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又是在一聲聲雞鳴狗叫中起得牀來。雖然時辰尚早, 天光卻已大亮。嘉玉和往常一樣,起牀來先抱抱兒子,洗漱後沒多久康姑姑便把早飯擺好了。姐妹們也都朝大廳走來。廊下開哥兒與麗姐走在一起, 兩人不知說着什麼, 開哥兒笑得很開心, 麗姐只是在他身後一步淡淡的表情跟着走。
一到廳裡, 開哥兒高興的坐到嘉玉身邊, 逗着寶哥兒,說道:“大姐,今天我帶寶哥兒出去玩。”這一說, 差點沒把嘉玉嚇着,看着開哥兒道:“他太小, 你且是個沒正形的, 哪敢讓你帶他。”說話間幾姐妹都入了座。如今每人又有了一個貼身丫頭, 伺候起來倒是方便的多。
前頭進來的那四個怎麼都與麗姐無話,後來在山下又找了一個, 倒是與麗姐聽說的來。都是兩人一間下房,貼身伺候了兩日,顯見得是長進不少。嘉玉吃好了,接過映溪遞來的巾子,擦了擦嘴, 說道:“你們幾個還算長進, 既然入了府, 都得重新取名。”
嘉玉說這些話的時候, 下人來收拾了桌子, 撤下了碗箸。嘉玉幾姐妹下了桌坐到旁邊的椅子上,那幾個新來的丫頭聽說要改名兒, 都跪到了廳中間。又聽嘉玉說:“喬家小妹,你伺候二姑娘和四公子,隨了她屋裡人就叫清蓮好了。”接着她又指了剩下的三個,伺候嘉杏的叫杏丹,伺候嘉可的叫可柔,伺候嘉蕊的叫蕊雯。又對麗姐兩個說道:“麗姐兒,以後在府裡你就叫晴茉,茉莉花的茉。”有對另外一個說:“以後你就在我屋子裡伺候,一切聽映溪姑姑的安排,就叫溪若吧。”
幾人磕頭謝恩,嘉玉又道:“不管你們是想在這府里長待還是短留,伺候不好我一樣有罰責,府裡的規矩想必你們也知道的清楚了,你們映菱姑姑可不大好惹,院子裡的事若有半個字往外說的,責罰是小,捱了打斷了手什麼的可不是嚇唬人的。”幾個低着頭直回答知道了。
幾個小丫頭下去了,廳裡幾人便聊了一會。嘉清道:“我看清蓮野心可不小,他家裡是知道一些內幕的,就沒打算出去,這兩日伺候人還好,就是聽說她帶頭領了那四個對晴茉指手畫腳,統共才六個,就已經分了派別了。”
嘉玉笑道:“原先府裡的下人可比現在現在麻煩,親連着親,三天兩頭吵架打架不在少數,只要還知道分寸,不鬧到主子這兒,憑他們怎麼樣都沒關係。”在嘉玉眼裡,這些個小爭小斗的,不傷大雅就行。嘉清卻道:“凡哥兒纔多大,正是成型的時候,我真擔心那個清蓮把他帶歪了。”嘉玉笑道:“不是還有你,把她看緊些,她若這點事兒都做不好,丟面子的可是她自個兒。”
嘉蕊道:“下人之間自有下人之間的活法,不觸了主子就好。”嘉蕊放的開,對下人很寬容,可若真把她惹着了,她卻是能下手的。
早上的日頭不大,幾姐妹便又移到院子的樹下坐。剛坐得一會兒,便聽外頭說李尚送東西過來了。嘉玉與幾姐妹相視而笑,猜着這又是送什麼來了。禮尚進來,先給幾人請了安,對嘉玉說道:“夫人,這是老爺和幾個公子讓人送回來的,說是這東西雖是落了下乘,可做出來味道很好,幾位大概都是沒用過,嚐嚐鮮。”
嘉玉狐疑問道:“這是什麼東西,哪來的?”李尚道:“都裝着,還沒打開來看,聽說是從河裡弄出來的,大概就是魚吧。”嘉玉幾個聽說是魚倒沒了多大興頭,便道:“送廚房讓康姑姑看着弄吧。”李尚屁顛屁顛兒的便側身進了廚房。
等他再出來,嘉玉便攔了他:“老爺這幾日都在那邊,他們到底在做什麼?”李尚道:“聽說是修橋,可我也奇怪了,不是已經有一座橋了,又在水面上架橋做什麼。”李尚說的奇怪嘉玉卻聽得明白。這原有的橋既然還是好的,爲何又要再架一座,還是在水面上?除非這上面的橋不能用了。可爲什麼不能用呢?這一點嘉玉卻是想不通。
李尚不過出去才半個時辰,又回來了:“夫人,二公子的信。”嘉玉忽的起身,接過信來,急急拆開一看,心中的大石頓時落了下去。趙家無事,葉家無事。可是張家……也不知大嫂接到了消息沒有。
嘉清看嘉玉緊張的樣子,問道:“什麼事?可是爹……”其她幾個也豎起了耳朵。嘉玉道:“沒事,睿兒說趙家無事。”所有人似乎都鬆了一口氣。楊天忠入京,絲毫未犯,可這劉鵠什麼人她們卻不知道,只知道他身邊還有個虞薇,那就不好辦了,畢竟多少是結了仇的。
