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藜從睡夢中驚醒的時候,外面正下着很大的雨,很大很大的雨,光是聽雨聲就能想象外面的雨會像線一樣的連綴着從夜空中往下掉。
桑藜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她沒有住在寢室,而是住在自己家裡。睜開眼,她喜歡的淺黃色窗紗外面映着淡淡的路燈的燈光,窗是關着的,可氤氳的雨汽還是浸漫到了她的房間裡,明明是九月十月的天氣,這股雨汽卻讓她有些瑟縮的擁住了杯子。
睡不着了,桑藜擁着被子靠坐在了牀上,一時間有點發愣。
其實記不清剛纔的夢境了,似乎並不是噩夢,並沒有恐懼,卻似乎有一種恐慌,就好像一個人被遺棄在了荒野裡,四下裡張望,遠處有個似曾相似的背影,當她想要去求救的時候,那個身影卻離她越來越遠,當她想喊的時候,她卻喊不出聲音來,那種感覺,其實比夢見什麼凶神惡煞的怪物更讓人慌張。
但直到最後,桑藜也說不清自己做了一個什麼樣的夢。
就是隱隱約約的,桑藜覺得那是李赫的背影。
想到李赫,桑藜苦笑了一下。
在別人的眼裡,桑藜都是一個冰山一般的女神,美麗得無懈可擊,又讓人難以靠近。就算在李赫面前,她也有着自己的驕傲。可她自己知道,其實她並沒有那麼不可接近,甚至在面對李赫的時候,她也不是真的那麼驕傲那麼自信,如果真是,她也不會在明知道李赫有女朋友的情況下還跟他走得那麼近,更不會在他和季寥分手以後反而要遠離他了。
桑藜就這樣擁着被子坐了有好一會,感覺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一些,她轉過頭去,看着窗外淡淡的光芒,不知怎麼想的就從牀上下來,拉開窗簾,想要推開窗子看一看外面。可就在她推開窗子的那一瞬間,她突然覺得心臟緊縮了一下。
在桑藜的窗下,竟然站着一個人。
桑藜住的是三樓,不高,不過這是校園內的教師宿舍區,樓下有圍牆,那個人就站在圍牆外面的路燈下,打着一把傘,就那樣站在那裡。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但似乎他在那裡站了很久了,即使他打着傘,他的鞋和褲腿也早就被濺起的雨水浸透。
也許是聽到了桑藜開窗的聲音,也許是突然間心有所念吧,傘下的那個人擡起了頭來。
桑藜一看到那張臉,碰的一聲就把窗關了,一時間她有點呼吸不暢,自言自語的說:“神經病!拍文藝片嗎?拍偶像劇嗎?姐姐什麼場面沒見過啊?”
一邊說這不以爲然的話,一邊卻像是被什麼力量牽住了一樣,連睡衣都沒有換,只拿了家裡的鑰匙,就悄無聲息的走出自己的房間,輕輕的拉開門跑了出去。
李赫其實沒有看到桑藜,他擡頭的時候,桑藜已經把窗關上了,但是他看到了窗戶的動靜。有一瞬間,他以爲那是他看到了幻覺。
李赫其實不是個文藝男,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用這種方式來打動桑藜。只是今天他感到很迷茫,真的,從英國回來後他讓自己忙碌在各種各樣的事情中,什麼都沒有去想,但人就是這樣的,越是刻意不去想的事情,其實也越是在意的事情。
那句話怎麼說的,當你努力要去忘記一個人的時候,那纔是你最難忘的。
其實李赫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桑藜家的樓下的,也不知道自己來到桑藜的樓下是想要做什麼,當漫天的大雨像準備淹沒整個世界一般包圍着他的時候,他並沒有覺得孤獨和恐懼,也許,是因爲離桑藜近了的緣故吧。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李赫覺得有點累了,可是正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問:“李赫,你是在演偶像劇的嗎?可是這個橋段很老套也很俗氣。”
李赫一轉頭,看到了打着一把透明雨傘,穿着一身睡衣就下來的桑藜,這還是李赫第一次看到桑藜穿睡衣的樣子,去年三個人一起的時候,桑藜出門在外,根本就沒穿睡衣。桑藜的睡衣是素色的,既沒有走可愛風,也絕不是性感風,不過她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哪怕穿着睡衣也一樣嫋嫋婷婷。
李赫看到桑藜,臉上就不由浮現了一層會心的笑意,他搖了搖頭,說:“如果我說,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走過來的,你會信嗎?”
桑藜嘆了口氣,說:“我不想去想。我只覺得我前世一定欠了你很多錢,所以這輩子纔會遇到你。”
李赫說:“說起前世,你知道自己的前世是什麼樣子的嗎?”
桑藜有些冷,哆嗦了一下,她想抱着手,索性就走到了李赫的傘下,或許,抱着手是個很好的理由,她站在李赫的傘下,卻沒有擡頭看他,但是距離這麼近了,突然覺得李赫的男子氣息很濃,他的身材是那麼的挺拔,而他撐着傘的手,看起來又是那麼的有力。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很喜歡這樣站在他的傘下的感覺,只能幽幽的一嘆,說:“有一首歌,叫《撐傘的手》,你聽過嗎?”
