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二位國王感激涕零,千恩萬謝的跟着曹化淳出了乾清宮,轉向內閣。
朱栩坐南朝北,盤腿坐在軟塌上,看着手裡的奏本,心裡猶自思索着,自語道:“朝鮮基本上沒問題了,由北向南是半圈,左半圈,右半圈……”
左半圈,就是環海,第一島鏈,唯一剩下的就是倭國。
倭國現在內部也是紛紛擾擾,尤其是九國島,島原之亂越演越烈,德川幕府正在調集大軍鎮壓,可半年不但沒有成功,反而損兵折將,亂民的聲勢是越來越浩大。
倭國,朱栩是不急,暗中也在悄悄分化,消耗它的國力,甚至放在最後處置都沒問題。
右半圈,基本上就是蒙古了,漠南,漠北,漠西三大部分,眼下要處置的就是漠南,其中最大一個部落,就是號稱黃金家族,蒙古大汗的察哈爾部。至於漠北還不着急,他們離明朝遠,短時間內沒有威脅。漠西,現在分爲多個部落,準噶爾實力與潛力是最強的,眼下猛虎還在打盹,十年八年也惹不到大明,同時朱栩還需要他來擋一擋正在崛起的俄羅斯人。
因此,大明現在急需處置的,就是察哈爾了。
朱栩沉思半晌,擡頭看向不遠處的劉時敏,道“你覺得,朕現在處理察哈爾,是不是有些急切?”
這件事剛剛透露給內閣,還不知道內閣會掀起多大風波,只怕反對者是十之七八,支持他的也多半是默默支持。
劉時敏看了眼朱栩,連忙又低頭,道:“奴婢相信外廷的大人們會理解皇上,更會看清大勢,不會反對皇上的決定。”
朱栩輕輕笑了聲,走下軟塌,活動了下身體,背起手,想了想,道:“走,去看看海蘭珠。”
劉時敏看着朱栩的背影,又看了眼外面的漆黑天色,沒有勸阻。
海蘭珠,布木布泰,兩人不是普通女子,是科爾沁的格格,眼下這個情形,她們就更不一般了。
在朱栩去往芷蘭宮的時候,朝鮮的二位國王在內閣,得到了非常好的優待。
好吃好喝,有專人陪着,曹化淳與孫傳庭就忙來忙去,在滿內閣走來走去,同時中書內的文書進進出出,奔赴各地。
朝鮮去國號不是小事情,哪怕內閣有準備,有琉球的先列,一時間還是忙的腳不沾地。
在孫傳庭的班房裡,內閣六部,督政院,大理寺等等,站滿了人,認真的聽着孫傳庭的話。
“‘巡撫衙門’的主官,從在野選出一個德高望重之人前往,上傳下達,匡扶得失,具體人選,內閣會再考慮,你們也可以舉薦……”
“大理寺,設南北省級大理寺,其他的不設,官員嗎……三七開,我大明佔三,朝鮮佔七,主官給朝鮮提名……”
“刑獄司,各派十五名官員,不負責具體事務,全部都是副手,日後每半年輪換,每次增加十五人,然後分散各地,全數各三百人……”
“吏部,各派遣三十名,不負責具體事務,但要求對事務都要有足夠的瞭解,對朝鮮官員進行觀察,記錄……”
“兵部不派人,朝鮮的所有軍隊,臨時調派權歸遼東總兵署……”
“工部對朝鮮的交通進行重新梳理,確保與我大明的統一,無障礙……”
“戶部,對朝鮮的戶籍,人口,田畝進行梳理,掌握相關數據……”
“禮部……”
“督政院……”
“對了,貿易方面要加強,互通有無,商船定期不定期開航……”
孫傳庭本來是坐着說的,說的口乾舌燥又站起來,道:“本官說的這些有些複雜,你們回去之後,各部門繼續商議一番,然後咱們再聯席商議,在三五天內完成,這件事不能拖延,本官要親自去平壤傳旨……”
“遵命!”一羣人擡手,強打着精神。
孫傳庭斷斷續續說的太多,很凌亂,這大深夜的,還需要他們回去再整理,別說今天晚上,怕是明天一天都沒時間睡覺了。
一羣人迤邐的出了內閣,各自趕回部門,孫傳庭走向曹化淳的班房。
曹化淳正在草擬各種詔書,涉及範圍太廣,即便是他也不能單指揮。
他的班房裡,有六個內監,還有十多個年輕的文人,一看就是從督政院畢業的人,被抽調過來,在他班房裡做事。
“曹公公。”孫傳庭站在門外,笑着喊了一聲。
曹化淳擡頭看了他一眼,連忙放下筆,走出來。
兩人並排走了幾步,曹化淳道“孫閣老,可是遇到什麼問題了?”