嘉玉捏着信,有點不敢相信。睿兒的信太過簡單,具體情況一個字也沒提。什麼叫無事?是沒被滅族還是都好好的?嘉玉覺得還是不安。尤其是葉家,那可是九門提督府,她真不敢信那劉鵠真的不開殺戮。
懷着心事,一上午嘉玉都沒好臉色,甚至連午飯吃的是什麼羹都沒在意。嘉蕊看她神不守舍的樣子,輕聲問道:“大姐,究竟怎麼了?”嘉玉看了幾個姐妹,笑道:“沒事,就是擔心外祖母,她老人家年紀大了,不知道能不能躲過這一劫。”姐妹們都不說話了,那樣大的年齡,確實挺讓人擔心的。
不料晚間公孫良回來,才說自己也收到睿兒的信了,嘉玉問他京都的情況,公孫良深深嘆了一口氣。原先楊天忠進京還算客氣,雖然免不了奪財,了人命卻是沒有的。後來拱手讓給了劉鵠,自己倒退出了京都,守在劉鵠劃分給他的一個小城裡,窩屈着與劉鵠談判,結果是便宜沒討着,差點兒送了命。劉鵠手底下幾元大將,誰不等着分封,可劉鵠就是個無賴,翻臉不認人,與那些大將門打了起來。
楊天忠自知自己每個身份不好說話,對劉鵠服了軟,安居在那個分封的小城裡,看着那幾個打得天昏地暗,背地裡卻不住的煽風點火,越打越厲害,只是楊天忠卻休養生息去了,躲城裡不出來。
也是因爲戰場轉移到了京都,京都本來還能捱過去,誰知這一打,劉鵠沒銀子了,沒糧食了,把那這個富戶折騰的夠慘,三天兩頭要錢要糧,不給就搶,實在是過了火。聽說他那個虞姬更厲害,進了皇宮把後宮的人都攆走了,後宮她一人獨大,頤指氣使,揮金如土,因爲一道菜竟把御膳房的廚子給殺了。
嘉玉聽着這些嘆着氣:“她如今怕是還沒想起來我母親是趙府出來的。”公孫良牽着她的手,坐到牀邊:“他不是不知,只是還沒來得及。”公孫良也不知虞薇如何變了,看着如今她的行爲,和燕太后又有什麼不同。他說:“不過她也來不及了,聽說劉鵠手下猛將多,快把他逼出京都了。”都是爲財爲權的主,誰又會真正的服了誰。
“不過你放心,我交代了睿兒,他知道該怎麼做。便是他不能,還有戚元煥,那可是個極爲護短的主。”公孫良似乎一切都掌控者,甚至知道事態的發展。嘉玉一邊替他去了衣裳,一邊說道:“可別大意了,這楊天忠也不是個好糊弄的。”公孫良笑道:“我可沒糊弄他,我只是告訴他會怎麼發展,要怎麼選擇是他的事。”嘉玉無奈的笑道:“你這鋪路修橋的,還什麼沒做?”
公孫良笑道:“爲他更是爲我們自己。誰主天下都一樣,咱們自己得有實力讓他們不敢碰我們。”不過也得有分寸,香火還得傳承不是。說着便把嘉玉摁在了牀上,繼續他的香火締造事業。
半夜裡,嘉玉等人是被一陣兒狗叫聲和人追喊的聲音吵醒的。公孫良披上衣服起牀來,吩咐嘉玉不要出門。嘉玉趕緊也穿好衣服,到另一間房裡把孩子抱過來,就那樣等在堂屋裡。又喚了兩個婆子進來:“去各個屋裡,告訴姑娘們,把門鎖好,沒我通知不準出來也不準放人進去。”那兩婆子領了命,急急繞着廊下,挨個兒拍響了姑娘們的門。
這地方本就是匪窩,平日裡哪個敢靠近,這樣的事兒還是頭一回。偷東西也好,還是知道嘉玉幾姐妹住這裡也好,沒個膽子大的可不敢亂來。山下倒是早就知道山上有漂亮姑娘,可沒一個敢越過那座廟觀,到底是誰?所爲何來?
嘉玉沒想明白。可不一會,就說那人已經抓到了,還跟着個小姑娘。這個消息嘉玉確實想不通了,來人問了要把那小姑娘怎麼辦?說是個眼生的。嘉玉瞧着離天亮還早,便道:“讓下面的婆子先看着,別動手,一早送我屋裡來。”
那人的了命退了出去,公孫良回來時便說:“我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抓了一男一女,男的關外院了。我聽說那小子怎麼是觀裡那個?”公孫良如此一說,嘉玉倒放了心,好歹不是偷雞摸狗的,怕是來找妹妹了。可是爲什麼不正大光明來呢?
嘉玉還在想,公孫良又道:“看着有些面熟。”這話,他可不止說一次了。嘉玉道:“兩兄妹,都是觀里長大的,許是見過。”公孫良狐疑的搖搖頭,自己也說不上爲什麼會有這個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