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是私人飛機,周鬱不等凌晨解釋,已經兀自以爲兒子的病比凌晨口中的還要重。
一時,心更慌了。
拉着凌晨的胳膊控制不住再度紅了眼圈,聽着機長彙報,“總裁,機場信號塔那邊暫時還沒給信號,估計大霧不散,所有的飛機都無法起飛。”
“你繼續跟機場那邊溝通,只要能起飛,馬上通知我。”
凌晨並沒有責備什麼,這也不是機長能控制得了的。
等到機長回了駕駛室,周鬱眼裡的淚也掉了下來。
凌晨剛剛沒注意,這會兒一看,嚇了一跳,“怎麼了?我過幾天就回去了,不用這麼想我。”
“小睿是不是病的很重?”
哪還有心情開玩笑,周鬱拉着凌晨的胳膊,紅着一雙眼,緊盯着他的瞳仁,彷彿只要他目光閃一下,她心裡繃起的那根弦就要斷了。
上飛機前,凌晨原本以爲周鬱會問,怎麼不是公航,而是私人飛機,他在心裡已經醞釀好了合理的理由,就說他來的時候,是私人飛機過來的,正好,她回去,讓飛機載她。
可沒想到,理由沒用上,周鬱顯然誤會了。
雖然點頭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可凌晨還是不敢讓她着急,連忙安撫的拍着她的背,攔腰抱了她坐進懷裡,低聲哄着,“沒事兒,別嚇自己,發燒是真的,這會兒,應該用上藥了,讓你回去,也是媽的意思,孩子小,這個時候,缺乏安全感,對母親身上的味道比較敏感。”
“真的?”
周鬱猶自不信,仰着小臉,淚眼朦朦的。
凌晨無奈的拿出手機,撥了果淑慧的手機號,等到電話接通的時候,直接把手機放到了周鬱的耳邊,示意她可以自己問。
“媽。”
“阿鬱啊,小睿發燒的事兒,小晨跟你說了吧。”
果淑慧也沒想到好端端的,孫子就發燒了,這麼小的孩子,用藥都要酌情處理的,能不用藥,最好是不用的。
她平時照顧孩子還不慌,可一生病,竟是沒了主意一般。
這會兒,跟周鬱聯繫上了,心理一顆石頭就像落了地,有些哽咽的說道:“小睿發燒,都怨媽,是媽沒照顧好。”
“媽,你別這麼說,小孩子生病,難以避免的,我在飛機上,你彆着急啊。”
本來是想尋找真相的,可因爲果淑慧這麼自責,周鬱竟不好開口問了。
“哎,阿鬱,那你也別急,大夫就在家裡,小睿貼着退燒貼,我們都在旁邊守着,大夫說,能物理降溫,就不要用藥,我們先看着點情況,只要發燒不過三十九度,我就先不用藥啊。”
“那個,媽,不會燒壞吧。”
周鬱在這方面真是沒經驗,當記者的時候,也接觸過發燒燒壞腦子的孩子,這會兒突然就從嘴裡蹦出這句話,一時間,竟有點心驚膽顫。
果淑慧那邊也沒像往常一樣,淡定的說沒事兒,對事事都成竹在胸似的,反而被周鬱一問,有些拿不定主意了,閃爍其詞,“那,我再問問大夫?”
周鬱原本等着果淑慧拿主意,這會兒聽她語氣不穩,目光更透着惶亂,本能的擡頭去看凌晨的眼睛,好像他的力量足以強大到讓她完全信任,哪怕是對待兒子的問題上。
兩人離的近,電話雖然沒開免提,可凌晨也大概聽到一些,心裡多少有些意外,從來做事都不拖泥帶水,算計起兒子不遺餘力的親媽,這會兒也會這麼慌張,原本是想讓她給周鬱吃顆定心丸的,沒想到,事得其反,到讓周鬱更加慌亂起來。
只怕,這一路不到飛機落到,不到她親眼看到小睿沒事兒,心都不會真正的落底。
無奈的嘆了口氣,他從周鬱手裡拿過電話,一邊繼續撫着周鬱的背,一邊跟果淑慧說話,“媽,你別慌,聽大夫的,唐七找來的,都是極有經驗的,放心,沒大事兒。”
“哎,那就行,小晨啊,你不跟着一起回來啊?”