李赫點點頭,說:“聽過,一個不太出名的歌手唱的,就是和王傑合唱《祈禱》的那個女生。”
桑藜淡淡的說:“我會唱。”
李赫有些訝然,也有些驚喜,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卻聽到桑藜輕輕的唱了起來。
“我不曾看見你
臉上的憂愁
你心中的快樂
總是比別人還多
當我失意的時候
有你真摯的笑容
在我面前你什麼傷都沒有
你唯一的要求
希望我無憂
在青春的路上
好好放心往前走
你說你願意爲我
承受一切你所能承受
做個旅途上撐傘的手。”
雖然是清唱,雖然桑藜並不是專業的歌手,甚至她的嗓音也不是特別出色,但她就這麼輕輕的唱着,唱出了眼淚,面帶着微笑的眼淚。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可是在李赫伸手攬住了她的肩的時候,桑藜擡起頭問:“李赫,你知道季寥這時候在做什麼嗎?我知道,我知道她一定很想念你。我不知道你們爲什麼要分手,但我知道她有多愛你。所以,我很想要你爲我撐傘,可是我一想到這樣的時候,如果季寥一個人打着傘走在雨裡她也一定會很想要你給她撐着傘,我就會覺得心痛。李赫,多給我一點時間吧,也多給你一點時間。其實我也不懂愛情,不過也許愛情,本來就是充滿苦澀的。”
李赫一隻手打着傘,一隻手輕輕的摩挲着桑藜的頭髮,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桑藜,我真的不知道爲什麼要走到這裡來,也不知道我是想要對你說什麼,或者,其實我也沒有想要說什麼。如果要說前世,前世我並沒有見過你。所以,今生纔是最重要的。”
前世沒有見到過你,那是最開始的前世,後來……李赫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這個東西,但不管怎麼樣,最重要的確實還是眼前。
桑藜要時間,如果給她足夠的時間,當她沉靜下來,選擇的是和季寥一樣的遠離呢?李赫感到十分的無奈,爲什麼都是重生,他一點都沒有別家的男主那麼爽性呢?果然重生的那個人原本不該是他,所以才這麼糾結的嗎?
想到這裡,他突然把傘一扔,雙手捧起了桑藜的臉,任憑深夜裡的雨灑落在他們身上,就在桑藜驚訝的看着他時,他重重的在桑藜的芳脣上一吻,然後狠狠的說:“好,你要時間,我可以給你時間!但是桑藜,我喜歡你,我很喜歡你,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多麼專一的人,也許我也不是一個好人。我在喜歡你的同時,我也沒有答應季寥說的分手,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喜歡你,也喜歡她,就是這樣!”
在桑藜一臉懵逼的時候,李赫重新拿起傘來,他摟着桑藜,把她送到了樓下的門廳,說:“趕緊回去換衣服,別生病了。我最近有些忙,等過一陣,我們再來好好的理一理,總會有個解決的辦法的。”
桑藜莫名的笑了一下,心說,你解決辦法的方式,就是兩個都要嗎?李赫啊,你真的不是一個好人呢,這種時候,不是應該都放手的嗎?
李赫把桑藜送回到門廳,一咬牙,轉身就走了。兒女情長,要有兒女情長的基礎,如果這時候的他還跟前世一樣,面對這樣兩個女孩,他都會自慚形穢,其他的就什麼都不說了。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沒有基業,談什麼鬼的兒女情長?
而桑藜,就那麼愣愣的看着李赫的背影消失在路燈下紛亂的雨絲中,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脣,喃喃的說:“混蛋,這是初吻啊,這麼潦草就結束了……”
李赫要求桑藜不要生病,桑藜就真的沒有生病,這讓她自己都有點不可思議。以她的體質,穿着睡衣跑到清冷的室外就很容易感冒,別說李赫在吻她的時候,還讓她淋了雨。可似乎李赫的話有了魔力,她竟然一點事兒也沒有。
第二天,桑藜帶着一種難以名狀的心情去上課,不出所料的,沒有看到李赫。他說他最近會很忙,她不知道他具體都有些什麼事要做,不過比起班裡其他不上課的男生不是包夜了沒睡醒,就是怕冷了不願來上課,桑藜對李赫的不出現是很寬容的。
坐在教室裡,桑藜沒來由的就笑了一下,她笑得實在好看,生生讓那些把她視爲冰山女神的牲口們醉了。最後是陳菁坐到桑藜的身邊來,嘆着氣說:“你別笑了,那種一笑起來就會讓整個城都塌掉的禍水,就是指你這種人啊。”
陳菁和桑藜的關係一直不算特別的親近,但是在班裡,在寢室裡,陳菁也是桑藜唯一講得上話的女生了。不過陳菁平時也不怎麼跟桑藜坐在一起,所以她主動的坐過來,大抵是有什麼事的。
桑藜斂了她那絕世傾城的笑容,看着陳菁,問:“有心事?”
陳菁點點頭說:“剛纔在廁所裡,無意間聽到了一些東西。”
這一章有點矯情,但蠻喜歡那種雨中的意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