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的龍天若幾乎是半趴在沈千尋身上,一隻手牢牢的鉗制住沈千尋的兩臂,拿另一隻手去呵她的癢兒,沈千尋掙扎着扭動着,小腹突然觸到一物,軟中帶硬,她出了一身冷汗,倏然驚醒。
她像被火燒了一般彈跳而起,迅速推開了龍天若,她推的力道如此之大,龍天若踉蹌着後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站穩,然而一雙眸子卻粘在沈千尋身上,目光熱烈又狼狽。
他低低叫:“千尋……”
“不許過來!”沈千尋厲聲叫,忽又感慚愧萬分,剛剛,是她在恍惚間把龍天若當成了龍天語,或者,不該把這錯處怪在龍天若頭上。
她嘆口氣,語氣稍緩:“我困了,要睡了,你去吧!”
龍天若乖乖的點頭。
沈千尋拿被子蓋住臉,心中後悔不迭,卻又如亂麻一般難以理清,偷眼去看龍天若,他正在桌邊自斟自酌,那黑暗中的剪影,與龍天語無二致,沈千尋低嘆一聲,閉上了眼睛,她一向作息規律,如今乍然熬夜,只覺得倦極,雖然心事重重,卻也很快陷入了夢鄉。
夜風沉寂,龍天若獨坐窗前飲酒,好一陣也不曾動彈,沈千夢看得眼皮發澀,正想去眯一會兒,卻見龍天若突然站起,走到沈千尋面前,緩緩俯下身去,在她額頭印上一個吻。
他的動作輕柔,眼中充滿憐惜,燭火搖曳中,他低喃着:“千尋,千尋……”
他的聲音其實極低,可那躺椅原就離牆不遠,所以沈千夢還是可以聽得一清二楚,在龍天若的低喃中,她的瞳孔一點點放大,放大……
沈千尋一覺醒來,渾不知身在何方,及至眼睛適應了黑暗,這才記起夜間的事,她往四周看了看,沒發現龍天若的身影,正要叫,忽聽腳邊有人輕語:“我在這兒!”
“什麼時候兒?”她問。
“快天亮了!”龍天若的聲音十分溫柔,“本不想叫你的,現下既然醒了,便回府去吧!我去叫醒她們!”
他說完,徑直挑開紗帳,照着倆花癡女的臉啪啪的拍了幾下,這兩人立時還魂,慵懶的抱住龍天若,嬌滴滴的叫:“爺不要走,奴家不想讓您走!”
龍天若語氣輕浮:“爺是不想走,可這個女人老是鬧,爺也沒招!”
沈千尋應景的作嚶嚶低泣狀,惹來倆花癡女的白眼,兩人扭腰翹臀的扯着龍天若不肯放手,少不了又是一番調情,若是往日,沈千尋定會當作沒看見,可今日不知怎的,突然覺得扎眼,便扭頭去看懸在牆上的畫。
妓館裡的畫兒,自然也跟色情有關,那畫上畫着的,是一幅海棠春睡圖,只那畫中的女子,較之普通的畫作要裸露許多,幾乎可以作人體寫真了。
沈千尋盯着這幅畫,忽覺哪裡不對,那半裸的女子烏髮如雲,可鬆散的髮髻處顏色卻似淺了一些,她上前一步,伸手去摸,一摸之下,渾身冰涼,汗如雨下。
那顏色淺的地方,竟是一枚小小圓洞,因是在烏髮處,外面天色尚黑,若不是機緣巧合離得近了些,斷然不會發現其中玄機。
沈千尋倏然轉身,快步走到龍天若面前,輕扯他的袍角,龍天若見她面色凝重,已知有異,及至看到她示意的那個小洞,一張本就雪白的俊顏登時如罩冰霜。
兩人面面相覷,好半天沒再說一句話,待那兩個女人去了,龍天若竄出門去,一腳踹開隔壁廂房的門。
屋內一切陳設未變,只那洞口處可少許新鮮抓痕,落下不少石灰屑,地上隱約有血跡,而離洞口不遠的桌子上,原該佈滿灰塵,此時卻被蹭得閃亮,有幾滴日蠟油滴在上面,已然凝結。
“會是誰?”龍天若眉頭緊蹙,“龍吟暗衛,又或者,沈千夢?”
沈千尋認真的檢視了一番,篤定道:“是沈千夢!”
龍天若揚眉:“你怎麼知道?”
“很簡單!”沈千尋答,“你注意到這個小洞開的位置了嗎?”
“位置有什麼蹊蹺?”龍天若不解。
“是沒有什麼蹊蹺,只是,換作你的話,如果你要想窺探隔壁房中的情形,會怎麼來開這個洞?”
龍天若想了想,說:“首先自然要考慮隱蔽性,其次呢,這個洞口最好能將室內情形盡收眼底。”
“還有呢?”沈千尋又問。
“還有什麼?”龍天若搖頭,“有這兩點就夠了啊?”
“真的夠了嗎?”沈千尋追問,“這麼說來,你好像沒有偷窺過別人!那麼,就由我來告訴你吧!”