之前凌晨就說了,這邊事情沒處理完,果淑慧雖然理解,可這會兒,見孫子過了幾十分鐘,燒還沒退,心下一慌,理智便成了浮雲。
說實話,凌晨懂事後,還真沒聽過果淑慧這麼慌亂的聲音,長大後,淘氣了,也懂事了,母子兩的相處方式到成了鬥嘴取樂,增進感情。
像這種,完全被母親信賴,還真是頭一次。
當然,如果這種依賴不是建立在把親兒子折騰出病的份上,凌晨估計還能自鳴得意一陣子。
低聲安撫了果淑慧,掛了電話,凌晨見周鬱臉上的神色依舊不好,十指纏在一起,明顯不安的模樣,一時也拿不出更好的理由來勸慰她,只把她往懷裡抱的更緊一些,脣瓣時而啄吻下她的額頭,分散她的注意力。
時間,漸漸近了傍晚。
這幾日凌晨帶周鬱出去玩,回到酒店的時間都不固定,最晚的時候,也有晚上十點左右,所以,現在,他到並不擔心不趕回酒店,那些暗處的眼睛起疑。
“外面的霧好像散了一些。”
機場跑道燈點起來的時候,周鬱透過機艙玻璃,看着室外,感覺視線似乎清晰了一些,至少,比她坐在出租車上,看到外面的距離,拉長了許多。
凌晨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見燈影四周,建築物清晰明瞭,的確比來的時候,霧散了許多。
目光看向機長室,等待。
二十分鐘後,機長室的門再度拉開,機長臉上現了喜色,停在凌晨目光下,“總裁,剛接到機場通知,二十分鐘後,準備起飛。”
“好,我知道了,路上辛苦了。”
凌晨頷首與機長道了辛苦,見他轉身回了機長室,他抱着周鬱換了位置。
“路上乖乖的,別擔心,下了飛機,唐七會去接你,記得給我電話。”
五分鐘的時間,凌晨手撫着周鬱的發心,如呢喃般的低低細語着。
焦灼的心終於隨着飛機可以起飛而緩了一些,可這會兒又要跟凌晨短暫分別,周鬱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撲到凌晨的懷裡。
四片脣瓣相接,火熱的溫度驟然降臨,他的貪戀,與她的渴望形成了默契的無聲給予。
這一吻,周鬱比凌晨還要主動,雙手緊緊的攀附着凌晨的頸項,腳尖踮地,很有種要天荒地老,一直這麼吻下去的意味。
如果不是時間不等人,凌晨真想抱着她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只是……
“阿鬱,等我回來,乖……”
脣瓣分開時,曖昧的銀絲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凌晨兩手託着周鬱的臉頰,看着她染了胭脂色的眉眼,沙啞的說着彼此明瞭的情話。
周鬱乖乖的點了頭,兩隻手抓着凌晨的衣服,忍不住又撲到了他的懷裡,聲音纏綿,“那你快點,我想你。”
這句話一出口,周鬱胭脂色的臉蛋竟再度濃厚起來。
初初相戀時,她和凌晨,好像都沒這麼膩歪過。
可現在,此刻,她竟然想拉着他和她一起走。
“好。”
凌晨亦是不想放開,可畢竟還有事情沒做完。
狠了狠心,推開了周鬱的肩膀,手下用了些力氣,推着她坐到了坐椅上,幫她繫了安全帶,又在她脣上狠狠的親了一口,凌晨終於頭也不回的走了。
