
一邊說,一邊看着眼前的人,用哀懇的語氣,這是墨琛不曾想過的,好啊,趙赫!爲了樑煙雲你是真的做足了卑諂足恭,從來心高氣傲的翩翩君子今日居然這樣子折節。
“幸虧,這肚子裡面的孩子是本王的,不然本王甚至要懷疑骨血不純了,阿雲,跟着本王回去,給他道別。”
固然,要是選擇一個地方休養生息,這裡好過了任何一個地方,但是樑煙雲還是覺得,罷了,梁園雖好,終非久留之地。爲了不拖累趙赫,樑煙雲只能朝着墨琛望一眼,“好,我跟你回去。”
“趙赫,我去了……”
不等樑煙雲說完,趙赫已經一怔,然後那英挺的眉峰已經有了褶皺,“我不允許。”
“趙赫,君子知機,達人知命,我想你應該知道的,我在王府會很好,我去了,小麥……”樑煙雲看着小麥,小麥眼睛裡面也是有了淚水,兩個人互望一眼以後,小麥嘆口氣,“阿雲,一路上注意安全。”
“會的,照顧好趙赫,我去了。”一邊說,一邊到了墨琛的身旁,墨琛早已經走了,大步流星的朝着庭院外去了,樑煙雲只能悠然嘆口氣,跟着墨琛去了,到了門口的位置,墨琛指了指前面的轎廂。
顯然這是給樑煙雲提早就準備好的,他總不能帶着樑煙雲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招搖過市,一開始,別人對樑煙雲的一舉一動嘖有煩言,尤其是左曉月,當然,他並不相信樑煙雲與趙赫有什麼關係。
現在呢,親眼目睹以後,他不由得自己不去相信趙赫與樑煙雲有藕斷絲連的各種關係,樑煙雲坐上了轎子,已經有人擡着轎子去了。
好得很,終於有了與墨琛獨處的機會,樑煙雲思想前後,關於昨晚的事情,自己需要一五一十的說出來,要是這個冊頁目前爲止還在左曉月的手中,早早的將冊頁找出來也是好的。
她抿脣,緊張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一方錦帕,錦帕有了褶皺,好似社會盛開的雛菊一樣,偷瞄一眼墨琛,墨琛閉着眼睛,眼觀鼻,鼻觀心,平靜的很。
兩個人的目光互望了一眼,良久的沉默。
“你不覺得你要給本王坦白什麼嗎?”僵局還是墨琛打破的,好,好得很。樑煙雲聞言,這才點頭,“您想要聽什麼?”
“你想要說什麼?”他回敬一句,臉色不是很好的樣子。
“我說什麼還重要嗎?我說了你不喜歡聽的,你不相信的,倒不如我挑選你比較喜歡的說,反正現在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樑煙雲倒是達觀起來,墨琛望着樑煙雲,那眼神簡直好像冰鎬一樣。
犀利,冷漠,沒有絲毫的人情味,那種冰涼,讓人望而生畏,也讓人望而卻步,兩人的目光就這樣對望着,沉默已經開始縱橫。
“你說實話就好,最好不要有一個字兒的虛言。”樑煙雲聞言,立即正襟危坐,將十二萬分的精神都打點好了,這才悠悠然說道:“昨晚,我後半夜輾轉反側,難以成眠,我信步而行,奇怪的是……”
“那個時候了,我忽而就看到你的書房中有燈燭,我想,你每日並不過來看我,大概是早已經忘記了自己還有我這樣一個側妃,我想,你回來了,既然是回來了,那我好生過去找你聊一聊就是。”
“於是,”樑煙雲冥思苦想,並不想要遺漏任何的環節,“於是,就去了,原本以爲是你回來,但是我看到左曉月與夕月主僕二人居然在你的書房中翻箱倒篋,我就那樣看着……”
“看着看着,只聽到兩個人開始談論起來,我這才知道在找什麼東西,一開始,我也是不清楚的,但是很快的,夕月吃驚的說自己將你供養水仙花的花盆給弄翻了,這樣一來倒也是弄拙成巧了,居然……”
“居然就那樣將你的冊頁給弄溼了,於是裡面的各種東西都躍然紙上,我距離比較遠,自然是不知道她們在做什麼,不過我好歹是您的側妃啊,夕月與左曉月看着那冊頁於是沾沾自喜起來。”
“我想,決計不能讓這兩個人將那冊頁拿走,這裡面必然是有什麼秘密的,於是立即阻攔,哪裡知道,他們人多勢衆,墨琛……”
她說到這裡,已經覺得頭暈目眩起來,哀懇的神色讓人一看就楚楚可憐,墨琛儘量避免與那雙美麗的眼睛互相對望,因爲墨琛發現,只要是看着這樣美麗的眼瞳,自己總是不經意之間就會蠱惑。
樑煙雲那心靈的窗口確實比左曉月好看不少,那種晶亮與純粹,那種清澈,是滿腹心事的人不存在的。
她焦急的看着墨琛,墨琛則是慵懶的閉眸,並不看,悠悠然說道:“你要說什麼?”
“我骨鯁在喉,不吐不快,既然你問了,我索性就告訴你。”樑煙雲一字一頓,說着話,也是觀察着墨琛的神色,墨琛始終不言不動,用一種沉默來消遣樑煙雲。
樑煙雲總以爲墨琛在全副心神聽自己說話,這才點頭,“自從我生病以後,您不常常回來,這王府裡面早已經是左曉月的天下,或者你並不會相信,到了必要的時候,這王府裡面的任何一個人都全民皆兵……”
“昨晚,我發現了這個陰謀,但是我剛剛準備離開找奴良,哪裡知道剛剛回眸,就讓人給包圍了,然後當頭一悶棍我人事不省,儘管如此,我依稀還是聽到左曉月與夕月說話。”
“大概是左曉月握着匕首,準備殺了我,畢竟我這個不速之客,對於她們來說,實在是過於危險了,不過她們有所忌憚,並不敢就那樣動手,於是我被這些人給帶走了……”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這才清楚,原來自己已經讓趙赫給救了,然後你就來了,不過你放心就好,昨晚我並沒有遭遇什麼其餘的事情,他們的目的是殺人滅口,並沒有……被那個……”
“說完了。”樑煙雲已經陳述完畢,但是墨琛呢,臉上的神色分明是大寫的不相信,其實仔細的想一想,這裡面的巧合實在是太多了。
旁觀者是墨琛,墨琛會不相信,要是旁觀者是奴良或者玉琅,大概大家都難以置信,但是,這是實情。
實情也罷,只可惜,沒有人會相信。
樑煙雲說完,墨琛的眼睛這才慢慢的睜開,“你的運氣可真好,就不是趙赫要你將這無字天書給他嗎?”這次換做樑煙雲難以置信了,樑煙雲費力的看着墨琛,墨琛剛剛的每一個字都是那樣的一本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