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芽的眼倏地瞪得渾圓,她的嘴角急劇的抽搐着,她一把揪住沈千尋的衣領,使勁的搖晃着,尖聲嚎叫:“你在胡說!你在胡說對不對?他不會那樣對毛毛的,對不對?”
“我沒有胡說!你那麼聰明,你該知道,龍逸是什麼樣的人!”沈千尋篤定的答,“他是一個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在他的眼裡,你不過是一顆棋子,你的毛毛,在他的眼裡,不過是一塊即將爛掉的鮮肉而已,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帶你去看!你看過以後,就會知道,我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她這一番話,不光驚到了盧芽,把龍天若也驚得七葷八素,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貌似整個案件過程,他一直在全程跟進,沈千尋有什麼發現,也會第一時間告訴他,可怎麼只是一個早上的功夫,怎麼竟冒出來那麼多新鮮話題?
他一臉猶疑的看着沈千尋,卻不便發問,盧芽則開始狂叫:“帶我去!求你,帶我去!”
“我當然可以帶你去,可是,越王府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隨便闖的!”沈千尋深籲一口氣,緩緩的站了起來,她拂了拂衣服上的塵土,緩聲說:“盧芽,把你的衣服穿好回家,等着我的口信就是了!對了,三殿下,事關重大,你親自去保護她吧?”
“我?”龍天若指着自己的鼻子,“保護她?小殭屍,你是不是想噁心死我啊?爺不去!爺絕不去!”
他扁着嘴,一頭兩手全在搖。
“那怎麼行呢!”沈千尋回,“我怕她會出事啊!”
“她會出事?”龍天語挑眉,“我怎麼覺得,就算出事也是別人啊!”
“三殿下是怕了我嗎?”盧芽木木的回,聲音嬌俏中透着幽怨,聽得龍天若頭皮發麻,“其實我沒你想得那麼厲害,如果我真有那麼厲害,就不會那惡賊威脅了!”
“是啊!”沈千尋附和說,“你剛剛不還說自己能量大嗎?這會兒連這點事都做不了了?”
“爺可以派人保護她!”龍天若說。
“不行!”沈千尋忽地湊到他耳邊,低低道:“此番若是成功,我能讓越王府垮掉,這個回報夠不夠勁?值不值得你放下身段呢?”
“可是,她……”龍天若又看了盧芽一眼,盧芽也正看着他,嘴巴還咂巴了一下,弄得他胃液又要翻滾。
“你不肯?”沈千尋冷下臉。
龍天若吸着鼻子可憐巴巴勉爲其難的點頭:“好吧!”
“記得要把她照顧好哦!”沈千尋得意的笑起來。
“你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回去的路上,龍天若扯着沈千尋的衣角一個勁追問。
“蝕骨銷魂散!”沈千尋低低答,“對於越王府的地牢,你有什麼好建議給我?”
“這個很簡單啊!”龍天若回答,“聲東擊西,圍魏救趙!”
“嗯?我文化不高,煩請殿下說得明瞭一些!”沈千尋輕咳一聲。
龍天若得意的回:“當然,這一回,得要我家四弟幫忙啦,他被那幫假龍逸的人打了那麼多回,被逼無奈回擊一下,不算過份吧?所以呢,今兒晚上,由他派人包圍越王府,去討公道,你們帶人潛入地牢,救走毛毛。”
“聽起來很不錯的樣子!”沈千尋曲起拇指和食指,龍天若那邊字正腔圓的說:“ok!”
沈千尋愕然:“你知道什麼意思?”
“不就是好啊行啊妥妥的意思嗎?”龍天若瞥她一眼,“爺學富五車博覽羣書聰明絕頂……”
沈千尋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當晚,遂依計行事。
這招果然好使,面對浩浩蕩蕩氣勢洶洶上門算帳的龍天語軍團,越王府驚得全家都出動了。
他們那邊反反覆覆的磨着嘴皮子,說些糾葛不清的話,沈千尋這邊則帶着盧芽等人無聲無息的潛入了地牢。
救人行動異常順利,幾乎沒受任何阻攔,因爲所有的人都被外頭那聲勢浩大的找茬行爲給驚着了,大都跑出去瞧熱鬧,只剩下兩三個膽小的,窩在地牢門口打盹。
盧芽袍袖一揚,利落的放倒了他們,讓沈千尋再一次見識到,黑寡婦牌迷藥的神奇效用。
一行人找到鑰匙,大模大樣的進入地牢,一入牢門,便見毛毛渾身是血的躺在那裡,也不知是死是活,盧芽恨得牙齒咯咯響,那雙黑洞洞的大眼瞬間染上可怖的血紅,她抱着毛毛瘦弱的身子,咬牙切齒的發誓:“這惡賊,我定要將他千刀萬剮!”
沈千尋心說,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當然,這心裡話她不會說出來,說出來就顯得心機太深沉了,影響盧芽對她的信任度。
她急促說:“好了,別在這裡發狠了,快點出去,這孩子身上燙得厲害,可能是發燒了!”
