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睡睡到午時起,冷沐真一摸身旁,已經沒了寧蠑魁梧的身軀,只有空空的半張牀。
軟枕上還有寧蠑枕過的痕跡,只是沒了餘溫,像是早早就離開了。
不知怎麼,莫名地有一種失落感,冷伯諭還沒來喚她起牀,時辰應該還早,寧蠑這麼就走了呢?是不是有什麼急事?
想着,推開門瞧了瞧外頭的天,沒想到已經日曬三竿。
冷沐真一驚,還沒梳洗,便往冷伯諭的住處跑去。
原來時辰已經不早了,那冷伯諭怎麼沒來喚起呢?下意識以爲冷伯諭出了事,冷沐真滿心的擔憂。
亂糟糟地跑去冷伯諭的住處一看,幸而冷伯諭平安無事,正一人坐着用午飯。
見妹妹衣衫不整、頭髮凌亂地跑來,冷伯諭立時一驚,連忙屏退了左右,急急拉了妹妹進房間,“怎麼回事?怎麼不梳洗便跑出湘竹苑了呢?這個樣子被外人看見,成何體統啊?”
冷沐真一臉委屈,“你都出事了,我哪裡還顧得上梳洗打扮?”
“出事?”冷伯諭一愣,打從來了冷府,便是平平安安的,何來出事一說?
聽冷沐真解釋了一通,冷伯諭才一笑,“寧侯說你連夜學會了騎馬,如今累得不行,所以我便不吵你了,隨你睡到午後。用過膳了麼?看你沒有梳洗,想來還沒有吃東西,先在我這隨便吃一些!”
說着,將妹妹按在了飯桌旁,每樣菜都給妹妹夾在碗裡。做完了親和的哥哥,冷伯諭又一改嚴厲,“等你用完膳,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好,接着咱們去馬場,我要看一看你學習的成果!”
這回冷沐真不怕了,輕鬆一笑吃着菜,“驗收不急,正燚不知有什麼急事,似乎一大早就離開了。”
若換作冷非冥聽到這話,必定生氣加吃醋,冷伯諭倒不會吃醋,只是深深一笑,“這還沒成親,你便關心起寧侯的去向了,若是成親了,他豈不再也沒了自由?”
冷沐真自然持自己的觀點,“要自由做什麼?一個人倒是自由,沒人管束、不需要牽掛任何人,有誰希望一個人過一輩子麼?人生總是有得有失的,你失去了自由、得來了幸福,好處壞處總有一個天平控制着,總不能好處都讓一個人佔盡了!”
聽她頭頭是道的分析,冷伯諭便覺好笑,只像是孩童戲語,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髮,“再怎麼控制,你也是好處都佔盡了的人,看來人生也不是有得有失的!”
佔盡了好處麼?冷沐真先是一愣,而後想一想自己的身世處境,便是一笑,她確實是佔盡了好處的人!
簡單用過午飯,若晴便帶着侍女過來,迅速服侍冷沐真梳洗。
梳洗罷,冷沐真便與冷伯諭去了馬場,驗收過後,果然效果顯著。
連冷伯諭都滿意了,冷沐真自然騎着赤風上街,一路向着寧國府而去。
原以爲寧蠑在府上,誰知管家說不在,府上也找不到楓影。
這才意識到可能出事了,冷沐真只好到處打聽,好不容易聽京城仙鶴樓的人說,寧侯爺進了煙花之地。
寧蠑那般正義的化身,居然會進花滿樓,冷沐真是一百個不信,隨即繼續打聽。
打聽來、打聽去,也沒有新的行蹤。
寧蠑若真進了花滿樓,一定不只仙鶴樓的掌櫃看到。可爲何只有仙鶴樓的掌櫃敢說,想來是冷非冥的吩咐,對小姐主子不得隱瞞。
至於爲何從其他人口中,打聽不出寧蠑的行蹤,想來普通人都不敢說道貴族的事。
隱隱目光中,冷沐真感受到了周圍人的同情、質疑,甚至還有幸災樂禍,冷沐真便覺無奈。
想來那些都是知曉寧蠑行蹤的人,小部分人自然是同情冷沐真的遭遇,但是大部分人還都是抱着看好戲的態度。
外頭傳言,寧侯爺一向是剛正不阿、不近女色的,如今除了冷沐真,更是一個女子也不理會。
沒想到他這般正義凜然的人,都進了花滿樓這種地方,這受損的不只是寧蠑的名聲,連冷沐真的名聲也會有所損害。
這一對準夫妻,在外人眼裡,總是癡情專一的,現下出了這麼大的笑話,不知他們會如何收場。
注意到了看好戲的目光,冷沐真的表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若晴卻有些難爲情了,連忙低聲勸道,“小姐,今日不適合出行,咱們還是先回府吧?”
