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決定去找季寥,因爲家長沒有對段老師說什麼季寥生的什麼病,也沒說在哪兒住院,其實李赫也不知道上哪去找。
但信仰市也沒多大,了不起一家一家的醫院問過去。
於是當天下午放學,李赫就開始往醫院跑,雖然他沒好意思提,但看着這個男孩在自己面前期期艾艾的,陳菁也只能嘆着氣,坐在李赫的單車後面跟他一起去找。然後路上遇到了逃學逃了一下午無所事事的趙勇和付疏野,這兩貨也就跟着他們一起找。
李赫首先就去了全市最好的市第一人民醫院,市一醫那是門庭若市,人如潮涌,他連季寥可能住在什麼科室都不知道,也就是瞎碰運氣的亂找一氣。其實作爲一個35歲的離婚老男人,他很清楚這樣做是很不理智,也很兒戲,甚至是可笑的。他不是因爲重新獲得這個年輕的生命,好像不做點傻事對不起這一身皮囊,他只是覺得不趕緊找到季寥,他就總是會很心慌。
“我擦,黑哥這次是來真的了。”趙勇和付疏野幫着李赫跑了一層樓,再碰頭的時候,趙勇就對付疏野說:“認識他這麼久,我從來就沒有看到他這麼着急過。”
付疏野也說:“看來黑哥爲那個季寥陷入很深啊,其實這麼找根本沒用,醫院這麼大,這麼多,這樣一家一家的找下來,不得十天半個月啊?到那時有什麼病不都該出院了嗎?是我的話,就安心等着吧,反正找也沒用,沒事的話她自己會回到學校的。”
“所以黑哥有那麼多女孩喜歡,你沒有呢。”趙勇追女孩是屢戰屢敗,但問題的核心,他可是看得很透徹的。但是他嘆了口氣說:“黑哥這麼六神無主的樣子,怕季寥是得了什麼重病了吧?找上十天半月出院了還好,如果還找不到,也沒有回學校,那就是去別的地方了啊……”
“閉上你的烏鴉嘴!”陳菁也找了一層樓回來,正好聽到了趙勇的話,這個愛笑的姑娘這時寒着一張臉說:“你們要幫忙就幫忙,不幫忙就回家,少在背後說這些有的沒的!”
趙勇無辜的說:“我沒別的意思,我是說她去別的城市看病去了……”
趙勇和陳菁不是很熟,不過大家也一起去過雲杉縣,所以被陳菁呵斥了一頓,趙勇也沒有生氣,頓了一下之後又說:“不是我亂想,我是擔心黑哥亂想,難道你沒有感覺到了嗎?他並不是緊張,他是慌亂,就好像他知道了什麼一樣。”
如果李赫也在這裡的話,他會說趙勇的觀察力其實也很獨到很深刻的,他現在的心情,確實不是緊張,而是慌亂。他不知道季寥究竟生了什麼病,但他知道季寥原本是沒有後面這一段人生的!如果老天,或者說死神就是不能容忍接受他改變了季寥原本的命運,那他真的擰得過老天嗎?
還有,往深一點想,如果老天要把季寥收回去,作爲一種糾錯。那麼,接下來鄺行遠是不是也要被糾錯?還有那些因爲李赫協助破案倖免於難但在前世裡已經不在人世的某某,是不是也會因爲連鎖反應而被收回去?那因爲李赫重生之後改變的一切,哪怕是很細微的改變,是不是都要回到原來的軌跡裡去?包括李純,當她長到二十多歲如詩的年華時,她是不是也要從39樓的天台上飄然而下,結束自己的生命?而最終李赫自己也逃不脫宿命的懲罰,在某一個傷心欲絕的夜裡猝死家中?
如果李赫就是那隻改變命運的蝴蝶,那麼季寥就有可能是被蝴蝶翅膀扇起的微風吹拂過的風鈴,如果這串風鈴繼續發出清越的響聲,這個世界也會被她的美麗打動,如果這串風鈴猝然墜落……
好吧,也許根本就沒有這樣的因果,改變了的,也不會再改回去,但不管是什麼樣的因果,李赫只想要這串風鈴繼續發出她清越的脆響,丁丁玲玲的,淡淡的響聲,很細微,卻也能響徹整個世界。
在市一醫,李赫最終無功而返,還連累着陳菁沒有去上晚自習。但是第二天,李赫不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他自己下午就逃學了,然後下午放學的時候他又回來,攔住趙勇、康行健、付疏野和李經緯等人,以及陳菁河溪洲鬱芷涵,以及所有他認識,和他多少有些交情的人,給他們分派了任務——有熟人的找熟人打聽,沒有熟人的就像昨天那樣用最笨的辦法找。
因爲去年“流火盃”上的驚豔,在七中幾乎沒有人不認識那個當時用一腳石破天驚的中場遠射打穿一中球門的白衣少年,而且這些年少的心都很容易被打動,當他們知道李赫如此緊張一個女孩,如此急切的想要知道這個女孩的下落,而且這個女孩還是因爲生病不知道住在了哪家醫院,一時間各種浪漫的,悲情的腦補紛沓而來。
然後從李赫身邊的這些小夥伴擴展到李赫的同班同學,球隊的隊友,再從他們輻射到他們各自熟悉的朋友,又從高三輻射到高二,從高而傳遞到了高一,可以說除了初中部,整個七中的高中學生都被動員起來了。他們就好像在看一出唯美浪漫還帶有悲情的偶像劇,一個個被感動得淚流滿面的,而且自己還參與其中。
很快各種消息也都傳到李赫的耳朵裡,每一句道聽途說的隻言片語,傳到他這裡的時候,幾乎都有了完整的故事鏈,各種腦補的偶像劇情節,都從想象傳說得越來越真實。
而不管哪種版本,這個故事都是帶有悲情色彩的,故事的女主不是身患絕症,就是突遇車禍,不是已經香消玉殞,就是已經變成了植物人。而這個故事的男主,依然在癡情的,執迷不悟的尋找着,直到很多年過去了,還有人看到他在醫院的走廊裡徘徊,打聽……
在男生眼裡,那個女主悽美得猶如三途河邊的曼珠沙華;而在女生眼裡,那個男主更比獨臂負劍的神鵰大俠更黯然神傷。
“李赫你搞什麼鬼?”因爲風聲越吹越烈,已經到了整個學校的老師都在討論的程度,作爲學校的政教主任,“流火盃”以後就跟李赫這幫人關係非常鐵的馬謙誠馬主任也坐不住了,他把李赫叫到政教辦公室,語重心長的說:“李赫我記得我說過,你們是對學校有功的人,像平常逃點小課,抽點散煙,甚至談一點小戀愛,我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你現在弄得全校暗流涌動,一個個都跟着了魔似的,你覺得我要怎麼跟上面的老大交待?”