這樣的事情雖然是第一次,但朝鮮是大明的屬國,依照禮制處置,也沒什麼大問題,只是從頭到尾都非常複雜,還得細細的設計。
孫傳庭到底是內閣輔臣,自身的履歷也非常厚實,內閣,六部,地方都做過,尤其是遼東總理大臣任上,與朝鮮交集最多,他來處理是最爲合適的,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孫傳庭臉上有疲憊笑容,道“問題倒是沒有,就是想與公公聊聊,喘口氣。”
曹化淳臉上頓時露出會意的笑容來,陪着走向孫傳庭的班房。
他是大內總管,當今皇帝陛下最近的人,誰敢沒事找他閒聊天?
孫傳庭與曹化淳對坐,給他倒了杯水,笑着道:“我在遼東的時候,與朝鮮接觸不少,尤其是那位金忠善將軍,我入京的時候,還託我給皇上帶禮物,表達他的敬意。”
曹化淳喝了口茶,笑而不語。
他知道金忠善,這位在朱栩還在潛邸的時候就接觸過,算是與朱栩說的上話的人。
孫傳庭看着曹化淳的神色,咳嗽一聲,神色正經了一分,道:“公公,我也不繞圈子了。皇上有宏圖大志,烈烈雄心,這我知道,也不反對。朝鮮應該是皇上早就謀劃的事,只不過今天水到渠成,別人看不到,我看的清楚。從金忠善,到秦翼明駐紮平壤,到琉球,再到今天……我沒有其他意思,我只想問一句,除了對察哈爾用兵,皇上可還有其他意圖?”
沒有誰是傻子,琉球,朝鮮相繼去國號,分明是早有預謀,一步步按部就班的計劃。這些‘陰謀’出自誰,用腳趾頭都能想到。
當今皇帝陛下對‘武功’有着熾熱,磅礴的野心,從遼東,到安南算是收復,朝鮮,琉球就算是開疆拓土!
不管這些人自己認爲是真是假,孫傳庭都清楚,不管真假,將來一定會是真的,眼前這些云云霧霧都是皇帝的障眼法!
琉球,朝鮮既下,察哈爾自然是下一個目標!
孫傳庭目光灼灼,緊盯着曹化淳的雙眼。
大明真的不能再折騰了,打一個察哈爾,咬咬牙能撐住,但是再有一個,就真的會有不可預測的後果!
曹化淳如今也算是人老成精,哪裡會被孫傳庭詐到,同時他明白孫傳庭的擔憂,相比於畢自嚴等人,孫傳庭問的是‘其他’。
“不知。”曹化淳惜字如金。
孫傳庭雙眼驟縮,在他看來,曹化淳不給實話,那就是欲蓋彌彰。
不過曹化淳接着就道:“察哈爾,皇上還沒有最終定主意。”
孫傳庭一怔,有些不明所以,道:“皇上不是說,定在四月一號?”
曹化淳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
孫傳庭睜着眼看着曹化淳,但曹化淳一直沒有說話。
孫傳庭陡然有一種明悟,看着曹化淳道“公公是說,這只不過是皇上給察哈爾施加壓力的一種方式?”
曹化淳看着孫傳庭,似乎擔心傳錯了訊息,默了一會兒,又道“皇上在見過尼克魯後,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話:‘真作假時假亦真,無爲有處有還無’。”
孫傳庭聽着這句話,稍稍琢磨,就感覺大有深意,尤其是在見過察哈爾國師尼克魯之後。
片刻之後,孫傳庭有些會意的笑道“下官明白了。”
曹化淳不管他是否真明白,接着道:“對於‘新政’,皇上並不着急,再給內閣三天時間。”
這件事已經拖了很久,諸位巡撫進京也很長時間,實在不能再拖,孫傳庭面色微凝,道:“公公,對於今年的‘新政’,皇上到底是何態度,不知可否透露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