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貴妃處理了當日的事情之後, 便各自離開了議事的宮殿。
往常月貴妃總是頭一個衝出去, 總之她隨時都會擺個高不可攀的架勢, 不過今日卻慢悠悠地走在後面,見到明貴妃的時候, 還衝着她使了個眼色。
明貴妃原本不準備搭理她, 不過她自進宮起,就一直是這位堂姐保駕護航的,所以月貴妃在她心裡積威甚重, 一般不敢得罪。
“最近桃婕妤風頭正盛, 你能避則避吧, 林家上回兩位夫人已經被罵得夠慘了, 到現在依然是貴婦圈中的笑話, 你就消停一會兒吧。別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 永遠都要人操心!”
月貴妃臉上還是一副冷漠的表情,說這種話的時候,語氣裡都帶着幾分高高在上的感覺。
明貴妃最煩她這樣,張口就道:“姐姐如果是教訓我的話, 那就省省吧,如今你我同是貴妃,我不會再繼續任由你擺佈了。”
月貴妃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們倆從小一起長大一起進宮, 雖說後來進宮偶爾產生齟齬,但是明貴妃還從來沒有如此對她說話。
她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冷笑一聲道:“我知道你翅膀硬了。不過還是要提醒一句, 你性子衝動,不要總以爲能壓的過別人。上回巧兒被攆回家,要不是你們二人太過着急,怎麼可能着了別人的道!”
月貴妃終於還是提到了林巧,這件事也是明貴妃心頭的一根刺,她立刻道:“姐姐就不要提她了,要不是她自己蠢,能有這事兒發生。”
姐妹倆互相都看着對方不順眼,月貴妃臨走之前瞧了她一眼,皺了皺眉頭道:“好,其他我不說你,你這臉色如此難看,是不是生病了?最近多找薛太醫瞧一瞧,身體不調理好,什麼都是白搭。”
明貴妃一直都是準備戰鬥的狀態,整個人崩得緊緊的,只要月貴妃再說什麼難聽話,她就毫不客氣地懟回去,沒想到竟是關心她的身體問題。
一時之間也愣住了,等到再回過神的時候,月貴妃已經領着人離開了。
小宮女低聲問道:“貴妃,月貴妃是什麼意思啊?”
明貴妃冷着臉道:“我哪兒知道,她就是想趁機教訓我幾句。不過我這臉色真的不好看?”
小宮女點頭:“奴婢也不知道,不過您一被桃婕妤氣到,臉色就這樣,想必是不好看的。”
明貴妃被氣得心裡發堵,她怎麼攤上這麼個蠢丫頭。
至於月貴妃剛離開不久,面色就徹底陰沉了下來,眼眸裡帶着幾分冷光。
“貴妃您也彆氣,明貴妃一向如此。”一旁的宮女輕聲安撫道。
月貴妃冷笑一聲:“皇上當年沒封她妃的時候,也沒見她如此張揚跋扈,還是野心大了,不聽話了。既然不聽話,那本宮留她也沒什麼用處了。問問薛太醫那裡準備的如何了,最近本宮可要見到效果了,那藥丸也餵了不少吧。”
宮女搖了搖頭,面露難色:“薛太醫說那位主子不能吃苦,也不愛吃藥,之前被皇太后打傷了,都不肯喝藥,後來還是買通了上藥的醫女,才混合進去一點,恐怕還得過段日子。”
“還要等到什麼時候,那女人都已經那麼高的位份了。再說本宮給他很長時間了,他一開始說太醫院不是他說了算,本宮便讓他做了院判。還扳倒了郝太醫,結果到了讓他辦事兒的時候,他就各種推脫,天下可沒有這樣的好事兒。你讓他儘快,本宮等着收網了。”月貴妃非常地不耐煩,主僕倆快步走到了內殿。
*
秦翩翩最近的日子異常悠閒,陪陪高太后,遛遛狗皇帝,偶爾興致來了睡一睡,她覺得從頭髮絲到腳趾甲都透着一股對生活的熱愛和舒適。
她願意就這麼老死宮中,偶爾跟狗子作一作還挺有意思的。
不過賞桃閣的氣氛有些不對勁,事實上除了秦翩翩,其他宮人都能看出來掌事姑姑望蘭很緊張,連柳蔭那丫頭也不愛笑了,經常盯着秦翩翩瞧。
緊接着兩人嘰嘰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麼,但是面上的表情很嚴肅。
