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時,聽見冷亦寒焦急而又驚異的聲音,寧蠑不屑地撇嘴。
只知道幹看着衣裳哀悼,也不知道把“遺物”取下來。不知他們這些“才華橫溢”的讀書人,心裡頭想的究竟是什麼。
衣裳還瀰漫着凝香丸的幽香,寧蠑這才安了心,幸而凝香丸還在。不然丫頭髮現凝香丸不見了,一定更加着急上火。
回到澡堂子,寧蠑便將衣裳交給老闆娘,由她送進浴室給冷沐真。
老闆娘還算好客,笑着接過衣裳,又笑着進了浴室。
沒過多久,丫頭便洗淨了泥垢、穿好了衣裳,披頭散髮地從浴室走了出來。
許久不見她溼發的樣子,寧蠑不由一愣,不過很快恢復了常態,“怎麼不用真氣,將頭髮烘乾?”
其實已經用真氣烘乾了,只是內力剛剛恢復,效果沒有平時顯著而已。
冷沐真無謂地擺了擺手,“已經幹得差不多了,等它自己風乾吧!”
“嗯。”寧蠑沒有多話,只是應了一聲,先一步轉身,“他們都進行宮了,咱們也走吧!”
見他轉身,冷沐真才注意到他腳踝處淌出的鮮血,不由一驚,“你沒有知覺了嗎?”
“什麼沒有知覺?”寧蠑疑了一句,轉頭順着她的視線,往下一看腳踝,隨即一笑,“已經簡單地包紮了一下,不礙事的。”
已經包紮過了,居然還淌血?他就不怕失血過多,導致真氣潰散,甚至性命不保?
見他出了澡堂大門,冷沐真也忙跟了上去,“這是怎麼傷的?怎麼傷得那麼重?”
寧蠑無謂一笑,“只是不小心磕了一下,你就不要多問了。”
這個人怎麼這麼磨嘰?!
冷沐真沒了耐心,直接蹲下身子,抓住他的腳踝,將褲腳一掀。果然包着一層白布,只是血流不止,早已經漫出了白布,浸溼了褲腳......
“荊棘!”冷沐真拆開白布,看了看血流不止的傷口,驚得白了面色,“怎麼傷得這麼重?”
說着,雙指用力一戳,試圖點住他腳踝附近的穴道,暫時止住鮮血。可前後點了幾個大穴,似乎都無濟於事。
若點穴有用,寧蠑一早便止了血,哪會流出來那麼多?
寧蠑無奈,“你再點,我的腳踝就該廢了!”
被他一說,冷沐真才罷了手,卻依舊十分擔憂,“你怎麼會被荊棘扎到?是不是救我的時候,不小心扎到的?”
確實是聽到她的呼救,加速跑過去時,不小心被荊棘刺了一下。雖說傷口很深,疼痛也難忍,但丫頭的事重要。先解決了丫頭的事,再細細包紮也不遲。
瞧着丫頭關心自己,寧蠑心裡頭也高興。但對他來說,這點傷、這點痛確實沒什麼,遂輕鬆一笑,“真的沒什麼事,等血流夠了,它自然就止住了。”
冷沐真卻不能理解,她是見過那些荊棘刺的。一根足有手臂長,且堅硬無比又尖銳無比,刺一刺便可要人性命的,他怎麼如此無謂?
難道他有自虐傾向,故意扎破自己,以獲得某種舒適?
冷沐真難以理解地呵呵幾聲,“那好吧,你自己注意身體......”
以寧蠑的傷勢,又被點了幾個大穴,輕功是不行了。冷沐真剛恢復內力,也沒這麼快穩定,自然也不能使用輕功。
既然兩人都不行、又沒有馬,就只能徒步回去了。
後半夜,月色漸好。黑雲漸漸散去,月兒露出尖尖兩角,伴着幾顆星星的微弱光芒,裝飾着後半夜的天空。
“現在能說了吧?”寧蠑淡淡問了一句。
冷沐真卻開始裝傻,“什麼能說?”
兇悍完,又上演裝傻的戲碼?
瞞得過初一,她還能瞞得過十五?
寧蠑無奈一笑,“不過就是戰敗的歷史,自古英雄,哪有不打敗仗的道理?你只管說來,不丟臉!”
他果然看得透她的心思,知曉她是因爲丟臉,所以一直避諱不答。
冷沐真慚愧地低了低頭,不知何時,已經一臉氣憤,“是琴貴妃!”
“冷婧?”寧蠑疑了一句,只是一瞬,便明白了其中緣由。
她都沒有直呼其名,寧蠑居然敢直呼名諱?!再怎麼說,也是堂堂貴妃,后妃之中僅次於皇后,寧蠑也這麼沒大沒小?
