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軒沉默半響,又喝了一杯酒,才慢吞吞的道,“哦。”
這回答顯然是出乎意料的,楚浩然就像是一拳頭打進了棉花,深入進去沒什麼感覺,卻也沒有被反彈回來,好像一切都是他在自作聰明、自以爲是一般。
他就也懶得去理會顧之軒,一杯接一杯的開喝,有時嫌倒酒太麻煩,便乾脆拿了一瓶直接灌。
而顧之軒聽他說了前面幾句後,反而不是那麼着急了。
畢竟已經知道他的小兔子是安好的,還出去散了心,並沒有出什麼事,也沒有做什麼傻事,就足夠讓自己安心了。
在來之前,他可能還是非常急切的想知道她的具體位置,然後連夜飛過去。
然而等到坐下來,靜靜的喝了幾杯酒,顧之軒的急躁之心就被慢慢壓下。
也是這樣的,他才發現,從裴安安消失到現在,他都沒有真正的去想過她走的緣由。
倘若只是因爲蘇橙的婚禮,只是因爲邵霖烽的胡來,大可不必連他也一併拋棄,就這般的靜悄悄的不告而別,跟誰也不聯繫了。
現在想來,多半還有他的原因在。
比如她離開前一晚的主動和熱切,雖然以前不是沒有過,但從來沒有那樣刻意的誘惑過他。
黑色襯衣,予取予求,現在想想竟然全都充滿了某種信息,然而卻被他給都忽略掉了。
這樣想着,他不由頓下,然後轉過去擡手拉住楚浩然灌酒的動作,皺眉道:“該傷心買醉的是我,你何必如此?”
“是啊……”楚浩然面色已經有些微紅,眼睛都是紅的,眼神漂移的喃喃開口道,“我又是何必呢?她要跟你結束,她要你死心,不是更好嗎?爲什麼我反而會是傷心的,反而會覺得下不了手?小之軒,你倒是跟我說說我到底是爲什麼?”
沒想到一句無心過問,卻是得了這樣意料之外的回答。
顧之軒握着他手臂的手緊了緊,面色沉重:“你……喜歡她?”
“什麼?”楚浩然好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話,嗤之以鼻道,“喜歡她?老子會喜歡她!?開什麼國際玩笑!”
如果是正常的他,必然是會輕佻的承認,然後故意戲謔的去惹怒他。
然而不正常的他,往往所說的必然是假話中的真話,也就是反話——他喜歡她。
這一邏輯雖然奇怪,但對於楚浩然而言,卻是一點也不怪了。
顧之軒神色莫測的看了他許久,確認他是真的已經有些微醉,但仍舊意識清醒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方鬆開他,冷冷的道:“是,你不會喜歡她。”
果然,楚浩然聽了這句話,就樂得跟什麼似得,連連點頭:“嗯,是的,小爺是不會喜歡她的,小之軒你大可放心吧!”
看來正常對話還是沒問題,試探過後,顧之軒便又問道:“那你知道,她是爲什麼下決定要跟我結束嗎?”
楚浩然嗤笑一聲:“當然知道……說
什麼是不被祝福的愛情,你的家人不同意,切,都是狗屁藉口,連努力都不願意,算什麼愛!”
家人嗎,顧之軒心中微沉,看來不僅僅是有蕭雲出馬,就連老爺子也是插了手。
而爲什麼會引起兩人的重視,當然是跟顧之翰有關。
既然已經明白是爲了什麼,那麼就不需要再去猶豫什麼了,顧之軒接着問道:“那麼她究竟在哪裡?”
“她她她,你這麼喜歡她不會自己去查!”楚浩然雖然抱怨,但仍舊是抱着酒瓶,嘟囔着把地址說了出來。
顧之軒聽得清楚,然後便牢記在心,當下就放下酒杯,拿起西服外套起身:“我回去一趟,待會再回來陪你繼續。”
“哦,等你哦。”楚浩然下意識的回了句,抱着酒瓶繼續咕嚕嚕的喝酒,等到人走了,他才陡然清醒過來,一抹脣角,眼中閃過絲自嘲,“擦,這種話還得裝醉才能說出口,楚浩然你真是有種。”
情緒轉瞬即逝,他微微坐定,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開始呼朋喚友。
開玩笑,他是誰,楚大少誒!
還真的需要在這裡可憐巴巴的等着顧之軒來,纔有人肯陪他喝酒嗎?
而顧之軒既然走了,就不必再回來了,自去做該做的事吧。
叫完人,他就又打了個電話給正在路上的顧之軒,一接通後,便開口道:“小爺找到人陪我喝酒了,你跪安吧!”
