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也夠狠的,你把他扔在高速公路上讓他自己走回去?”
“出城也就20來公里,走回去會死嗎?再說他要是聰明點,往前走幾公里下站就到南翔縣城了,是乞討也好是找他的哥們也好,總有辦法回去。”
“行,這叫惡人自有惡人磨。那我們去哪?”
“當然是把這輛破車開到最近的派出所去,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我就沒開過這麼破,這麼臭的車,得……”也許是抗議她開着車卻說車的壞話,這車吭哧吭哧了幾下之後就趴窩了,也不是趴窩了,是沒油了。
“靠,這些小混混開個車出來連油都不加。姐姐,你這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們現在離城也有10來公里吧?走吧,別賭氣了,兩個小時也就進城了。哎,今天真是,豐富而又充實的一天啊。”
確實是豐富而又充實的一天,從李赫早上放學看到美美噠女警小姐姐在教學樓門口等他,十幾個小時過去了,既有甜蜜美好的湖畔守護,又有再一次的夜探凶宅,好不容易親到了,又遇到一幫小混混。不過還好吧,大家都是走路,那個小混混古天豪不但要多走10公里,而且一個人走和兩個人走,那感覺可就不一樣了。
凌清冽也是說不出話來,剛纔只想着把古天豪扔得遠一些,就當好好教訓他,真沒注意這輛破面包竟然連油都沒有。
走路走多了,李赫腳踝也有點痛,但他也不吭氣,還變着法子的說些笑話給凌清冽,小姐姐的心情本來是有些鬱悶的,不過也給李赫逗樂了,走了兩三公里以後,凌清冽索性也挽着李赫的胳膊在走。
走在凌晨三四點的高速公路上,車很少,人更是看不到,說真心話,李赫這一瞬間這有種希望這條路就這樣一直走下去的感覺。而且,在高速公路上壓馬路,再也不用擔心會遇到什麼小混混了。
“小混混倒是遇不到了,”凌清冽說:“不過天知道會不會遇到別的什麼,聽說這一帶以前打過很多仗,最大的一仗據說是在天平天國的時候,太平軍和清軍擱了幾萬人在這……”
李赫真是臉都綠了,一下就捂住凌清冽的嘴說:“姐姐你可真是什麼都敢說,趕緊打住吧……”正說着,他們之前走了那麼久都沒有風,這會突然感覺迎面一陣風無端端的就吹過來了。五六月的天氣,這風一吹,兩個人瞬間就感覺到了一股寒意。
凌清冽這些不敢亂說話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趕緊的抱住了李赫,生怕風一停,就有什麼東西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還好風停了什麼都沒有,於是兩個人拉着手趕緊跑,一直跑了半個小時才停下來,剛纔哪一片窪地算是跑過了,期間有幾輛車從他們身邊經過,不但絲毫沒有停留,都加大了油門嗖的一下就過去了。
跑過了窪地,前面出現了一條匝道,再往前,還有6公里纔到城西收費站。這時李赫建議直接從匝道下去得了,下面好歹也是個鎮,打個車總是打得到的,或者就找個小旅館暫時歇一歇,不然再往前走,就算過了收費站,進城也還早着呢。
凌清冽也是累了,也就同意了李赫的建議。
兩個人從匝道走下去,走了沒多遠就到了收費站,不過這兒的收費站不知爲什麼沒有人值班,或者說已經取消了,只是還沒有拆除。本來想着到了收費站就能見到人的,他倆的手機都沒電了,正想在收費站打個電話,這下好了,還得繼續走。
下了收費站遠遠可以看到一個鄉鎮的輪廓,光陰市雖然是省城,但周邊的鄉鎮也不少,但這個鎮感覺特別小,不但沒有李赫想要的出租車,一條街上都有些黑燈瞎火的。這一路凌清冽就緊緊的握着李赫的手,現在是給她再多的膽子,她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了。
終於,終於在他們差不多把整個小鎮都走穿了的時候,有一家小旅館還開着門,門口掛着兩個裡面是燈泡的燈籠,那紅光不但沒有讓人覺得曖昧,倒是有一種陰惻惻的感覺,值班的服務員就是老闆娘,一個半禿頭的老男人。
凌清冽這會也不說什麼各住一間的話了,就開了一間房,兩個人住進去她就把門鎖上,還把房間裡的沙發也給門堵上了。
還好,李赫看了看手錶,現在已經4點多了,也就再呆一兩個小時,天就差不多亮了。
直到這時凌清冽才安心了一些,牀就那麼一張,似乎也不怎麼幹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兩個人和衣躺在牀上,這會累是足夠累了,卻又都睡不着。兩個人最開始都是平躺着的,躺了一會,凌清冽側過身來,手枕着頭看着李赫,說,睡不着,說話吧。
“你真的相信那個古天……豪?”之前在車上的時候,李赫跟古天豪達成了交易,他讓古天豪幫他收集情報,每條情報根據重要程度來付錢。凌清冽不怎麼信得過古天豪,但是在車上也不好說。
“我當然不會全信他,但是貓有貓道,鼠有鼠路,有的東西你們警方不好查,但是這些道上混的人就有消息。這一點你們隊長應該很清楚,說一千道一萬,你已經盡力了,剩下的事就是服從命令聽安排,不要再自己逞英雄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每一個當刑警的,都會有一種責任感,一個這麼惡劣的兇殺案擺在那裡,破不了案,大家都寢食難安,這不是服從命令聽指揮就能解決的。”
“你才當了多久的刑警啊?就說得自己跟那些幹了幾十年的老警一樣。我就納悶,你們家雖然是警察世家,可凌伯伯怎麼會同意你當刑警的?省廳那麼多警種,哪一個不比刑警輕鬆安全啊?”
