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卻擺起了手,示意劉霆閉嘴,逼問般凝着淑妃,“你與凌晟警衛的事,屬實麼?這些描金茶杯,都是從他手裡得來的?”
這麼問,皇帝並不想知道有染是否屬實,而是想問,究竟交換了多少情報。
要知道這個洛商的江山,是他一步步辛苦經營起來的,被最寵的人背叛,是個人都會不好受。
后妃原不許干政,皇帝卻與淑妃沒有忌諱,因爲對他們母子寄予厚望,所以多少與他們談論了政事。
劉霆知道的事,淑妃一定也知道,細論起來,他們母子知道的可不少!
甚至有些絕密大事,若將那些都告訴凌晟的人,那洛商真的危險了!
聽出了皇帝的意思,淑妃心裡知道,再多的辯解,還不如直接坦白。
因爲皇帝已經信了有染的事實,她說得再多隻能證明自己虛僞,於是細聲坦言,“臣妾絕沒有謀害皇上之心,更不可能將絕密大事透露外人,臣妾與人說話,都是謹慎萬分、三思後行的!”
這麼模棱兩可的回答,既表達了淑妃的意思,又沒有承認有染一事,進退有度、恰到好處。
德妃早猜到她會這麼說,皇帝珍惜劉霆的才能,也不會重罰他們母子,於是挑出了另一件事,“淑妃確實沒有透露機密大事,至於有無謀害皇上之心,臣妾卻不敢確定。順王並非皇上親生,淑妃不加謀害,就不怕哪日皇上發現,殺了你們母子?”
又是一件大事,衆人跟着一驚,皇帝更是一震,“你說什麼?!”
劉霆亦是一怔,疑惑地看了看淑妃,一時不知怎麼回事。
接到兒子詢問的目光,淑妃亦是搖頭,對比兒子與皇帝相似的面目,連忙否決,“德妃誹謗,霆兒怎麼可能不是皇上親生的?!”
與外人有染、與凌晟勾結,皇帝都看在劉霆的份上,暫時原諒了淑妃。
沒想到德妃亮出最後的底牌,直指劉霆並非洛商皇室,不只皇帝,連淑妃都難以置信。
她入宮多年,才盼來這麼一個兒子,辛苦懷胎十月,怎麼可能不是皇帝的兒子呢?
此話一出,皇帝的臉色一沉到底,眉心更是嚴肅得不似平常。眸中一塊無神,像有什麼崩潰破碎了一般,一時還接受不了這件事。
他寵愛了十九年的兒子,今日一過便是整整二十年,居然不是自己的兒子?!
這真是世上最荒唐的事!
記得當年,因淑妃入宮前的情感問題,所以皇帝對她一直嚴加看管。生下劉霆之前,淑妃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若是這般看管,她還能與別人有染,那她的城府真的不是一般深了。
如此女子,又有謀反之心,皇帝是絕不可能留她的!
“你說!”皇帝崩潰般,連聲音都有些沙啞,冷睨了德妃一眼,臉面已經丟盡!
德妃纔不管皇帝的顏面,只一味狀告淑妃母子,“皇上最清楚,淑妃入宮之前,有一位心儀之人。不管淑妃對那人有無感覺,那人對淑妃的企圖,當時可謂衆所周知吧?淑妃入宮幾年,深受皇上恩寵卻不曾有喜,而後臣妾進宮,淑妃也沒有喜事。唯獨在那人回京的一個多月後,突然懷了喜事!
當時就有人懷疑,皇上卻一心袒護,不曾怪罪淑妃。可淑妃的背叛之實,皇帝無從否認,不憑其他,就憑順王的血,與劉族血不相融。臣妾原只是懷疑,而後取了順王的血,與五皇子的血一合,沒想到.......”
“說清楚!”皇帝依舊嚴肅。
德妃悠悠一笑,卻只有嘲諷的意味,“沒想到血不相融!”
聽罷這些話,劉霆又是一驚,她什麼時候取的血?他竟一絲都未發覺!
這女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燈,城府竟這般深!
只聽她這些話,劉霆便大概猜到了,這究竟是多少年的密謀,絕不少於二十年!
二十年前便開始密謀,而後一直潛伏,虎視眈眈要拉淑妃下水。
現在細想過來,真是恐怖至極!
淑妃卻不及劉霆的反應迅速,細想了想當年的事,連忙向皇帝搖頭,眼神比方纔的每一刻都要堅定,“霆兒絕對是皇家血脈,臣妾可以保證!皇上知曉臣妾的辛苦,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懷上霆兒。皇上也知曉臣妾的心,不可能背叛皇上!至於血不相融,若德妃所說屬實,皇上有必要查一查五皇.......”
話音未落,突然一個巴掌,重重地甩在淑妃的臉上,留下了一個紅紅的巴掌印。
不知爲何,提起劉麒的血統,皇帝尤爲惱火,“賤人,不許污衊忠肅先皇后!”
那是皇帝最信任的女子,亦是劉麒的生母,也是二公主的生母。
她的傻、她的癡、她的情,不參雜一點假,皇帝一直視若瑰寶。
要知道在皇宮中,最缺的就是忠肅先皇后那樣的真率。
她是最理解皇帝的人,哪怕二公主被皇帝親手殺死,她也只是痛心、恨自己無用,不曾怪過皇帝一分。
她更是最愛皇帝的人,爲了皇帝一句“保小不保大”,她想也不想便點頭,“能爲皇上育子,是臣妾一生最大的福氣!”