冷沐真點了點頭,語調更加憤恨,“對呀,冷婧!她一路都在籌謀、都在尋找時機,等到我落單的一刻。
今日午後,冥打傷了雲千柔,想必你已經看出來了。我不忍她有事,或許是替冥內疚,所以點了冥的穴道、用歸元真氣救了她。
救完,我並沒有回沉香木馬車。而是找了一匹運送行李的馬,一個人跟着隊伍。誰知冷婧突然飛來,趁着夜色給了我一掌。當時我真氣不穩,又猝不及防,生生受了她一掌......”
話至此處,寧蠑已經想到了後續,“她算着這裡有一處荊棘林,便帶你去了荊棘林。以免荊棘刺傷不了你,或許不致你死,所以將你拋入沼澤?”
冷沐真點頭應聲,“但你知曉,嗜人沼澤都吞不了我,更何況那普通的沼澤。有凝香丸護着,瘴氣根本影響不了我。或許冷婧意識到了這一點,以爲是衣裳發出的奇香,便脫了我的衣裳,將我拋入沼澤......”
沒了凝香丸,瘴氣便進了她的五臟六腑,致她內力暫失。一個沒有內力的冷沐真,自然會在沼澤中步步深陷......
想想冷婧的可惡,冷沐真便氣惱不已,“先前瞧着她端莊的樣子,且一路都不曾加害於我,還以爲她沒有壞心腸。誰知心腸比誰都毒,竟等着我落單虛弱,想讓我不知不覺地離開人世!”
嫡系與庶系的爭鬥,別的家族亦是這般激烈。
庶系不滿嫡系處處得意,所以費盡心力殺害嫡系的人,爲的不是地位,而是一口氣!
她們沒有權利決定自己的身份,生下來是嫡系便是嫡系,是庶系便是庶系。
可同樣是千金,爲什麼嫡系如此活得尊貴,而庶系卻活得連下人都不如!所以她們嫉妒、不甘,不擇手段也要爭回自己該有的東西!
而冷婧,更是一枚可憐的棋子。老太君爲了保護嫡系一脈,所以不準庶系女子成親,爲的就是皇帝的選秀,讓她們代替嫡系去。
當年,冷婧是有心上人的,卻生生被老太君拆散。所以她恨,她恨老太君,恨嫡系的所有人!
冷沐真自然不明白她的恨,只知道自己受了委屈。
她確實委屈,不過一個現代的靈魂,她招誰惹誰了?憑什麼攻擊她?
寧蠑知曉冷婧的恨,卻無動於衷,“既然知曉了罪魁禍首,咱們便來一個借刀殺人,以免日後夜長夢多。”
該狠的時候,寧蠑的心腸,也是一級的黑!
冷沐真暗暗想着,卻搖了搖頭,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關心之語,“先把你的傷治好最要緊!”
“先治傷?”寧蠑一驚,因爲腿部的麻痹,他幾乎忘記了疼痛。幸福來得太突然,他還沒反應過來,嘴角便已經笑了。
直到丫頭點頭,寧蠑才反應過來,治的是他的腳踝傷,不禁更喜,“你幫我治麼?”
若非他提出來,她真的想幫他治。
不爲什麼,只是下意識的想法。
經他一說,冷沐真才意識到自己的異樣,忙恢復了常色,故作不願地一撇嘴,“我幫你治?你自己不會包紮啊?”
原來她沒想幫他治,看來是他想多了......
寧蠑無謂一笑,想了想便開始講條件,“你幫我治傷,我幫你殺了冷婧,怎麼樣?”
其實殺冷婧,她自己也做得到。只是冷婧變化多端,心思又晦暗,她並沒有十成的把握。
既然替他治治傷,就能換來一個殺手,何樂而不爲呢?
冷沐真有意無意地一個轉眸,“聽起來不錯,就這麼說定了,我治傷、你殺人!”
沒想到丫頭同意得這麼快,看來在她心底,還是擔憂他的傷勢。
如是一想,寧蠑又恢復了剛纔的笑意,邊走邊聊了起來,“你真打算嫁給千夜冥啊?”
這個問題,他似乎剛剛問過,就在午時用膳的時候。
冷沐真又是一陣糾結,並沒有回答他,只是想着千夜冥的所作所爲,反問了他一句,“你覺得冥如何?”
寧蠑想也不想,便搖了搖頭,“配別人都好,配你不行!”
憑什麼配她不行呀?她有什麼配不上的嗎?
還沒問出口,寧蠑便先一步回答,“並非你配不上,而是你們無緣,即便在一起,也不會幸福。”
冷沐真依舊不解,“爲什麼?”
“榆木腦袋,說了你也不懂!”寧蠑淺淺一笑,故意不答。
兄妹的事,他不能操之過急。畢竟丫頭曾經爲了質子一事,差點哭瞎了雙眼,難過得我見猶憐。
那種事,不可以再次發生。因而寧蠑先一步步試探,再決定要不要明說,“你們相處了幾天,你感覺怎麼樣?”
冷沐真細細想了想,“沒什麼太大的感覺,總覺得不是戀愛,卻又密不可分,少了他便覺心裡空落落的。對了,你談過戀愛麼?我和冥這樣,算戀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