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的摺子向來都是直達天聽,不過,這次他們改變了策略。
周建宗帶領下,三十多人蜂擁而來,進了宮,直奔景陽宮,皇帝朱由校御書房所在地。
“讓開,我們要皇上!”
周建宗手持摺子,一身官服,大聲呵斥着攔在宮門前的侍衛。
侍衛一身冷意,語氣更冷,生硬的拿着刀柄推着周建宗道“沒有皇上旨意,任何人不得擅闖!”
“混賬!你可知我等是何人!讓開!”
“如果耽誤了我們的事情,你們吃罪的起嗎,我們要見的是皇上!”
“你們一定閹賊走狗,若不讓開,休怪我等與你們一起參了!”
那侍衛一聽臉色一沉,鏗鏘一聲,長刀出鞘,大聲喝道“再敢擅闖,就地格殺!”
這些都是文臣,在筆上舞刀弄槍可以,但真正見了刀兵還是嚇了一跳。
不過周建宗卻更加憤怒,昂挺胸向前,怒道:“我等爲國除奸,匡扶社稷,豈會被區區刀兵所嚇,哪怕是血濺三尺,我等也要與魏賊閹黨拼個你死我活!”
周建宗的話頓時讓已經被嚇住,甚至萌生退意的同僚心生澎湃,紛紛上前大聲喊叫:“我等爲國除奸,豈懼生死!”
這麼多人一起大喝,亂糟糟的,還頗有威勢。
這侍衛頓時眉頭一皺,他最多也就嚇唬嚇唬這幫人,真要就地格殺,他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來人來人,給我攔住了!”這侍衛大喝一聲,頓時從身後的宮門內跑出幾十個衣甲鮮明的大內守兵,長槍短兵的將這些人擋在了宮門外。
“放開我,讓我們進去!”
“你們這羣閹賊走狗!”
“我等要見皇上!”
那侍衛讓人擋着,甚至宮門都關了一扇。這些人若是闖進去,天知道會生什麼事情。連忙讓人去御書房,彙報給皇帝。
周建宗等人一進宮,作爲主場的魏忠賢很快就知道,頓時大怒無比,同時心裡驚懼異常。
他畢竟只是個太監,無權無勢,最大依仗就是皇帝,若是這羣人逼迫皇帝將自己趕出了宮,恐怕他未必能夠活着走出紫禁城!
“魏公公,我等與他們拼了!”
“魏太監,我們決不能退讓,不然這宮裡將無我們的容身之地啊!”
“何止是容身,他們這是要我們的性命!”
“沒錯,絕不與他們干休!”
“我們這就去御書房,與他們魚死網破!”
司禮監內,一羣太監憤怒無比,他們比魏忠賢更害怕,文人手裡沒有刀兵,但他們殺起人來比任何武器都可怕!
魏忠賢與他們一樣,都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大明號稱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無數次事實證明,一旦把這羣士大夫激怒,哪怕是皇帝都懼怕三分!
魏忠賢眼皮不停的跳,口乾舌燥,心臟更是咚咚咚如同擂鼓,憂懼無比,但卻強迫着讓他自己冷靜下來,坐在椅子上,手握着茶杯,磨的滋滋響。
“魏太監,我們不能猶豫了!”李永貞在邊上沉聲說道。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唯有一個人藏在人羣身後,一句話也不說,卻也帶着幾分憂慮之色,劉時敏。
魏忠賢臉角不斷的抽搐,目光裡閃爍着兇光,卻沒有失去理智,在思索個不停。
突然間,魏忠賢站起了,大聲喝道“好,劉朝,帶人跟我走,我們去見皇上!”
衆人一見魏忠賢的氣勢,頓時士氣大振,紛紛整理服飾,如同潮水一般,向着景陽宮的另一門走去。
這麼多大人們在休沐的時候突然闖宮,值守的侍衛太監自然都不是傻子,紛紛心驚膽戰的跑向御書房,向皇帝稟報。
朱由校此刻也聽到了消息,臉色變了數遍,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道:“全部罷斥……”
隨後又連忙問道:“擋住了嗎?”
“擋住了,都在景陽宮外。”那小太監慌忙道。
大臣帶領朝臣圍堵皇帝在大明朝不算稀奇事,時有生,但每一次對朝局,皇宮來說都是件大事。這一次,恐怕也要生在朱由校身上,至少對於小太監來說是這樣。
“擋住了就好。”朱由校稍稍鬆了口氣,坐在龍椅上,神色有些呆。他不是他的祖父萬曆皇帝,二十年不上朝,朝局依然在他的掌控中。自從他登基以來,就沒有享受過那種感覺。
“皇上,魏太監帶着一羣人闖進來了。”突然間有一個小太監跌跌撞撞跑進來跪在地上喊道。
朱由校一聽有人闖進來先是嚇了一跳,接着聽到是魏忠賢心裡頓時鬆了口氣,猶豫了下,道:“那,讓魏卿進來吧。”
“是皇上。”那小太監連忙又爬起來向外面跑去。
朱由校看着眼前剛剛進行到一半的木雕,直覺乏味無比,心裡也憂嘆,沒有一天是輕省的。
“皇上,我等冤枉!”魏忠賢一進來就跪地哭喊,還有一羣人烏泱泱的跪在御書房外,同時大喊冤枉。
朱由校一怔,連忙站起來道“魏卿有何冤屈,起來說。”
朱由校雖然不清楚具體事由,但也心如明鏡,無非是清流不滿他任用宦官,但這是從英宗皇帝就傳下來的,他也不覺得有什麼錯。若是沒有這幫內臣,那他這個皇帝豈不是真成了孤家寡人?
魏忠賢跪趴在地上,聲音悲憤,似痛不欲生的哭喊“皇上,我等爲宦官,無兒無女,前後具無所託,全賴爲皇上辦差而苟活,奴婢自認爲盡心盡力,絕無半點逾矩。而今外臣盡相要將我等全部逐出宮去,奴婢生死自是無關緊要,奈何皇上今後誰爲您用心做事,若有外人圖謀不軌,誰又爲皇上擋刀兵?皇上,宮裡不能沒有宦官,我等可離宮,但千萬不能任由外臣肆意妄爲,欺君罔上啊……”
朱由校聽着前面稍敢欣慰,但後面卻是不寒而慄,整個人臉色都變了。
魏忠賢實則不時擡頭看一眼皇帝的臉色,一見更加大呼道“皇上,他們還要將奉聖夫人趕出宮,他們不但要逼死我等內臣,您的後宮之事他們也沒有放過……”
“他們放肆!”
朱由校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臉色漲的通紅,雙目血絲膨脹。客氏是他的逆鱗,上一次趕客氏出宮他就萬分愧疚,而今這幫清流捲土重來,他絕對不能相容!
朱由校臉色急變,在御桌後走了數次,突然看向魏忠賢大聲道“御史周建宗等人狂悖無禮,擅闖宮廷,藐視君上,着東廠捉拿下,下鎮撫司嚴加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