冷沐真自然不願,“都已經打聽出行蹤了,爲何要先回府?若只因爲周圍的目光異樣,那你可以一個人先回去!”
她是主子的奴婢,以保護伺候主子爲己任,怎麼可能自己先回去呢?
若晴一臉無奈,冷沐真則是有些狐疑,“你不覺得事有蹊蹺麼?正燚不是那樣的人,爲什麼突然進了這種地方,我想他一定出事了!”
見主子前進一步,若晴一驚,連忙將她拉了回來,“小姐要去哪裡?這種地方,可不是咱們女子隨便進的呀!”
冷沐真無謂地一擺手,“本小姐尋夫而入,怎麼就成了隨便進入呢?你若是害臊,就在門口等着我!”
畢竟未經世事,若晴只好背過身去,再不敢看花滿樓一眼,“那好,那就請莫彥公子保護小姐,奴婢在門口等着,一定寸步不離!”
見她這般單純,冷沐真無奈一笑,喚了莫彥過來,要讓莫彥引路進去。
第一次到這種地方,莫彥自然遲疑頓足,“小姐非要進去麼?咱們可以僱一個人進去,給寧侯爺傳一句話.......”
看莫彥的樣子,想來也是未經女子的人,冷沐真頓覺頭痛,怎麼自己身邊一個個人都這般單純?
想着莫殤和冷筱做過夫妻之事,冷沐真只好喚來莫殤引路。
莫殤是正義之士,從來不沾身煙花,被小姐命令進入,他的第一反應自然也是羞紅,“寧侯乃是英雄將帥,更是第一任驃騎侯,所有男子的表率,怎麼可能進入這種煙花之地?小姐一定是誤會了,咱們還是上別處問問吧!”
一來便想打退堂鼓,冷沐真自然拉住他,固執地指了指花滿樓裡頭,“到處我都問遍了,正燚就在裡頭,你馬上帶我進去找,我今天一定要探個究竟!”
幾乎是被冷沐真提着進去的,莫殤一臉無助的表情,求助般盯着莫彥。莫彥只當沒看到,他一世英名,可不想進入這種骯髒的地方!
雖說他尊重兄長、敬畏兄長,但也有一些底線不能觸碰,比如這種煙花之地。他是要娶好人家千金的,可不能因爲這種骯髒之地毀了一世清譽,反正兄長的婚事已經定了,這件事就麻煩兄長代勞了!
瞧着莫彥有些擔心,又混雜着幸災樂禍的表情,若晴無奈一笑,“再怎麼說,他也十年到期了,你們怎麼合起夥來欺負他呢?”
莫彥亦是無奈笑笑,“那也沒有辦法,這種煙花之地,我實在是挪不動腳步!”
另一邊,冷沐真已經拉着莫殤進來。
原以爲有一個男子陪着,能隔絕一些騷/味兒,沒想到進門便是一大堆女子哄圍上來。
這並不在意料之外,如今莫殤是莫家的理家人,又是瑤珠郡主的準郡馬。如此高貴之人,誰不想高攀?
再者莫家與冷族交好,錢財方面自然少不了,而錢,又是他們生意人最愛的東西!
