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清和嘉杏幾個都是第一次到趙府, 初一進去,才知道京都與寧睢的不同,或者說京都與其他地方俱不相同。歷朝定都於此, 便是普通的百姓, 也比其他地方的人要有底蘊和見識。
一路往趙府後院走, 身邊一大羣下人跟着。嘉清仔細打量着府裡一切的佈置與擺設。她雖然纔來京都兩三個月, 卻也知道趙府這一花一木, 一牌一匾,都甚是講究,尤其正門和正廳上的牌匾, 也不知是哪一代的帝王所書,聽說便是楊天忠也很是膜拜了一番。
因是家宴, 並沒有男賓參加, 便在後院擺的戲臺。二門處等着的是嘉玉的大舅母和幾個已經出閣的姐妹。守門處的婆子一見人來便往裡傳了話, 大夫人帶了姐妹們迎出來,上前便拉了嘉玉道:“可算來了。”嘉玉見她面色有異, 笑問道:“莫非戲已經開唱了,舅母也不等等我。”大夫人搖頭低聲道:“老太太,如今清醒的時候可是越發少了,就早上這會兒。”
嘉玉皺眉道:“怎麼沒說?該找大夫好好看看纔是。”大夫人道:“也不是病,就是精神不濟, 大夫也是束手無策, 讓好好將養着, 說那事兒也得備着了。”嘉玉和大夫人走在前面說話, 後頭那些姐妹們也沒冷場, 有說有笑。大夫人道:“今兒迎荷回不來,讓給你說聲, 前兒皇后的宴她也沒機會與你說話,你若得了空,不若去趟葉府。”
大夫人瞧着嘉玉,就擔心他沒聽懂,嘉玉道:“我知道了。”葉家當初可是抵抗了好一陣子,若不是公孫良左右說和,皇上對葉家的忠心可不相信,如今還能做了九門提督之職,一方面是因爲公孫良,另一方面卻是皇上不想放那些功臣在此位置。諾大的家族,有舍纔有得,只是要如何舍纔不會顯得刻意,要如何得纔不能惹了懷疑,這卻是難事。
戲臺子倒是有,只是並沒開唱。趙老夫人由迎熹幾個陪着,晴嫂子又一邊兒說着笑話,趙老夫人也不知聽懂沒有,只時不時的笑一下。嘉玉見此情景,心中不免一酸,上前跪到趙老夫人腳邊兒,喊到:“外祖母,我是玉兒。”嘉清幾個也跪在了嘉玉身後。
趙老夫人聽見有人喚她,睜開眼看了看,笑道:“玉兒,你來了。”說着又拿起桌上的酥餅,遞到嘉玉手中,道:“來,你也吃一塊。”嘉玉接過酥餅,握在手心,笑道:“謝謝外祖母。”說罷,趙老夫人把嘉玉摟到自己身邊坐下,開始絮絮叨叨說些嘉玉根本不知道的事。大夫人把嘉清幾個扶起,道:“都坐下吧,或者你們姐妹們去外頭點幾齣戲,在這兒也是無聊。”迎熹便道:“也好,妹妹們便和我去吧,咱們可是頭回見,彼此也熟悉熟悉。”
嘉玉點頭道:“那便勞煩姐姐了。”迎熹笑了笑,帶着嘉清幾個出去了。屋裡一下就冷清了,下人們也都候到了外面。
大夫人也坐了下來,對嘉玉道:“老太爺和老爺是一個意思,等過了秋圍便辭官,這事兒原是該說與你夫君,老爺考量着是不是不該在這時候勸他萌生退意,只怕他也不肯。”嘉玉看大夫人說的懇切,便道:“大舅真有這樣的想法?”
大夫人點頭道:“你該清楚如今的局勢,有功的還剩幾個?咱們已經盤錯得太深,那位怎麼不忌憚。咱們倆家能保住一門的興旺便足矣,風頭太勝定會遭人妒忌,終究會留入漩渦。”嘉玉握着趙老夫人的手,沉思片刻:“知屋漏者在宇下,咱們身處此間,自是比別人更知其中的風險,這事牽一髮而動全身,得佈置周全。”
“確該如此。你大舅和二舅並非捨不得,只要有更合適的人選,且不落了刻意,對咱們不是更好。如今看來,蕭家比趙家更合適。”嘉玉沒有說話,實是她心裡沒譜。若說公孫良和凌珩,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就是二叔那邊,可不好說。如今蕭景川還一心想找個門當戶對的老伴兒,心思動的可不是一點。
趙府這一趟,嘉玉和嘉清幾個都有收穫,各自回了府,另約時間再聚。嘉清自到了京都,人也更冷靜深沉了些,便是宮裡那些也不過如此。
嘉玉會想着大夫人的話,其實又何嘗不是她心中所想。以公孫良的才智,皇上便是疑他,也一定會用他,讓他放棄這些,他可會捨得?
公孫良回來時便見嘉玉愁眉的樣子:“怎麼了,爲何事煩心?”嘉玉看他春風得意的樣子,吞吞吐吐幾次才道:“大舅想解任,你覺得如何?”
公孫良坐下道:“此事我該與他們商量了,該退的得退,該上的也得上。”
“什麼意思?”
公孫良道:“既然立了功,就該享受以後的生活,再去打拼又是爲了什麼?你若願意,我想回棲山,便是寧睢也好。師父他老人家孤獨在山上,我也該盡孝。你覺得可好?”
嘉玉道:“很好,我可不喜歡這地兒。”
“不過,這事兒得等我安排好了再論,告訴那邊,這事兒急不得,得等時機。”
公孫良重生一世,自是明白那個位置纔是重要的,他只需要把凌睿和開哥兒的路安排好了,再把凌珩安排好了,變沒了後顧之憂。嘉玉更是希望能平穩一生,退隱便是最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