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博容擰着眉頭,百思不得其解,沈千尋淡淡說:“等我看過你大哥的屍骨再說吧!你大哥的屍骨現放置何處?”
“就在這附近的一間小屋之內!”姜博容指向一處茅草屋,說:“昨兒晚上,二姑母來找我,我們便當機立斷,下半夜就把大哥的屍體挖了出來,這事兒,不好聲張,非得晚上辦才行!”
沈千尋點頭,走向那個茅屋,打開柴門,是一張小牀,牀上遮着白布,沈千尋掀開,看到一具完整的屍骨。
十年的時間,白骨化是在所難免,難得姜博容這麼細心,居然把屍骨排成完整的人形,連頭髮都好好的理齊放在顱骨之上。
姜博容在一旁解釋說:“我生怕其中漏掉了什麼東西,便將棺底的所有東西都清理了出來,放在這邊了!”
沈千尋露出讚許的神情:“姜大人真是個有心人!不過,爲防有遺漏,姜家其他男人的屍骨,我想當場在墳場驗看,你覺得如何?”
“當然可以!只是,晚上怕你瞧不清晰!”姜博容回答。
“我們可以做兩手準備!”五毒在一旁說:“墳場先驗一遍,若有收穫便罷,若無所獲,便悉數清理出來,再作檢驗!”
沈千尋點頭:“這樣好,就這麼辦,我先來瞧瞧這個屍骨吧!”
受昨晚在皇陵中看到的那個假姜太后屍骨,沈千尋下意識的先從頭部檢查起,但死者的頭骨光滑潔白,沒有任何裂痕,她又把全身的各塊骨頭又細細檢查了一遍,仍是一無所獲,後來發現其屍骨裡沒有舌骨,便又轉而去姜博容收來的那堆雜物裡去找。
雜物裡多是一些陪葬品,還有一些沙子石塊,她拿出準備的篩子,細細篩撿,神情專注,蹲在那裡,半天沒動彈。
舌骨是很小的一個弓形,很容易被遺漏掉,但姜博容做事顯然十分用心,不多時,沈千尋就在那堆雜物中找到了舌骨。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舌骨亦沒有任何異常,這下,她也有些鬱悶了。
除過受驚嚇和患病,人體若消亡,必然要有外力作用其上,導致重要臟器嚴重受損後衰竭,纔有可能導致人體的死亡,或許有些用法巧妙,在人體表面並未留下暴力痕跡,可是,在骨頭上不可能沒有任何痕跡的。
可眼前這具屍骨,卻奇怪得要命!
姜博容見她沉思不語,也面現焦灼,沈千尋不甘心,低頭又尋了一遍,在那堆雜物之中,她有了新的發現。
那是一個小而長的骨骸,明顯不屬於人骨,那骸骨蜷曲成環形,主骨上生有許多旁逸齊整的小骨,許是因爲時日過久,小骨已有不少脫落,她心裡一動,忽然開口問:“那位驗屍官可曾檢查過你哥哥的魄門?”
“魄門?”姜博容愣住,很顯然,他不懂什麼是魄門,沈千尋張口即道:“就是肛門!”
姜博容劇烈的咳嗽了好幾下,沈千尋倒一臉平靜,不認爲這有什麼好尷尬的,又問了一遍:“有沒有檢查過?”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姜博容看着她手中的那隻小小骸骨,問:“這是什麼?你剛剛問的問題,跟這個有關係嗎?”
“當然!”沈千尋答,“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是一條蛇的骸骨!”
“蛇?”五毒在一旁奇道:“棺木之中怎麼會有蛇呢?”
“棺木之中有蛇不奇怪,但是,只有一條,有點奇怪!”沈千尋說,“而且,姜大的墳墓必然修得堅固牢靠,密不合縫,所以,這蛇不可能是後爬入的,也許,它是隨着姜大的屍體,一起被埋入了墳墓!”
“跟我哥的屍體一起?這不可能!”姜博容使勁搖頭,“當日下葬,我和幾位哥哥親手操持,百般小心謹慎,怎麼會容一條蛇鑽入哥哥的棺木?再者,那棺木它也鑽不透啊!”
“可是,如果他原本就在你哥哥的肚子裡呢?”沈千尋猛不丁拋出一句,驚得姜博容再度說不出話來。
但驚愕歸驚愕,他還是差人將當時的驗屍官請了過來,那驗屍官已然白髮蒼蒼,垂垂老矣,卻對當年的事記憶猶新,沈千尋提到魄門一事,他震驚非常,脫口道:“莫非真是因魄門的緣故致死?”
“老先生當初也懷疑過?”沈千尋反問。
“是!”驗屍官凝重點頭,“當時爲了驗出他的死因,老朽在姜大人死的地方整整待了兩天兩夜,他遍體無傷,只是魄門紅腫,且有少量鮮血流出,有便溺之跡,滿屋惡臭,只是……”他頓了頓,又說:“尋常人若是病死,在掙扎之際,亦有這種可能,那口氣畢竟沒那麼好咽,當然他的情形,顯然更嚴重一些,可是老朽查來查去,卻總是斟不透其中的玄機,加之氣候炎熱,屍身很快便腐爛,只好作罷!”