周鬱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從機艙下去,看着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看着機艙的門關上,看着玻璃窗外,暖色的燈光下,越來越清晰的視線裡,沒有她愛的男人的身影。
這麼看着,看着,眼圈竟又紅了起來。
在淚凝於睫,欲滴未滴的時候,放在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有短信。
飛機很快要起飛了,起飛前,她要關掉手機,所以,這會兒,她擡手擦掉了睫毛上的淚珠,拿起手機,點開。
“乖,不許哭,小睿會沒事兒,你也要乖乖聽話,等我回去,狠狠的愛你。”
撲哧……
又哭又笑,如果凌晨看到這樣子的周鬱,一定會取笑她幼稚,性子不定。
有些不捨的按了關機鍵,周鬱握着手機,感受着那電池傳來的微溫,腦子裡始終盤旋着凌晨最後發給她的那句話。
她相信他。
他說小睿沒事兒,小睿就一定沒事兒。
他說乖乖等他回來,那她就乖乖等他回來。
他說回來狠狠的愛她,那她就乖乖的等着他回來,狠狠的讓他愛。
所以,凌晨,你看,我都乖乖的,你也要快點回來噢。
當夜,八點五十分,凌晨回到酒店,不是孤身一人,身邊有一女子陪伴,其身高,體型與離開的周鬱,相差無幾,因爲今天有霧霾,女子臉上戴了大大的口罩,一看就是防霾的,連凌晨都跟着戴上了,應該是在外面玩的時候,順便買的。
女子帽子遮面,再加上口罩遮了大半邊的臉,除了從身高、體型上辯認以外,還真不知道,此刻,正主已經離開了這個城市。
凌晨是看着飛機起飛才從機場離開的,至於身邊這個女人,自然是早早的安排好的。
愛德華·沃依然住在凌晨對面的那間房。
帶着女子回了房間,凌晨換了身衣服,就去了愛德華·沃的房間,這一夜,他留宿在這兒。
又是一天晨昏交替,這一天,凌晨沒有出門,除了給酒店吧檯打電話,要了兩盒感冒藥外,沒有別的異常舉動。
愛德華·沃到是照常出門,回了趟父母家,去了趟律師所,晚上又住回了酒店。
“明天就是鄔董下葬的日子了。”
愛德華·沃有些緊張,又有些躍躍欲試,可以說,這一次要是真的把烏爲一舉拿下,他也算是解了這麼多年的鬱悶。
凌晨仰躺在愛德華·沃的牀上,爲了不引起那些暗處眼睛的懷疑,昨天他沒讓酒店另外給加張牀,不過說實話,他還真不習慣跟男人睡到一張牀上,雖然以前也不是沒睡過。
好吧,他得說,娶了媳婦,摟過女人,睡過女人後,他就再也沒跟男人一起睡過。
所以,昨天晚上,他很不厚道的把愛德華·沃攆到了沙發上去睡。
這會兒,他舒服的展着臂,整個人呈一字佔據着大牀,閉着眸,跟愛德華·沃說話,“以前玩過真的?”
這個國家是允許個人買賣槍支的,愛德華·沃在第一次打官司碰到火焰的事兒後,家族裡就給他配了槍,當然,在技術上,還有待加強。
“放心,打不着腦袋,打大腿唄。”
凌晨:“……”
這算是豬一樣的隊友吧?
凌晨蹭的一下從牀上坐了起來,眸中帶笑,嘴角上彎,來來回回的打量着愛德華·沃,看得他有些不自在時,纔開口,“你真的願意加入淩氏法務部。”
愛德華·沃挑了挑眉,一副“你不會後悔”的表情,瞬間爲自己爭取道:“年薪兩百萬,已經很便宜了。”
“嗯……”
凌晨低低輕笑,“的確很便宜。”
“你們C國不是有句話,有便宜不佔,王八蛋嗎?”