秦翩翩躺在躺椅上曬太陽,整個人都被曬得暖洋洋,用一塊手帕遮在眼皮上,她竟然睡着了,還做了一個美夢。
那個美夢裡春-色無邊,有個男人用強壯有力的胳膊摟住她,一起快樂地運動。
男人總愛趴在她的耳邊呼喚她“愛嬪”,還不時地舔着她的耳朵,癢得讓她一直往男人的懷裡鑽。
不用說她都知道這男人必定是皇上,他像一隻獵豹一樣,永遠都精力十足。
“愛嬪,朕給你個寶貝。”他眨了眨眼睛,有些故弄玄虛。
“什麼寶貝?”她啞着聲音問。
“小要要。”他像是分享秘密的孩童一般,湊在她的耳邊,呢喃地說出這三個字來。
“不要了,嬪妾要不動了。”她一下子驚醒了,幾乎是使盡了渾身的力氣說道,兩條腿痙攣性地抖動起來。
哪怕是半夢半醒間,都能察覺到那股被撞得太久之後的酸澀感。
最近皇上總愛玩兒這個遊戲,哄着她纏着她叫她喊要要,一個晚上就要不停了。
從此秦翩翩就被訓練成,一個被“要要”這兩個字嚇趴下的女人,
她慢慢地睜開眼睛,因爲有帕子的遮擋,所以陽光並不是很強,整個身體被曬得發軟,像是要永遠都癱在這裡一般。
她皺着眉頭,暗暗地回想了一下夢中的場景。
她不知道自己爲何在夢裡要這麼回答,想來是生理反應太過可怕了。
“主子,您做什麼美夢呢?”柳蔭之前就站在旁邊,其實也曬得有些昏昏欲睡了,瞧見秦翩翩睡覺的時候,嘴角還輕輕揚起露出一抹笑容來,不由好奇地問了一句。
秦翩翩伸了個懶腰,將眼睛上面的帕子拿下來,慢悠悠地道:“夢到皇上說給我一寶貝,讓我生小要要呢。哎,爲何總是在夢裡對我說這句話,現實中要是能生個小要要多好啊,我就帶着兒子玩兒,不帶狗子玩兒。”
她最後一句是壓在舌底說的,有些模糊不清,自然不能讓柳蔭聽到,否則這丫頭一驚一乍的,非得傳出去不可。
結果她剛準備起身站起來,就聽柳蔭高喊了一聲:“主子!”
把秦翩翩嚇一跳,腿一軟又坐回了躺椅上,她看向柳蔭,擰着眉頭:“這是怎麼了?你差點嚇死我!”
不過再責備的話,她還真說不出口,因爲柳蔭滿臉都是悲慼的神色,一雙眼眶紅紅的看向她,好像眼前的秦翩翩就快要涼了一樣。
秦翩翩皺眉:“到底怎麼了?昨晚皇上又罰你喝西北風了?”
柳蔭搖了搖頭,“奴婢就怕皇上罰您喝東南西北風。”
她的臉上盡是慌亂的神情,後來還把望蘭給拉了過來。
“究竟怎麼回事兒,這丫頭連話都不會說了,望蘭你跟我說。”她揮揮手,丟了個白眼柳蔭,顯然都不想看這個窩裡橫的丫頭。
望蘭仔細打量了一下秦翩翩,視線刻意地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停留了片刻,才道:“主子,您已經兩個月沒來月事了。”
秦翩翩的月事,相對而言日子還是挺準的,這回的確有些不正常。
“可能最近這副身子識相,知道皇上總招幸我,給我機會固寵呢。”秦翩翩歪了歪頭,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可是您最近總做夢生孩子的事兒,是不是胎夢啊?”柳蔭快嘴接了一句。
秦翩翩眨了眨眼睛,試探性地問道:“要不去請個太醫來瞧瞧?”
“不行不行的!”她話音剛落,就遭到了對面兩人的強烈反對。
見她們倆如此激動,秦翩翩倒是愣住了,後來還是望蘭出來解釋了。
“皇上不允許後宮的主子們有身孕,每次寵幸完都要她們喝避子湯的,之前還在王府的時候,有個主子偷偷不喝,還隱瞞不報,直到三個月後坐穩了胎才報出來。皇上驚怒,直說孩子可以生,但是孩子的母親生完之後就別想活了。他說到做到,派人事事順心地照顧那個主子,卻再也不踏進她的院子裡瞧上一眼。就等於王府沒有她這個人了。”
柳蔭接着道:“原本那位主子正得寵,她以爲皇上寵她,哪怕生個孩子也沒有事兒的。反正懷上了,皇上也不能做出謀殺親子這種有損陰德的事兒,所以就偷偷倒了避子湯。不過萬萬沒想到,她最後還是死了。”
秦翩翩原本抱着吃瓜的心態,就當聽個狗皇帝的花邊故事,沒想到最後竟然死了,不由得大驚。
“皇上殺的?孩子呢?”