“這真是兇手的高明之處!”沈千尋冷笑,“對於這個兇手,我是越來越好奇了!能想出這麼陰損毒辣又聳人聽聞的法子,他定然比惡鬼還要壞!”
“兇手?”姜博容急急道:“這麼說,你確定哥哥是被人害死的?那麼,如何害法?”
“就是用這條小蛇!”沈千尋指着小小的骸骨道:“蛇鑽入肚腹之中,咬穿腸壁,至腸穿孔內出血而死,因爲是內臟出血,在人體上並不會反映出來,成功避過了驗屍官的檢驗!”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她的話驚呆了,這樣聳人聽聞的殺人方法,還真是頭一回聽。
然而沈千尋卻不是頭一回聽,她在龍天語贈她的那一堆典藉中早就看到過類似的奇聞,當然,那不是用來殺人的,只是一個樵夫在便桶中方便時不幸中招,因爲蛇跟泥鰍一樣,都是逢洞必鑽的,被一隻無意中爬入便桶的蛇鑽屁門死人,確是奇聞一樁,聽起來滑稽可笑,但那死的人卻就十分悲催了。
但將這事用在殺人上,則令人毛骨悚然腦袋發麻,太尼瑪變態了,不嫌臭啊?
可兇手顯然不嫌臭,爲了殺人於無形,他還真是煞費苦心,但是,姜大又不是個木雕泥塑,他身手高強,想制服他並不讓他發出聲音,並不容易。
沈千尋又問:“敢問姜大人,你哥哥死時,身在何處?是在府中,還是……”
“是在營帳裡!當時他是京城禁衛總兵,隔三差五的,會去城外的綠林軍中查防,當晚忽然下了大雨,他就宿在了城外的營帳。”
“那應該有親兵或者隨從伺候,那些人當時可曾審問過?他們怎麼說?”沈千尋又問。
姜博容呆呆的看着她,面色蒼白,機械的回:“那日因爲暴雨,大家都待在營帳裡,隨侍他的,是一直忠心護着的侍衛何政。”
“他怎麼說?”沈千尋急急追問。
“他……中邪了!”姜博容苦笑,“發現大哥死後,他便一直瘋瘋顛顛的,說看到了姜太后,他跟所有人解釋,說是姜太后實在太想念大哥,纔將他帶走的,我們自是不肯信他這番論調,我將他留在府內,好生醫治,期待他能記起點什麼,可是,他卻瘋得越發厲害,沒過幾天,也死了!”
“這麼說,這件事,再沒有人知道了?”沈千尋問。
“可以這麼說!”姜博容一臉悲憤的望向那堆枯骨,忽然跪倒低泣:“大哥,你若在天有靈,便給我們指一條明道,讓我們抓到那真兇,給姜家慘死的人報仇雪恨!”
“人死如燈滅,若鬼魂真能攝人性命,那誰還敢殺人?”沈千尋無情的說,“姜大人起來吧,從你大哥的身上找不到線索,未必在旁人身上就找不到,目前信息匱乏,我們需要找到更多更全的信息,纔好做一個綜合的評論!所以,近幾日,再把其餘兩位大人的屍骨挖出,再作判斷!另外,伺候姜太后的宮人,有沒有找到?”
姜博容慘笑:“兩個心腹婢子,說是回了故鄉,實際上死了,那些在外頭伺候的,倒還活着,只是好像所知甚少!”
“那我們繼續查,有消息就通知我!”沈千尋回頭望了一眼枯骨,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遂低頭收拾自己的工具箱,換下身上的衣服,打道回府。
其間經過沈府,她略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府中人看到她,俱是一派歡喜,看門劉伯老遠的就吆喝着迎過來,後來李百靈三姨娘八妹全都驚動了,一堆兒全迎了出來,扯着她的手說話,只不見阮氏和五姨娘,沈千尋倒不在意他們,只怕她們積習難改,會欺負府中的人。
李百靈輕笑道:“她們倆這會兒可沒那功夫了!”
“怎麼了?”沈千尋問。
“沈府中人中毒,如今全數都解了,獨她兩人解不得,服多少解藥都不管用,這會兒,眼瞅着只有進的氣,沒出的氣了,沈府出事之時,她們倆那個模樣,我瞧着就來氣,這會子也懶得過問,死了就擡去埋好了!她那雙兒女,在她手底下也學不到什麼好事,還不如跟着我,日後還行乾點人事!”
沈千尋略思忖了一下,便斷定這事是龍天若干的,因爲下毒的事,本就是他一手操辦,而去找姜博容的人,也是他差人去的,想必特意囑咐過,又另外使了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