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紫嫣太吵了,太高調了,她到哪兒都能鬧出很大的動靜,而陰謀計策之類,通常都是隱忍剋制又低調的,她太高調,反而形成一個視覺盲點,任何人一想起她,都只記得她誇張的行爲和舉動,而在誇張的背後,她又做什麼,反而沒有人知道
。
在這點上,龍天若的行爲跟她有異曲同工之妙。
此時此刻,跟在蘇紫嫣身後的沈千尋,突然覺得這兩人實在太登對了,簡直就是天造一雙,地設一對!
她在跟蹤蘇紫嫣的時候,龍天若卻已爲奪取政權做着緊張的準備。
那天過後,他沒有再去找沈千尋,她好不容易閒下來,在自已家裡玩一玩放鬆一下,再自然不過,而且,她不在王府也好,萬一有什麼不測,她可以抹得一乾二淨。
在初五那天,也就是跟蹤的第四天,沈千尋終於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耳聽爲虛,她信任陸漁,可是,她又懷疑她看錯了,因不是自己親眼所見,所以,她下意識的想要逃避。
眼見爲實,如今,真相以一種再赤『裸』不過的方式呈現在她面前。
在那間她曾經去過的與贗品龍天若蘇紫嫣相遇的鄉村小屋裡,她看清了事實的真相。
那對男女氣喘吁吁的交纏在一處,瘋狂的親熱着,他們緊緊的抱在一處,猶如干柴烈火,蘇紫嫣笑得放『蕩』,不時嬌聲喚:“我是叫你若哥哥呢,還是語哥哥?”
“隨便哪個哥哥,都是你的!”那個熟悉的油滑的聲音,聽在耳裡,有難言的陌生,但卻字字如刀,凌遲着沈千尋的心。
事實就在眼前,真相就在眼前,她已避無可避,再退一步,便是懸崖萬丈。
可是,往前一步呢?
往前一步,同樣是萬丈懸崖,她已喪失所有,不能再喪失僅存的理智,她不能衝進去作所謂的揭發,被人騙了玩了耍了,再揭開那層遮羞布又有什麼意思?
對手那麼強大,她不堪匹敵,更無法快意恩仇,她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掩去眸中的血淚,捧着碎裂的那顆心,倉皇逃竄!
這不是她沈千尋的風格,可是,她已別無選擇!
沈千尋拔足狂奔而去
。
小屋內,蘇紫嫣輕點身上男人的胸口,嬌笑道:“你還真是料事如神,算準了她不會進來!”
“爺才真正是算無遺漏!”男子得意大笑,“如今勁敵盡去,我們就以逸待勞,等着收割吧!”
當晚,沈千尋在沈府喝得酩酊大醉。
這一回,是真的醉了,醉到人事不省,烈『性』酒『液』在胃裡翻滾,她承受不住,便一個勁猛吐,胃中本就空空如也,這一吐,直吐到黃膽都出來,再到最後,她居然吐出了一口血。
一旁照顧的李百靈嚇壞了,她忙拿帕子她揩了去,又命八妹去請大夫,沈千尋大笑:“嬸孃真是糊塗!我自已就是大夫,你還去請什麼大夫?他們哪個有我的醫術高?”
八妹猶疑不定,李百靈催促:“別聽她的,去找大夫,她這是喝多了灑,燒壞了胃,只怕前兩天在屋頂上睡,又凍壞了身子!千尋,你到底是怎麼了?你什麼都不說,你是要讓嬸孃乾瞪眼瞧着你受罪嗎?”
沈千尋咧着嘴笑:“嬸孃,有些罪,是要我自己受的,旁人哪裡替得了?嬸孃放心,千尋只醉這一次,只醉……這一次!”
她說完又趴在塌上乾嘔,李百靈令人拿了溫開水來,讓她喝下去,只是她似已止不住,不管喝什麼,很快又吐出來。
李百靈急得不行,抱着她黯然落淚,三姑三姨娘等人在旁也是急得不行,只束手無策,正急躁間,忽聽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轉瞬間,煙雲閣的門被“咚”地一聲撞開,卻是龍天若滿面驚惶的衝了進來。
他一見沈千尋嘴角帶血,面目委頓,不由心急如焚,對着李百靈厲聲叫:“李夫人,你就是這樣照顧她的嗎?”
“我……”李百靈慾言又止,那邊沈千尋已粗聲粗氣開口:“她是我嬸孃,她要怎麼照顧我,輪到你來過問嗎?”
竟是比龍天若還要凌厲的口氣!
龍天若被她一說,立時軟了下來,他嘆口氣,說:“好,我不該對你嬸孃發脾氣,是我錯了行吧?”
沈千尋本正橫眉怒目的看着他,聽他這麼一說,陡然神經質的大笑起來
。
“三殿下能屈能伸,人間罕見!哈哈哈,我服了!我真正是服了!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她趴在牀邊,笑得氣都喘不過來,突然間胃部又是一陣不適,她再度乾嘔,然而吐出的也不過是些細細的血絲,她渾不在意的拿手抹了去。
那邊的龍天若卻看得驚悸不已,他情不自禁的衝過去,急急問:“你……你怎麼了?這一身的酒氣,你爲什麼要喝那麼酒?爲什麼?你到底怎麼了?”
他一臉擔心,那份焦灼與心痛之『色』溢於言表,任是眼睛再毒的人來看,也絕不會相信,這張臉上的情意,全是假的。
所以,說到底,她也不該怪自己,要怪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遇到這樣一個人物,無論身或心,都輸得一乾二淨。
想到這兒,沈千尋的笑聲越發瘋狂,簡直就要衝翻屋頂,她趴在那裡,用力錘打着牀鋪,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龍天若大驚失『色』,他明顯意識到她不對勁,他認真的觀察了她一會兒,他與她朝夕相處,他熟悉她,就像熟悉自己的掌紋,他了解她,能讀懂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他從大笑的沈千尋臉上讀出兩個字:悲哀。
那種灰『色』的近乎絕望的悲哀,藏在她笑顏如花的臉背後,那雙黑曜石一樣晶亮的眸子,此時一絲笑意也沒有,她正冷冷的瞧着他,或者說,審視着他,這讓她嘴角的笑,看起來更像嘲笑譏笑。
他一下子就慌了。
她爲什麼要這樣看他?印象中,這種目光早就已經不存在了,它只存在於她與他相識的最初,那樣的警覺、防備,猜忌,疏離。
“千尋,你怎到底怎麼了?”他上前一步,湊近她的臉,似乎想從上面找出更多的信息來,可是,他一無所獲。
“什麼怎麼了?哈哈哈!”沈千尋笑得前仰後合,“我高興不行啊?天香樓的酒,特別夠勁,我喝得十分暢快,好久沒這麼暢快的喝酒了!呃,我還沒喝夠,尊貴的三殿下,你要不要再陪我喝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