說完便徑自掛斷,只留給顧之軒一陣忙音。
若有所思的收起手機,顧之軒眼神微沉,也慢慢明白過來一件事,隨即嘴角微勾,轉瞬就消失在夜色中。
一路狂奔的回到顧宅時,時間還早,纔不過晚上九點。
這會正好是看完新聞,蕭雲繼續煲劇,顧振興去書房或看書或練字或處理公務的點。
至於顧之翰,顧之軒微微一頓,誰管他現在在哪,總之應該不會在家就是了。
停好車,取了鑰匙,顧之軒下車關好門後,便大步進了家門。
果然的,客廳只有蕭雲甚是愜意的躺在沙發上看着黃金檔的電視劇,還不時的打着瞌睡,顯然一副閒得犯困的模樣。
聽到動靜,她還沒什麼反應,等到人近前,她才察覺到的轉過頭看他,驚奇道:“之軒,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媽,”顧之軒也不介意母親連他回自己家都這麼的大驚小怪,只是道,“我去跟爸聊聊,待會出來再跟你說。”
蕭雲都還是懵的,聞言就點了頭道:“哦,你去吧,他在書房待着呢。”
“嗯。”顧之軒應了聲,便徑自轉過去走向另一邊的書房。
“叩叩。”擡手敲了敲門後,就聽到裡面熟悉的穩重嗓音傳來“進來”,顧之軒這才推開門進去。
隨手將門關好,他走上前幾步,纔出聲道:“爸,我來是問你件事的。”
“什麼事?”顧振興下意識的接話,隨後手上動作一頓,放下毛筆擡頭正視他,想到最近發生的事,以及他
所聽到的話,眉頭不由微皺。
“是……爲了她嗎?”他直覺發問,看到兒子的眼神便有了答案。
聽到這個,顧之軒就更是肯定,半句疑問都沒有的直接道:“您找過她了。”
顧振興慢條斯理的收拾着寫了一半,但接下來肯定再無心情繼續的紙張,將桌面整理乾淨後,方坐下來點頭道:“是的,爲了明珠樓的事而已,我給了她一張空白支票,讓她轉交給她的父親,填寫任意數額作爲賠償……有什麼問題嗎?”
顧之軒搖了搖頭:“當然沒有問題。”
他這樣,反倒讓身爲父親的顧振興看不透了,挑眉問道:“那你來找我的目的是?”
“我愛她,”顧之軒很是坦然的與父親對視,理直氣壯的說着他早就想說的話,“我想跟她共度一生,想要娶她回家,成爲顧家的人……所以需要您的首肯,以及祝福。”
“……”顧振興顯然是沒想到會聽到兒子這樣懇切誠摯的一番話,微微一愣後,才道,“可是……”
見他遲疑,顧之軒同樣挑眉看回去:“可是什麼?”
先發制人,這個兒子還真是不能太過小覷。
顧振興苦笑道:“可是她是裴家的女兒,我們顧家虧欠顧家,我不覺得她的用心有多純粹,而且你母親也不喜歡她,聽說幾次遇上都不是很愉快……假如你娶了她,勢必要和家裡鬧得不愉快,這對你,對她,甚至對我們,都不是什麼好事不是嗎?”
“哦,原來是這樣,”顧之軒反應平平,平靜的道,“其實說起來,我的用心不純粹纔對。第一次見面,我就想吃了她,之後見到這種感覺就更甚。我趁她酒醉吻了她,之後卻翻臉不認賬,過了好久纔想起要追她,她不同意我便要了她,她無可奈何只能跟了我……父親,你確定還要聽下去嗎?”
顧振興聽得目瞠結舌,完全沒料想到他會將這種私事說得這樣光明正大,毫不羞愧。
說者不覺什麼,倒是他這個聽者已經覺得十分不恥了。
然而又不像是氣話,顧之軒那樣的人,完全沒必要說那種無謂的話,只有可能是真的。
“可是……”顧振興卻仍然“苟延殘喘”的試圖掙扎,“她,她接了那張空白支票。”
說完,就連他自己都覺毫無說服性,想要收回卻是已經不太可能了。
果然,顧之軒嘴角微微泛起一個微妙的弧度,笑容古怪:“那不是給她的父親,作爲明珠樓的賠償嗎?難道收下不是理所應當,不收纔是正確的?”
“……”當然不可能,他當時的理由冠冕堂皇,現在自然不能自打臉。
顧振興無可奈何,只得敗下陣來,道:“你母親那裡,我會去說,至於能不能完全說服,就沒辦法保證了。”
能得到這句話,顧之軒已是心滿意足,他微微一笑:“好的,謝謝父親,只願父親是真的如實轉告纔好……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明天是週末,我估計會在新西蘭。晚安,父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