一行人趁亂急吼吼的翻牆出去,安全撤退之後,雪松便跑到越王府門口去報信,龍天語又象徵性的鬧了一陣,便偃旗息鼓。
他們來的突然,去的也突然,龍逸隱約覺得不對,雲王龍天語好像不是這個作派吧?這種瘋瘋顛顛冒冒失失的行爲,實在不像他。
可是,他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他爲什麼要來這麼一着,他怎麼想,也想不到毛毛,實際上,毛毛在他心裡早就成了死人,他跟他的孃親盧芽一樣,從一開始,就註定是死人,或者說,是死士,對於一個死人,他自然懶得費心。
他這一偷懶,事情就轉瞬間就發生了詭異的變化,這變化,將是他此生最深最重最可怕的夢魘。
某處偏僻庭院,沈千尋動手給毛毛療傷。
毛毛傷得很重,渾身上下全是又深又可怕的鞭傷,有的已露出累累白骨,傷痛和發炎令他陷入重度暈迷。
盧芽坐在一旁,對着遍體鱗傷的兒子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全然沒有變態連環殺手的霸氣側漏了。
沈千尋也是嘖舌不已:“好端端的,一個孩子怎麼惹到他了?何至於他下這樣的狠手?”
這話倒不是挑撥離間,她確實很好奇龍逸的行爲,據她所知,龍逸不應該是這樣的,那些奇人異士只所以願意聚集在他身邊,爲他賣命,金錢利誘自然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他們也很信服於他。
在對自己人的態度上,龍逸一直是個很仁義的人,這也是爲什麼那位孫神醫臨死之際,依然不肯說龍逸半個不字。
但偏偏是這個孩子,遭到他的荼毒,這太不正常了!
盧芽在一旁哭嚎不止:“毛毛啊,怪娘啊,都怨娘啊,娘沒有聽這賊禿的話,這個挨千萬的,他居然這樣對你!”
“什麼意思?”沈千尋一邊處理傷口,一邊好奇的追問,“你不是已經替他殺人了嗎?”
“沒按他要求的順序!”盧芽揉着通紅的眼睛,回:“沈千雪之後,本來你們府上的沈千賢,我跟在他後面,發現他爲人正派又善良,一時就沒忍心動手,剛好看到胡姓女在那裡發騷,就順手宰了她!”
“你也有不忍心的時候?”一旁的龍天若微張着嘴,黑眸眯成一條線,活脫脫一個好奇寶寶的模樣,人生得俊果然有好處,就算變態連環殺手跟他說話,都不自覺的放柔了聲調。
“我不是隨意殺人的人,就算被逼,我也有自己的原則!”盧芽很認真的爲自己辯白,“最其碼我現在殺死的人,沒一個是好人!就像你那個三妹,你猜她天天在做什麼營生?”
沈千尋搖頭,這些日子,她還真沒怎麼注意到沈千雪。
“開妓院!”盧芽不屑道:“京城的一家妓館,就是她和她那夫君開的,賺那些髒錢,養那些髒女人,也不嫌惡心。”
沈千尋無語,盧芽跟放蕩的女人有仇,或許是因爲,當年拐走她的賀標,喜歡往妓館鑽的緣故吧,可是,那個李冒的妻子,卻是個老實又本份的女人。
當然,她沒有出口反駁她,不是反駁的時候。
她只是問:“你平時都是怎麼跟他聯繫的?”
“他有一處隱秘的聚居地,那裡都是些奇裡古怪的人,當然,也包括我!”盧芽說,“我會去那裡領取任務,彙報任務完成情形。”
沈千尋點頭,這倒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沒有再接着問下去,可盧芽打開了話匣子,就有點停不了,她的思緒仍在剛纔的問題上糾纏,彷彿爲了證明自己所說無誤,她又列舉出那位京都著名蕩婦胡女的名號,沈千尋聽得嘆息不已,卻也由此明白龍逸的暴怒。
盧芽殘忍嗜殺,可是,她有她的怪僻,有她自己的一套是非法則,便算被逼殺人,她也會先從那些自己最想殺的人入手,不理會龍逸的命令,龍逸惱羞成怒,自然要拿她的兒子出氣。
龍震訓練出來的兒孫,個個狠厲異常,有這樣的手筆也不稀奇了,只是,龍從文似乎是個另類。
可是,真的是另類嗎?
應該是另類嗎?
沈千尋的思緒稍稍的拐了個彎,她的眼前浮現出龍從文怯懦膽小又聒躁的模樣,脣角微挑。
或許他說的是真的,他是真的不喜歡他的哥哥們,巴望着他們早日完蛋。
小心翼翼的處理完傷口,沈千尋又命人拿來些碎冰,放在毛毛身旁,給他物理降溫,又讓盧芽拿着涼溼的毛巾不停的給他擦拭,八妹那邊已依她的藥方,去廚房熬藥,過了約摸小半個時辰,毛毛突然痛苦的呻吟了一聲,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他醒了!他醒了!”盧芽喜出望外,淚花飛濺,她上前抱住兒子哭叫:“毛毛,我的乖兒子!”
“娘!”毛毛雖然看起來已有十三四歲,可聲音卻十分稚嫩,那腔調聽起來似幼童一般,他癟着嘴叫:“娘,我痛!那人壞,不給我東西吃,還拿鞭子抽我,娘,你去打他好不好?”
“好!娘一定把他大卸八塊,扔去喂毛毛的小花狗!”盧芽使勁點頭。
毛毛露出天真的笑容:“那我的花花又有骨頭吃了!真好!”
一個“又”字,令沈千尋和龍天若滿頭黑線,想來,這花花以前經常吃骨頭吧?是人骨還是豬骨呢?
想像太可怕,所以,沈千尋拒絕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