莫殤一下被簇擁到了一邊,老媽子、姑娘們一通討好,弄得莫殤渾身都不自在。
“莫大爺,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您可是稀客呀!”老媽子巧笑着,揮舞了幾下手絹,討好似地在莫殤臉上滑了滑。
莫殤自然嫌棄地躲過,“本公子是來找人的。”
見他不喜歡老媽子,便有一位姿色不錯的姑娘上前,誘惑似地搭在莫殤的肩上,曼妙的身姿跟着輕輕一晃,“莫大爺是來找人的?是找小女子呀?還是找別的姑娘?”
話音剛落,便有另一位身姿曼妙的姑娘,一把推開那名女子,主動靠在莫殤身上,“莫大爺一定是來找我的吧?不瞞莫大爺說,比起這些個小姑娘,我這個大姑娘的手藝最好,保準伺候得莫大爺舒舒服服的!”
另一邊又響起銀鈴般的少女笑聲,“若說手藝,也不一定經驗豐富、手藝就好。莫大爺,我可是這裡最年輕漂亮的姑娘,您若是錯過了,保準一輩子都覺得遺憾!”
“莫大爺,休要聽她們胡說,姑娘裡頭還是我最厲害。自然了,我伺候的客人並不是最多的,但我是最瞭解莫大爺的!我認爲呀,伺候男人,還是要先了解男人的喜好,只有對味兒了才能讓莫大爺真正的舒服!莫大爺,您說是不是呀?”
剛一上來,便是這樣左一句、右一聲,聲調一個比一個嬌媚,換了哪個男子都會爲之心蕩。
可莫殤心裡只有冷筱,如今聽來,自然只覺噁心。
只是礙於不傷女子的原則,一直沒有發飆。直到這些女子越靠越近,莫殤才下意識地動了粗,不傷她們地用內力將她們推開。
一般女子,都會嚇得花容失色。這些個姑娘,卻一個比一個興奮。
“原來莫大爺如此狂野,小女子真是喜歡得不得了!”
“莫大爺狂熱,我便比莫大爺更狂熱,一定讓莫大爺開開心心地走出這個大門!”
“有內功的男子,果然比那些俗不可耐的男人厲害多了,莫大爺,咱們一起玩玩吧!”
剛剛推開一羣姑娘,她們又像蜜蜂似地涌了上來。
看着眼前的陣仗,莫殤不知呆愣沒呆愣,反正冷沐真已經呆了。原來還有這麼不要臉的女子,爲了討男人喜歡,爲了掙錢,不惜犧牲自己的尊嚴!
雖說現代也不乏這樣的女子,但實際看到,還是覺得很神奇。怎麼就有這麼多人,爲了錢可以什麼都不要呢?
一向是所有人的目光焦點,如今進了花滿樓,冷沐真就像個透明人一樣,站在那裡誰也不看她一眼。
站了許久,才注意到周圍客人的目光,一個個都往這裡瞥來。
莫殤也感受到了危險,只好再一次使用內功,將周圍的女子一傷。
暫時脫離了圍堵,莫殤才向主子走去,護送主子準備出去,“這裡實在太過亂雜,小姐還是先出去,屬下帶着護衛進來,再一個個房間搜尋一遍!”
那些姑娘們一傷,便更加喜歡莫殤的狂野,紛紛上前要伺候莫殤。
這回換冷沐真將莫殤護在身後,滿臉堆笑的姑娘們一瞬成了冷臉,“你是什麼人呀?一個小女子,居然進了這種地方,不知恥、不知羞麼?”
她不過是進了這種地方,她們還在這裡工作呢,怎麼就知恥、知羞了?
“我認識你,你就是冷族的冷大小姐吧?冷族最長的嫡長女!不就是被冷老太君捧在手心的千金麼,也不知什麼好貨色,霸佔着莫大爺做什麼?”
“就是,莫大爺難得來一趟,就是想高興一番的,你摻和着算怎麼回事?”
“滾開滾開,別以爲你是冷族嫡長女,我們便怕了你了。我們可都有大官護着的,不怕你們冷族的勢力!”
“莫大爺,不要躲在這人身後了,不就是你的舊主麼?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哪有我們奔放美麗呀?”