沈千尋走到那個洞口,將眼睛往上湊了湊,說:“偷窺是個技術活兒,要有持久的耐力,才能獲知想要的消息,所以,在考慮以上兩點的基礎上,這個洞,應該開得足夠舒適一些,讓偷窺者可以比較輕鬆的進行偷窺!很顯然,這個洞口開得有點低,對於龍吟暗衛來說,要半屈着腿往裡頭瞧,蹲又蹲不下,站又站不直,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龍天若恍然:“你說的很有道理!只是,就以這點就說是沈千夢,有點牽強吧?”
“這只是一個佐證而已!”沈千尋說:“但最其碼可以大致確定這人的身高,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佐證就是這洞口兩邊的印痕了!”
她趴在左手邊的印痕上嗅了嗅,說:“我聞到了草藥和骨頭的血腥味兒,另外,偷窺者在看室內的情形時,定然心生恨意,所以纔會留下這樣深的抓痕,如果是龍吟暗衛又或者別的人,怕是不至於此吧,咱們對他們來說,只是任務,沒必要這麼糾結!”
龍天若聽完她的解釋,原本凝重嚴肅的臉陡然間變得柔和,兩條糾結的眉毛也舒展開來,他低低道:“小殭屍,你記性好,快幫爺想一想,昨兒晚上,我們可有說過什麼不該說的話?”
沈千尋細細思忖後搖頭:“沒說什麼,不過閒聊天而已,算不得什麼,只是,你的秘密暴露無疑!”
“那個秘密,也算不得什麼,爺偶爾有心無力也很正常不是?”龍天若笑得賤賤的。
“那就好!”沈千尋鬆了一口氣,“這麼說來,她基本算是一無所獲……”
她話未說完,那邊龍天若突然低叫一聲,滿臉的懊喪,沈千尋忙問:“怎麼了?是哪裡不對?”
龍天若剛要回答,忽聽外頭有人尖聲尖氣的叫:“三殿下,三殿下您在上面嗎?”
竟然是胡厚德!
“來的好快!”龍天若看向沈千尋,問:“你怕嗎?”
沈千尋聳肩:“你以前問過我這個問題,我不想再回答第二遍!”
“那麼,走吧!”龍天若握緊她的手,忽又笑得眉眼彎彎,“別怕,沒什麼大不了,便算有刀山火海,還有爺站你前頭呢!”
兩人來到仁德殿時,沈千夢已經得意洋洋的坐在那裡了,龍熙帝則似笑非笑的捧着一杯茶,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
龍天若慵懶的舒了個懶腰,大聲道:“父皇一大早急急的召兒臣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龍熙帝擡擡起眼斂,涼涼的掠了他一眼,淡淡道:“聽說昨兒晚上,你帶着沈側妃去宿妓?”
龍天若嘿嘿笑:“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怎麼這麼快就傳到了父皇的耳朵裡?”
“父皇就是專管做壞事的人的,這種事,父皇怎能不知道?”龍熙帝放下手中茶盅,笑道:“父皇叫你來,是想問問你,還做了什麼壞事!”
“這個……”龍天若不安的撓頭,“父皇,兒臣做過的壞事太多,還真是記不清楚……哦,前幾日吃多了酒,調戲了一個姑娘……”
“那昨兒晚上呢?”龍熙帝打斷他的話,“昨兒晚上,你做了什麼壞事?”
“昨兒晚上……容兒臣想想……”龍天若仍是笑嘻嘻的模樣,慢吞吞的說:“昨兒晚上沒什麼啊,就是帶沈側妃去花船吃酒,她爲人木訥呆板,實是無趣,兒臣瞧不過,便將她扯去了怡紅院,尋思讓裡面的姑娘教教她,後來兒臣就和倆花魁斗酒……”
他說着突然拿衣袖遮住嘴,嗤嗤的笑起來:“父皇,這後面的事,兒臣就不說了吧?這兩位王妃都在,兒臣實在說不出口!”
“都是自家人,有什麼說不出口的?儘管說就是!”龍熙帝脣角帶笑,眸中卻是一片寒涼。
龍天若卻似壓根沒感受到那份冰冷,他上前一步,湊在龍熙帝耳邊低笑道:“兒臣近日偶得一味奇藥,服之可令人產生幻覺,欲仙欲死,兒臣近日連用在女人身上,效果驚人,十分有趣……哈哈……”
他笑得十分浪蕩,附在龍熙帝耳邊低語不止,聽得龍熙帝連連皺眉:“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龍天若被訓,連忙跪下叩頭不止:“原來父皇不喜歡,兒臣唐突了,父皇恕罪恕罪,兒臣以後再也不玩了,成嗎?”
龍熙帝冷哼一聲:“不玩?你捨得嗎?朕看你是玩死人不償命吧?沈千夢!”
“兒臣在!”沈千夢應聲站出。
“這兒呢,也沒外人,你說說吧,昨兒晚上,朕的好兒子,都跟沈千尋叨咕了些什麼!”龍熙帝聲色俱厲。
沈千尋心裡咯噔一聲,不自覺的看向了龍天若,大腦飛快旋轉,然而再怎麼轉,她和龍天若說的那些話,都不足以令龍熙帝如此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