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安沁玥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復古式的木牀上。雙眼空洞地注視着房樑,安沁玥苦澀一笑。如果這一切是夢境一場,該有多好。淚水無聲無息地落下,曾經她視爲懦弱的淚水,猶如決堤,不受控制。
當冷傲天走入房間,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情景:安沁玥目光呆滯地注視着某處,臉上的傷痛是那樣明顯。站在原地,他沒有出聲,只是平靜地注視着她,臉上未有任何的波瀾。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安沁玥終於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掀開被子,安沁玥緩緩地下樓。“冷大哥,謝謝你幫我找到蓮兒,讓我知道真相,不用再繼續被欺騙。”安沁玥由衷地說道。
冷傲天沒有做聲,只是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瞧。安沁玥淺淡一笑,準備離開。還未邁開步子,便聽到他冷淡地說道:“愚蠢。”
嗯?疑惑地看着他,安沁玥的眼中帶着不解。他,說她愚蠢。“冷大哥,什麼意思?”安沁玥平靜地問道。
側過身,注視着她的面容,冷傲天冷酷地回答:“不是嗎?莽撞報仇,死路一條。”嵐國皇宮不是尋常的地方,君莫奕不是等閒之輩。就直接氣沖沖地去報仇,結果只有一個。
是啊……對於這個道理,她怎麼會不懂。但是一想到柳傾城死,安沁玥就無法顧及那麼多。他怎麼可以利用完她之後,又可以逍遙快活!甚至於,她爲了他,殺死了最愛自己的人。“就算那樣,我也要試試。”安沁玥堅決地說道。
見她如此,冷傲天沒再說話。只是打開房門,讓她隨意。“你要想送死,你師父的仇永遠報不了。”留下這句話,冷傲天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白白送死……注視着冷傲天的背影,安沁玥的心中不停地起伏着。一直以來對君莫奕的愛,這一刻全都化成了深刻的恨意。他,怎麼可以隨便地利用她的感情,怎麼可以!忽然,另外一件事情映入眼簾。
她記得,在山谷之中時,無崖子曾經給她看過柳傾城給她的親筆信。想起信上所寫的內容,安沁玥的眉頭不由地蹙起。那件事情,君莫奕知道嗎?如果他是知道卻故意爲之,那可真就是大逆不道。柳傾城一直想着爲他,卻反而被他親手所害。想必柳傾城那個時候,一定很絕望。想到這些,垂在身側的拳頭不由握緊。
就在安沁玥猶豫着該不該直接前往報仇的時候,蓮兒走了過來。來到安沁玥的面前,蓮兒緩緩地說道:“小姐,奴婢知道,小姐對皇上的感情很深,小姐知道這件事情一定很爲難。小姐,你還是別報仇了。君公子是皇上,奴婢不想小姐枉送性命。”
聞言,安沁玥擡起頭注視着她,問道:“連你也覺得,我是枉送性命?”
點了點頭,蓮兒如實第回答:“不錯,君公子是無崖子師父的唯一弟子,盡得無崖子師父的真傳。加上他又是當今的皇上,振臂一呼,想必小姐就要成爲衆人箭靶。小姐,還是從長計議得好。”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想必就是如此。
直直地盯着某處,安沁玥忽然說道:“蓮兒,外面可有什麼消息,我說的是皇宮裡。”她忽然離宮,君莫奕是否擔心?直到這一刻,安沁玥還是有一些在意。有些時候想想,安沁玥覺得自己還真是犯賤。
並未明白她的心思,蓮兒思考了下,說道:“奴婢沒有瞧見,奴婢並沒有出去。”這兩年來,蓮兒有遇見過幾次,似乎有人在追查她的下落。因此,她只能一直躲着。
是嗎?呵呵,或許他根本都沒發現,她已經離開。想到這,安沁玥不由苦澀一笑。轉過身,安沁玥淡淡地說道:“你先出去吧,我要冷靜下。”將房門關起,安沁玥將自己反鎖在屋內。有些事情,她要仔細地想想,到底該怎麼做。
院子裡,冷傲天與冷恆之相對而坐着,瞧着自家大哥的神情,冷恆之打趣地說道:“大哥,每次遇到沁玥的事情,你總是容易亂了陣腳。說你對她沒心,我可真的不相信了。”
從昨晚到現在,冷傲天一直深鎖着眉頭。雖然他什麼話都不說,但冷恆之已經猜到是爲什麼。“你說,她會怎麼辦。”冷傲天忽然問道。