聽了這些話,冷沐真還沒生氣,莫殤便氣憤得不行,隨即長劍一出,“你們若再敢胡說,本公子立馬割了你們的舌頭!”
如此粗暴,正是情樂的一種,這些姑娘們自然喜歡,也十分解風情。
可惜莫殤不是那個意思,而是真的生氣了。見她們不當真,莫殤一個狠眸,直接將最近的姑娘毀容了!
長劍在白皙的臉上一劃,落下一片粉白在劍上,混着姑娘鮮紅的血絲,姣好的面容就這麼被毀了!
動了真格,其他人自然花容失色,紛紛後退了幾步。
受害的那人更是捂着臉,一派委屈地看着莫殤,淚水汪汪幾乎就要奪眶而出,“你.......你......你知道我背後有誰麼?你可惹不起!”
若真有惹不起的人,也不會待在一樓廳內,見到客人便涌上來。
那些有大官靠山的,一般都是待在房間,專心等着一個或者兩個大官來的,待遇簡直比公主還要好。
至於這些候在大廳的,莫殤雖然沒接觸過但也知道,幾乎沒什麼大靠山,就算有也是過氣的。
面對莫殤的不屑,那名女子也不能做什麼鬥爭,只能被老媽子勸着回去。看莫殤那一劍,割得皮肉十分深,估計這輩子她都沒出路了!
有一個殺雞儆猴的例子,自然再沒人敢靠近。
莫殤覺得自由了,老媽子卻不能放過這個生意。
要知道花滿樓的招牌,那是來一個客人、滿意一個客人,沒一個人從花滿樓走出去,是面帶不悅的!
安靜了一會兒,很快便響起老媽子的擊掌聲。
繼而二樓處,一位姿色上佳的女子,一步一緩地從木樓梯走下來。
她不像方纔的姑娘,全身上下都是熱情和諂媚,反而有些冰冷氣質,許多男子都吃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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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女子,冷沐真便覺得十分眼熟。
細細想了很久,纔想起這是南宮墨的舊愛,四年前假裝追求南宮墨時,看過許多次他們接觸。大部分都是南宮墨派人來請,將這名冰美人請去南宮府上住幾日。
那時,他們的感情極好,且她是南宮墨專用的人,那一年便只有伺候過南宮墨一個男人。
只是一年的時間,南宮墨便對她失了興趣,從此以後再沒來找過她。所以她就自由了,可以尋找下一個客人或者靠山。
這麼多年,她也攀附過許多貴人,但每一個持續的時日都不多。並非她不夠美貌,而是打從她與南宮墨相處之後,這麼多年都不曾忘記他。
知曉自己這個弱點之後,她才學着一點點忘記。如今全然忘了,身上也多了冰美人的氣質,自然比先前更加閃耀動人,還被老媽子評爲紅牌之一。
信步下了樓梯,所有客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唯獨莫殤瞥了一眼,便不屑地別過眸子。
放眼望去,在座客人中,便只有莫殤最富貴。女子冷笑卻媚態不減,搖着手絹,女人味十足,欲拒還迎地在莫殤的三步之處停住,“小女子見過莫大爺!”
京城的富貴公子,花滿樓的人都要溫故知新,所以一眼都能認出莫殤。
沒想到老媽子上了終極武器,冷沐真愣愣看着,她冰冷的氣質,確實十分吸引人。只是可惜了,莫殤似乎無動於衷。
幾句話下來,莫殤都沒有什麼表態,只向老媽子詢問,“寧侯可在樓上?”
客人的消息,老媽子自然不會透露,更何況冷沐真在場,只是爲難地笑笑。笑罷,老媽子又是一個拍掌,緊接着下來又是一個紅牌。
在座的客人確實飽了眼福,連冷沐真都覺得新奇,莫殤卻徹底沒了耐心,“來人,將花滿樓上下徹底搜查一遍,不可放過一個角落!”
想到寧蠑正溫香懷玉,老媽子連忙攔在樓梯口,“且慢,莫大爺沒有聖旨令諭,怎麼可以隨隨便便搜查我的花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