於是,她生下了劉麒,便難產而死。
自她被冊爲皇后、到難產而死,僅僅三個月!
皇帝疼惜這個好女人,所以追諡她爲忠肅皇后,葬禮比前面兩位皇后都要風光!
這也是皇帝留着劉麒的原因,利用過後也不曾起殺心。不然以劉麒的本事、資質,就像前四位皇子一樣,早被皇帝除去。
皇帝比任何人都懂,皇子之間的爭鬥有多激烈,所以他只留下有用的。
沒用的、野心過多的,他都要除去!
淑妃知道忠肅皇后不可辱,不知爲何就脫口而出,捱了一巴掌才連忙磕頭,“皇上恕罪,臣妾並非有意污衊忠肅先皇后,實在是臣妾無辜,霆兒絕對是皇上親生的!”
“是不是親生,驗一驗便知!”德妃弱弱地說了一句,在別人聽來,卻十分震耳,“皇上龍體不可損,但這種重要時候,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免得淑妃又說要查一查別的皇子!”
劉霆是否親生,淑妃心裡是篤定的。
只是德妃這麼信誓旦旦,她突然沒底了。
從皇帝答應驗親,到李佺端了一碗清水上來,淑妃都十分謹慎,深怕其中一折被人動了手腳。
從清水、碗到銀針,都沒有任何問題,淑妃才點頭驗親。
見母妃這麼肯定,劉霆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十月懷胎、母妃感覺真切,總不可能是假的吧?
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當時有沒有與外人有染,母妃應該是最清楚的!
這樣想着,劉霆也堅定了面色,大膽地滴了血進清水。
皇帝也滴了鮮血進去,兩血有一瞬的融合,不過片刻便分了開來。
衆人都定睛去看,似乎對後宮的人十分好奇,卻都不敢吱聲,深怕引火燒身。
看到清水中的情況,淑妃先是一驚,“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臣妾沒有對不起皇上,霆兒絕對是皇室血脈!皇上明察!”
證據擺在眼前,還叫他怎麼明察?皇帝嘴角一挑,只發出陣陣陰笑,“這就是朕寵了二十多年的女人、這就是朕寵了整整二十年的兒子!”
而後,德妃又傳了兩名婦人入內,正是當時冷沐真跟蹤淑妃,與之對話的兩個婦人。
她們認識淑妃,也知道淑妃與別人有染。
那是一家新戶,她們並不知他凌晟的底子,只說了有染的事,並沒有說勾結的事。
婦人的語氣還算可信,更奠定了淑妃有染、謀反的事實。
淑妃這才恍然,德妃一步一步地,先狀告她背叛,給皇帝一個心理暗示;而後牽出謀反的事,叫皇帝疑心淑妃;再後說出劉霆的事,與背叛一事相呼應,讓皇帝以爲淑妃本就是背叛之人,以前、現在都有背叛!
於是,罪名成立得就更加順理成章了。
只是淑妃不明白,一切器具都沒有問題,劉霆怎麼就不是皇室血脈了?
她懷孕十月、痛苦產子,其中的欣喜、辛酸與疼痛可都是真的呀!
見淑妃難以置信的樣子,皇帝依舊沒有肯定,像是抱了最後的希望,“朕想聽你的解釋!”
淑妃亦是聽到了希望,正要說話,卻聽德妃又一個擊掌,“把左家人帶上來!”
左族,曾經還算是貴族。
而後與淑妃的情事牽出,受皇帝打壓,漸漸落寞,如今竟能自保。
她口中的左家人,正是情事的男主人公,亦是她的青梅竹馬。
他被護衛押上大殿,一臉憂鬱之色,與以前已然完全不同。
只在與她眼神接觸時,多了一分柔情,與以前一模一樣!
只是這一分柔情,在如今的德妃看來,不過一分求情罷了。他想保住左族人的性命,她卻偏偏不讓!
她還記得這種可憐巴巴的眼神,像極了曾經的她.......曾經苦苦乞求,求他不要轉情淑妃,他卻只剩下絕情!
那年,她便狠下決心,一切屈辱必定加倍還之!
“驗!”德妃一聲令下,護衛便刺出了他一滴血,果然與劉霆的血融合了!
事情真相大白,連淑妃都震驚,沒想到兒子不是皇家的!
只是淑妃也奇怪,她什麼時候背叛皇帝的?是他偷偷讓她背叛的?這真是荒謬可笑啊!
這一次驗親,擊垮了皇帝最後一層防線。
原還想聽淑妃的解釋,如今卻已經怒不可遏,“李佺傳旨,姦夫、賤人、賤種滿門抄斬!”
三人同時一驚,正想求饒,皇帝卻更加暴怒,“帶下去,朕不想再見他們!”
連驚色都一模一樣,他們三人果然自成一家!
好啊,騙了他二十多年,真是好啊!
“父皇!”劉霆不甘心地開口,“兒臣絕對是父皇親生的,父皇明察,不可輕斷啊!”
聽得這一聲父皇,皇帝只覺滿心的屈辱,隨即恨恨出口,“你還喚朕父皇麼?你配麼?賤種!”
淑妃已經嚇得全身發抖,到現在還想不清楚,爲何劉霆不是皇帝的兒子。
一下子勢力垮了,中書令更是一驚,“謀反一事還要細查,皇上務必留一個活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