李赫也發現現在的風潮有些過了,這不是他的本意,但有的東西,就像一顆有魔力種子,被某人不經意的種下,然後它迅速的生根發芽,抽枝長葉,它的藤蔓像潮水一般漫溯,那是那個撒下種子的人根本就無法預料的。
李赫找不到季寥,心情本來就低落,聽到馬老師這麼一問,他也只是無可奈何的說:“事情和我想的不一樣,但不管怎麼說,都是因我而起,不用怎麼交代,要處分就處分我吧,怎麼處分我都無話可說。”
馬老師忍不住“我靠”了一聲,痛心疾首的說:“李赫,這就是你的態度?那個在球場外運籌猥瑣,不是,是運籌帷幄,那個在球場上千裡奔襲,和隊友們肝膽相照,鐵血共進的李赫上哪去了?這多大點事,看你那失魂落魄的樣子!李赫,你很讓我失望。”
失望就失望吧,李赫突然覺得,如果這是一個命運的轉折點,又豈是一個失望就能概括的?但是在馬老師苦口婆心的勸說下,李赫還是盡力的找回了一些自己真實的年齡應該有的理性,他決定暫時把這件事情放一邊,先回教室去好好的上課。也許季寥只是遇到了一點小麻煩,也許,她明天就回來上課了呢?
李赫帶着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走向高三教學區,這個時候正是課間操的時候,從辦公樓到高三教學區之間的操場上站滿了正在做廣播體操的學生。經歷過的人都知道,廣播體操也就是那麼回事,有機會的人都會找藉口不到操場上,到了操場上的人也沒有誰是認真做廣播體操的,反正規定是規定,怎麼做也是學生們自己的事情。
李赫低着頭,反正他是高三的學生,高三的學生就算沒有到操場上做廣播體操,一般情況下老師也不會太認真追究,所以他就只想着走過操場,回到教室坐下來好好整理一下自己這幾天紛亂的情緒,調整一下自己的思路,再這樣下去確實是不行了。
然而當他沿着操場走到一半的時候,就像有心靈感應一樣的,李赫猛然擡起頭來,一時間就愣住了。因爲低着頭走路,他幾乎撞到了前面走來的一個人,而當他擡頭一看,這個人竟有着一張他無比熟悉的面孔。
儘管她的頭髮長長了不少,從男式頭長成了學生頭,可那張精緻的面孔,還是那樣絕麗動人。而她看到了李赫,也不禁停下腳步,驚喜的叫了一聲:“李赫!”
我去,看上去不像生了什麼重病的樣子啊?
李赫只覺得眼前一亮,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尤其是看到他時的那份驚喜,真真切切的讓他心裡一暖。媽蛋,老子擔心了這麼幾天,牽掛了這麼幾天,原來什麼事也是沒有的?但是,總不能這麼輕易的就放過她了。小姑娘,兩世爲人,我還是第一次爲一個人這麼牽腸掛肚,這麼茶飯不思,這麼失魂落魄,你以爲給我一個驚喜的表情就能了結了?
突然間,李赫就伸出手去,一把抓住季寥,一下就把她摟在了懷裡。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本來正無精打采做着廣播體操的學生們瞬間像打了雞血一樣,整個操場都沸騰了起來。還有人在提示,看,那就是那個黯然銷魂的師兄哎,那個師姐,好像也就是女主角呢!
於是就在老師們滿臉怒容的準備將這些不好好做操的學生彈壓下去的時候,一片沸騰的人羣更加沸騰的喊起來。
先是“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然後也不怕老師了,反正法不責衆嘛,看到男主已經把女主摟住了,就開始大喊:“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季寥也是懵了,她只是請了幾天病假,今天回來上課,遠遠的看到李赫有點小激動的跑向他,怎麼就變成這種陣仗了?可李赫竟然在這麼衆目睽睽之下摟住了她,這是要瘋嗎?這是學校啊!這裡有這麼多老師,這麼多的學弟學妹!
但是當她看到李赫滿眼邪惡的笑容的時候,她纔是要瘋了,因爲她知道李赫絕不是就摟住她那麼簡單的。於是她驚慌失措的想要逃,但是掙扎無用,李赫嘿嘿一笑,雙手捧住季寥的臉,狠狠的就朝她的脣深吻了下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那一瞬間,季寥只覺得李赫瘋了,所有跟着起鬨的人也都瘋了……
這一章,想說什麼,突然又覺得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