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問達何許人,這樣的場面,他已經猜到了朱栩的一些意圖。
聽着朱栩的問話,沉吟一聲,他道:“皇上,陝川等情況臣也有關注,李邦華的諸多政策引起朝野,民間的巨大反彈,臣認爲,需要做出調整,安撫民心。”
張問達說的是一點都不委婉,對面的傅昌宗暗自搖頭。
這位到底是東林舊人,秉持的想法並沒有徹底改變。這麼多年,他依舊沒能明白他們眼前這位皇帝陛下到底在追求什麼!
儘管如此,傅昌宗也沒有給他提示,面無表情的坐着。
朱栩端着茶杯,輕輕啜了口茶,擋住了臉。
張問達見朱栩不說話,又道:“皇上,當前‘新政’引起的矛盾越來越大,社稷有風險,臣認爲,需要用盡一切辦法,爭取民心,陝西尤爲重要,不能大意。”
傅昌宗看着朱栩,有些會意的轉向張問達,慢慢的說道“張尚書,陝西的情況相當複雜,不破不立。”
張問達神色陡然微變,看着傅昌宗,腦海裡瞬間將朱栩登基這些年的事情想了遍,終於明白了一些事情。
當今這位,爲什麼登極以來的動作那麼激烈,幾乎要將大明所有一切都摧毀,搞個天翻地覆,因爲——不破不立!
大亂方有大治,當今這位,是打算將大明一切推倒重來,重建一個大明!
張問達明白了,心頭沉重,眼神凝重,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陝西的情況在大明來說是最嚴重的,如果想要‘大治’,必然要推倒過去,那麼,‘農莊策’就是最好的辦法,不但不能緩和,甚至要繼續加大力度推動,徹底粉碎兩百多年建立的‘祖制’!
張問達看着朱栩,默然片刻,道“皇上,臣認爲,不應太急,現在我大明情勢艱難,前所未有,萬事需慎重,若是輕率冒進,恐會引起更多禍事……”
朱栩見張問達態度軟化,這才點頭,道:“有所側重,這個是應當,你去陝西后,政策不能大變,要秉持國政的要求,內閣的政令,朝廷的法度綱紀,朕就說這些,你自己掌握分寸。”
張問達知道朱栩今天叫他來這裡,就是給他最嚴肅的警告,側身,道:“臣遵旨。”
朱栩點點頭,又看向傅昌宗,道:“舅舅,入閣之後,對畢閣老還是要有必要的尊重,內閣對內對外都要表現足夠的和氣。不管是畢閣老,還是孫閣老,朕都沒有讓他們致仕的意思,不管是誰,今後都不得再傳這些謠言。周應秋……再等等。”
傅昌宗聽着朱栩的話,會意的道:“臣明白。”
關於傅昌宗,周應秋,朱栩都曾給畢自嚴等人承諾,那就是他們不會成爲首輔次輔。
傅昌宗自己心裡也明白,倒是容易接受。
朱栩跑這麼遠與兩人說話,分量已經足夠,簡單敘說幾句,便一邊逛着,一邊回城。
或許是被連續兩個說他不常出來,朱栩特意繞了個圈,在一些地方轉了轉,與一些百姓,商人,工匠等聊了好半天。
傅昌宗,張問達都陪着,見朱栩這麼關心民生,兩人心裡是各有感慨。
歷代的大明皇帝,眼前這位,應當是獨一無二!
從最後一個小工坊出來,朱栩放走兩人,開始回宮。
朱栩剛回來乾清宮,劉時敏就迎過來。
他一邊走,一邊彙報道“皇上,王永光已經在入京的路上,他是擬任刑部左侍郎,張尚書一離任,他就繼任。”
王永光是原南京的兵部尚書,後來歷任浙江等巡撫,資歷是足夠了。
重要的是,他也算是‘帝黨’,南京一案後,周應秋親自去應天安撫,還在朝廷的大部分江左官員,都是他收編的。
朱栩腳步不停,還在往裡面走。
“李邦華與溫體仁的調令,內閣已經準備好,打算在年後調,與傅大人,張尚書並行。”
“蒙古的幾位王爺,使者,想要求見皇上,畢閣老等已經見了多次。”
“曹變蛟總兵的大婚已經準備差不多,就差曹大都督回來主持。”
“內閣那邊的議案,議會那邊沒有再駁回,已全數通過,只是做了稍微的修改。”
劉時敏一連說了十幾條,都算是重要的事情。
朱栩一邊走,一邊迴應道:“嗯,朕知道了,對了,蒙古那邊,等曹文詔回來……先讓他來見朕吧,那邊再安撫一下,就說朕有空就去召見他們。其他的事情,交給內閣。嗯,宮裡沒什麼事情吧?”
劉時敏道:“太后娘娘在幫着料理,沒有什麼事情,老太妃今天醒來了,還是出來曬了太陽。”
朱栩一怔,旋即道:“那好,朕晚些時候去看她老人家。聯合艦隊什麼時候能到濟州島?”
劉時敏想了想,道“海上不平靜,預計還有五天左右。”
朱栩已經進了東暖閣,在屏風後,一邊換衣服,一邊道:“嗯,孫閣老什麼時候回京?”
劉時敏道“剛纔軍情處那邊來報,孫閣老在外雖然有所耽誤,但與曹大都督想必就是想差一兩天的時間。”
外面盛傳曹文詔要接替孫承宗入主大元帥府,這兩人見面的場景,很多人暢想了不知多少次。
朱栩換好衣服出來,道:“嗯,近來事情比較多,忙起來吧,忙過今年,朕就撂挑子,你們也歇一歇。”
劉時敏,曹文詔都是微笑應承,又說了幾句,便告退離開。
朱栩坐在桌前,開始看他的奏本。
晚上,他去的是海蘭珠那,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曹化淳就匆匆來報:“皇上,曹大都督回京了。”
朱栩從溫柔鄉出來,感受着一大清早的冷風,裹着再厚的棉衣都覺得冷,看着又下起的雪,朱栩道:“讓他先回家,瞭解下情況,休息一下,下午來找朕,一起泡池子。”
曹化淳道:“是。”
曹化淳剛要走,朱栩又道:“叫上曹變蛟,還有曹文詔那個小兒子。”
曹文詔的小兒子今年有七歲了,是一個虎頭虎腦的粗壯愣小子。
曹化淳目光微動,躬身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