柳蔭和望蘭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幾分複雜的情緒。
望蘭搖了搖頭,道:“不是皇上殺的。孩子沒有生下來,八個月的大肚子,那小妾上吊死的。那天她身邊照顧她的人全部被她支走了,王府裡當時都傳是她對皇上的報復。不過這事兒恐怕沒這麼簡單,奴婢一直待在宮裡,並不是從王府跟過來的,還是後來打聽出來,也可能是王府裡頭哪位主子,想要試探皇上當時的態度,因此用這小妾當個衝鋒軍。但是皇上最終都沒有鬆口,也放出話來就算生下來,他也不會認,最後這小妾還是死了。”
秦翩翩久久沒有說話,她一時有些頭疼。
“不讓後宮的女人生孩子,是皇上一直堅持的,而且還是底線。任由哪位再得寵的妃嬪,都沒有例外。也正是那次的事情,皇上在此事上更是嚴防死守,每次都派了信得過的大太監,親自監督喂藥。絕對不能再出現偷偷倒掉這事兒,因此宮裡還沒人有孕。”
柳蔭是龍乾宮出來的宮女,她更加知道皇上對這件事的上心程度,簡直到了變態的地步,堅決不會放過一絲漏洞。
那些監督妃嬪們喝藥的太監們,更是不能與各宮主子走的太近,否則基本上都少不了一頓板子。
因爲秦翩翩只喝過那一次,還是張顯能親自盯着的,所以並沒有見識到那種陣仗。
“我都喝過三年避子湯了,根本不會懷上啊。”她不相信。
“這也說不準的,就那一劑藥,萬一呢。”柳蔭低聲囁嚅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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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皇上跟桃婕妤成天膩歪在一起,無論是龍乾宮還是賞桃閣的牀,都已經被滾得搖晃了,足以見得兩人有多纏綿,很有可能是懷上了。
秦翩翩歪了歪頭:“那怎麼辦?不能請太醫診脈,也不能聲張,難不成就這麼坐等着肚子大起來?要不你們好好照顧我,給我多喂點好吃的,給皇上生一個大胖小子?”
她邊說邊從旁邊的桌上抓起一塊花生糖塞進了嘴裡,“咯嘣咯嘣”地咀嚼着,滿嘴都是香甜的花生味兒。
原本着急上火的望蘭,以及快要擔心得哭出來的柳蔭,全部都冷了臉色,一臉淡然地看着她。
“主子,這是關乎您身家性命的事兒,不是說別人屋子裡的事兒,您清醒一點啊!”柳蔭忍不住要提醒她。
秦翩翩翻了個白眼,將拿糖的手縮了回來,決定給她一個面子。
“我離上次來月事的日子,確切的時間是多久?”她細細地問了一句。
“兩個月零五天。”望蘭很快給了她回覆。
秦翩翩皺了皺眉頭,手指在小桌上不緊不慢地敲擊着,顯然是在思考,最終她發了話:“之前就就沒有過這種情況嗎?因爲月事不準,但是並不知道是身體原因,還是意外懷了龍種,其他妃嬪都是怎麼做的?”
“有的,一般都是悄悄請個相熟的太醫來瞧瞧。”望蘭對這些情況都比較瞭解。
女人月事這種東西還真不好說,宮裡這麼多女人,難免會月事不準。
“那就按照老規矩辦,悄悄去太醫院請個太醫吧。”
秦翩翩既然決定了,那柳蔭她們也沒有阻攔的道理,太醫來的倒是快。
“薛太醫最近喜事臨門,容光煥發啊。”秦翩翩已經坐在內殿了,手裡捧着一盞茶,面上還是悠然的神色。
薛太醫見到她如此架勢的時候,稍微一愣,轉而臉上掛着笑:“託桃婕妤的福,微臣也恭賀您喜事臨門了。是後宮裡晉升最快的主子了。”
秦翩翩直接把手放在桌上,柳蔭眼疾手快地在她手腕上搭了一塊帕子。
“請吧,還望薛太醫診斷得仔細些,畢竟是一條人命的事兒。”她臉上還是一副笑眯眯的神色,只不過這話聽起來一點和善的意味都沒有,相反還十分具有威脅性。
薛太醫立刻認真地點頭,衝她打包票:“微臣家裡世代爲醫,診脈從不曾馬虎的。”
他講手搭了上去,仔細地診斷了片刻,秦翩翩一直扭頭盯着他的臉看。
這位薛太醫相比先前給秦翩翩診脈的郝太醫,要年輕許多,長得倒是一身正氣。
薛太醫診着脈,面色變了幾變,甚至手指細微變幻了好幾個位置。
殿內的氣氛異常的僵硬,看着薛太醫這副架勢,柳蔭幾乎都要站不穩了。
“桃婕妤。”薛太醫收回手,看向秦翩翩的眼神有些閃躲,臉上的表情也不大好看。
秦翩翩臉色一冷,沉聲道:“薛太醫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摸脈像是滑脈,不過您這月份太短了,興許是微臣摸錯了。微臣醫術不精,還請婕妤見諒。”薛太醫直接衝着她作了個揖,頭都不敢擡。
柳蔭整個人一抖,要不是望蘭眼疾手快地拉住她,興許她就要被嚇得暈過去了。
秦翩翩倒是沒有多大的反應,她只是拿着帕子擦了擦手指。
“之前幫我診脈的郝太醫呢?”她低聲問了一個看似不相干的問題。
薛太醫微微擡頭,立刻道:“郝太醫歲數大了,已經告老還鄉了。微臣家裡世代爲醫,婕妤請放心,微臣知道規矩的。您儘早下決斷,微臣可以替您瞞住的時間不長。還有頭三個月最好靜養,不要侍寢,以免出現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