“你就直說讓我去宣傳科,或者上電視臺主持《警務之窗》、《法治在線》之類的節目好了。真要那樣我跟你說小李赫,我早就被什麼有錢的公子哥用豪車和鑽石砸走了,誰還跟你大半夜的睡在這樣一個……算了,我還是不說別人的壞話了。”
前車之鑑,她才說了那個麪包車又破又臭,結果那輛麪包車就趴窩了,剛說路過古戰場,就平白無故的起了一陣妖風,凌清冽自己都覺得自己夠烏鴉嘴的。
李赫說:“你不是那麼虛榮的人。”
“這不是虛榮,我有那個實力。你知道嗎,在首都上警大的時候,就有一個部長的公子開着蘭博基尼在我們宿舍樓下等我,我們全寢室的姐妹都勸我答應了得了,別說我當時還真有點動心,關鍵是人家公子不但有錢,長得還帥……”
“算了我們還是繼續談案子吧。”
“這是你自己說的啊,別說我煩你。”
“不煩,能幫清冽姐分憂這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呢。”
“錯了,你不是在幫我,你是在幫助我們省城數以百萬級的市民。好了我們不說虛的,你怎麼知道這個古天豪能幫得上忙?”
“這要從他出身的地方說起。他說他是老工業區那一帶出生長大的,這個他不會騙我們,也沒有這麼必要。大家都知道老工業區曾經是這個城市最輝煌的,後來沒落了,衰敗了,倒閉的倒閉,下崗的下崗,那一帶也就成了生活最不容易的地方。很多孩子上不了學,做生意也沒什麼資本,於是很多男孩就出去混社會,女孩嘛……你知道的。”
“這個聽起來很悲傷,真的,雖然我很討厭混混,也特別看不起那些不知自愛的女孩。但老廠這一帶的情況我也聽說過,這個問題太複雜了。”
李赫看到凌清冽是真的難過了,也側過身來,面對着她,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頭,說:“你是警察,警察只管抓壞人,管不了救渡人心的事。而且這是一個社會問題,真要分析,寫一本書都夠。”記得好像真有一個教授做過一個課題,還拿了一個獎,李赫這學期基本沒上課,他就想萬一老師們都決定對他痛下殺手了,他就寫一篇這樣的論文出來,沒準他們的態度會立刻改變。
這時候兩人就這麼面對面的躺着,不曖昧,只有無限的親近。
凌清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睛裡有些抑制不住的陰鬱,說:“你繼續。”
李赫說:“像這個古天豪,只是老廠那一帶出來混的無數人中的一個,而且看他們的樣子,還是混得很初級的階段。但老廠出來的混混多了,有的也混得很不錯,我的意思是在道上很有勢力。出來混的都講幫會,可他們老廠出來的人,簡直可以稱一個體系。”
凌清冽說:“這個我知道,他們不管是出來混的,還是出來做別的工作的,甚至有做到公務員的,內心深處都有一種情結,遇到事情的時候總是特別齊心。也許是他們曾經有過的輝煌和今天的落魄對比太過鮮明,讓他們下意識的形成一種看不見的紐帶。”
“對,所以他們的消息也一向都很靈通,不管是白的還是黑的,他們都能得到很多別人沒有的信息。古天豪雖然是個小角色,甚至不能算是一個角色,但通過他,我們就有機會接觸到他們當中真正有份量的人。不過這個活你做不了,最好是找個臥底,或者那種混跡在底層的老警去接觸。”
“我哪有這樣的權限?”
嗯,這正是李赫要讓她明白的,沒有權限,那也就到此爲止了。這也是李赫無能爲力的地方,有的東西他知道答案,但越是知道答案,他越是絲毫不能吐露,只能像剝繭抽絲一樣,慢慢的,慢慢的,繞着彎子去接近那個答案。
“睡一會吧。”李赫拍拍凌清冽的頭,說:“我還是那句話,就算期限到了,也有你們老大扛着,落不到你頭上來,即便你良心不安,但有的事真的只能慢慢來。”
凌清冽說:“這些事我做不來,但有一個人可以。”
兩更,編輯說我這本書看成績是撲了,撲了就撲了,我在想,撲了我是不是可以寫得更自如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