轉動着手中的茶杯,冷恆之搖了搖頭,說出自己的看法:“我覺得,按着沁玥的性子,恐怕不會那麼莽撞地前去報仇。剛開始的時候出於氣憤,可是氣憤之後,卻會恢復冷靜。在沁玥的身上,我看到了一陣沉穩。大哥你信嗎?從看到沁玥的第一天起,我就覺得她不是尋常女子。”
注視着那緊閉的房門,冷傲天沒有說話。她,確實不是尋常人。尋常之人,不會讓帝王和王爺傾心。只是讓冷傲天所疑惑的是,君莫奕爲什麼要這樣利用安沁玥。一直都清楚,君莫奕對權位的重視。但他沒有想到,他會去利用一個女子的感情。
就在兩兄弟在那討論的時候,當事者的房間終於打開。只見安沁玥雙手交疊放在身前,緩緩地從房間裡走出來。來到冷傲天的面前,安沁玥展顏一笑:“冷大哥,謝謝你及時點醒我,並且制止我。”經過沉思,安沁玥已經有了決定。
聞言,冷傲天淡漠地開口:“那就好。”
側過身子看向冷恆之,安沁玥請求地說道:“蓮兒昨晚所說的事情,我懇求兩位不要告訴第三個人知道。就算是你們的妹妹三小姐,最好也不要說。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得越多,反而是一種威脅。”
冷恆之與冷傲天都是明白人,對於這個道理自然都懂。“沁玥你放心,我們只有分寸。這件事情,我們會守口如瓶。大家相交一場,都是朋友,不需要那麼客氣。”安恆之微笑地說道。自從當初安沁玥救了冷傲天之後,冷恆之便將她當成家人看待。
眉頭微微地鎖着,安沁玥繼續說道:“能不能麻煩你們幫我照顧好蓮兒。我擔心,他會對她不利。只有把她安置在傲龍堡,我才能放心。”
拍了下胸膛,冷恆之爽快地答應:“沒問題,我們傲龍堡還是養得起蓮兒姑娘。”
見他們倆這麼說,安沁玥終於可以放心。朝着他們福了福身,安沁玥便平靜地往外走去。見狀,冷傲天不禁問道:“去哪?”
回過頭,安沁玥不想有什麼隱瞞,如實地回答:“我要離開嵐國。知道現在,我都沒有做出決定,到底要不要直接去皇宮報仇。我想回到和師父居住的世外桃源裡,在那我的心會平靜一點。或許,我可以想明白很多的事情。冷大哥,將來若我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你能否幫我?”
迎視着她的眼睛,冷傲天默然地嗯了一聲,算是回答。見此,安沁玥宛然一笑。輕身一躍,安沁玥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他們的面前。冷恆之站起身,輕笑地說道:“看來大哥真的愛慕沁玥,但是她是皇上的女人,這真的好嗎?將來一日,莫非大哥要與皇上兄弟相殘?”
冷傲天沒有做聲,只是轉身往深處走去:“不會有那一天。”
懸崖上,安沁玥安靜地站在那,烏黑的長髮隨風舞動。離開嵐國之後,安沁玥便將自己的長髮全都放下。如今,她再也不想做他的妃子。一想到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安沁玥只覺得胸口一陣刺痛。之所以靠近,只是因爲預言裡,她是唯一能夠將青國覆滅的人。“上天,你未免太高看我。但若不是我,我又何必淪落至此!”安沁玥憤恨地說道。
想到自己穿越而來的經歷,安沁玥忽然覺得,是否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想到柳傾城,淚水盈滿她的眼眶。那是她最重要的家人啊,卻是因爲她而死。
若沒有遇見她,柳傾城應該還能夠好好地活着。而她的出現,給很多人帶來了不幸。想到這些,心臟的位置疼得越來越強烈。“師父,對不起……”安沁玥歉疚地說道。
眼前再次浮現出君莫奕的面容。月光下,他用輕柔的聲音對她說,弱水三千,只飲一瓢。他說,待朕一統天下,便封你爲後,廢除六宮。言猶在耳,卻不過是虛情假意。君莫奕,你何其殘忍!
迎面吹來寒風,安沁玥緩緩地張開雙臂。那一刻腦子裡忽然閃過念頭,如果她從這裡縱身跳下去,是否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從頭來過。若是如此,她一定請求,下輩子再也不要遇見他。
安沁玥一步一步地朝着懸崖的邊緣走去,每走一步,距離死亡似乎又多了一些。終於走到最邊緣的地方,安沁玥緩緩地閉上眼睛。感覺着微風從耳邊呼嘯而過。眼前浮現出柳傾城對她的好,還有君莫奕對她的謊言與欺騙。身體慢慢地前傾,頃刻間,身子猶如墜落的風箏,快速地往下而去。
那一瞬間,安沁玥的心中沒有害怕,有的只是平靜。如果就這麼死去,或許,也是一個美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