凌晨:“……”
所以,他要是現在推開他,就是愛德華·沃口中的王八蛋了。
好吧,這個便宜,他佔了。
“明天小心點。”
既然是盟友,凌晨認真的囑咐一句,刀槍無眼,不是想顧及,就能顧及得了的。
愛德華·沃好像有點受寵若驚,昨天晚上還攆他睡沙發的男人,這會兒竟然能溫言細語的提醒他,真是太好了。
“你要是沒結婚就好了。”
凌晨:“……”
能說他後悔了嘛,哼,明天槍彈真要是無眼,第一槍就蹦了他的嘴。
愛德華·沃:“……”
後怕的打了個激靈,被凌晨的眼神看的,殺傷力太強。
愛德華·沃後知後覺的訕笑起來,挪了挪屁股,在沙發上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抱起了膝,下頜搭在膝蓋上,人蜷了起來,“你兒子好了吧。”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凌晨發現,今天晚上的愛德華·沃,特別的欠揍。
好吧,他得承認,安排他兒子發燒這事兒,他沒避着愛德華·沃,所以,這會兒他以表達關心的方式問候,他也無話可說。
話不投機,轉身洗澡。
晚上,兩個男人跟昨天晚上一樣,一個睡了牀,一個睡了沙發,雖然愛德華·沃佝僂在沙發裡的樣子,有點可憐,不過,同情心這東西,凌晨一向是看人下菜碟,今天晚上,他的同情心,又走丟了。
隔天,天亮的似乎有些早。
窗簾拉開的時候,外面一片雪色。
“想不到,今天竟碰上了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雪。”
愛德華·沃洗好臉,走出來,站到凌晨身後,一邊整理着袖釦,一邊嘖嘖感慨着。
凌晨緩緩收回了目光,側眸,睇了眼愛德華·沃今天的打扮,白襯衫,黑領結,扔在沙發上的大衣是黑色的,到是專業的送葬穿着。
不錯。
“你不換衣服?”
愛德華·沃見凌晨只盯着他看,一時有些防備的後退兩步,繫着袖釦的手像防禦般的護在自己胸前,一副“你想幹什麼,我都不從”的反抗樣。
凌晨嘴角再度抽搐起來,無語至極的收回目光,擡步朝衛浴間走去,“你要是早點解決個人問題,我就不用等着放味了。”
愛德華·沃:“……”
要不要這麼嫌棄啊?
他就上了個小號,還放味,臥槽,以前沒水廁的時候,難道他沒去旱廁?
愛德華·沃絲毫沒覺得,旱廁這種東西的存在,只限於哪個國家。
在科技不發達,或者,現在即使科技發達,但依然有些農村還堅持使用旱廁的時代裡,凌晨這種人,總不會限於條件,硬生生的忍着吧。
哼,憋死你。
衛浴間裡嘩啦啦的流水聲伴隨着愛德華·沃的腹誹同時停了下來,不一會兒,凌晨擦好了臉,走出來,換了衣服。
葬禮開始是早上八點,凌晨和愛德華·沃從酒店出來的時候,順便吃了個早餐。
當然,同桌的,還有一個女子。
三人用過了餐,凌晨送了那女子到酒店門口,低語兩句,又親暱的拍了拍那女子的額頭,道了再見,便先轉身,上了愛德華·沃的車,去了葬禮現場。
留在原地的女子,一直等到愛德華·沃的車影遠去,連車轍壓出的雪印都被新雪覆蓋了,才準備轉身。
只是,腳步剛動,一輛早就蓄勢待發的麪包車以極快的速度衝了過來,在路人詫異驚叫下,這名女子幾乎以肉眼無法辨別的速度被擄上車,快速的消失。
酒店裡,住着不同國度的客人,巧遇這一幕的,不禁都開始拿着電話打起了九九九,用或是標準,或是不太標準的國際通用語,報警。
“手機響了。”
此時,已經開出一段路程的愛德華·沃突然聽到凌晨手機有不同尋常的提示音傳來,兩個男人收斂了玩笑的心思,目光都漸漸凜起了肅色,對視一眼,凌晨嘴角緩緩勾起充滿算計的笑,不緊不慢的從外衣口袋裡把手機拿出來,點開GPRS追蹤系統,屏幕上馬上出現一個小紅點隨着路線快速的移動着。
與此同時,躲在暗處的另一夥人,也得到了相同的信息,只不過,人家得到的方式更直接一些,是在酒店門口劫持的那夥人,直接用電話打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