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臆想不等於現實,這種時候,跟吳桐對罵,無非是失了自己的分寸,這樣沒品的事兒,杜若堅決不做。
劉太太有些失措了看了一眼吳桐,短暫的空白這後,又把目光對上了杜若,那雙眼睛,一如最初想要幫她們時那樣的純粹,乾淨,沒有半分的算計,這樣的人,怎麼會做出那樣的事兒呢?
原本她是心急,後來家裡時常來些陌生人時不時的誇上兩句,又說看了報導,要捐錢,剛好聽人說她們就是那對夫妻,與其給那些不知名的帳號剋扣,還不如送到她們夫妻手裡。
也是這些人,偶爾會提上一句兩句的,然後她就到了醫院,聽了陳副院長的那些話。
杜若靜靜的站在那,不因爲被冤枉而哭喊着叫屈,只是平靜的眼裡帶着絲絲的遺問,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打聽個清楚,別無他圖。
圍觀的人也把目光在劉太太和這位杜醫生之間來回打量,似乎也瞧出了幾分不一樣的葉道。
杜若輕柔和緩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帶半分逼迫,只是努力的想還原事實,“劉太太是不是有什麼苦衷,亦或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我想,這樣的問題,應該不會這麼難以對答吧?”
這樣的問話,像是商量的口氣,聽着給對方留了十足的餘地,可實際上,已經把對方逼入了死欠,她只是問了一個簡單的問題,可是對方卻要考慮這麼久,無論她是不是被害方,她都能鎮定自若的站在這,接受媒體,還有輿論的抨擊,然後平平靜靜的當着大家的面,問一個最簡單的問題,偏偏當事人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答不上來,傻子也猜這裡面不像受害者陳述的這般簡單吧。
年歲大的人比較較真,“劉太太,既然錢是打進這位醫生的私人帳號,是誰跟你說的,還是你親自同意的,要是你親口同意的,當時有沒有人在場?”
“劉太太,你別怕,就算是這位醫生後面有多硬的後臺,可現在是法制社會,再硬的後臺也不代表幹了這麼缺德的事兒,當事兒人還能逍遙法外的,只要你說出合理的證據,咱們就是一人一口吐沫腥子,也能把她醃死了。”
質疑的聲音一道道的想起,杜若特意看了那位想用唾沫腥子把她淹死的人,心理忍不住想說,大姐,你就算是助演,也沒必要說的這麼逼真吧,還唾沫腥子,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量,身體裡的水份夠不夠把她淹死的。
劉太太咬了咬脣,又看了一眼吳桐。
接下來,杜若發現一件特別可樂的事兒,差點沒繃住笑出來,那些原本盯在劉太太身上的眼睛,也都循着劉太太的目光落到了吳桐的身上,那舉動一致的就跟誰事先打好招呼一般。
搖了搖頭,不行,她可不是來看笑話的,再這樣僵下去,她就成了別人眼裡的笑話了。
“劉太太認爲我的問題很難回答嗎?”
明明是遺忘句,偏偏被杜若清淡柔弱的嗓音問出來,多了幾分商量的味道,那感覺,就像是在說,劉太太,你要是真冤枉了我,大不了我不跟你計較了,你也別這麼爲難。
人羣外拿着手機的人想噴笑,自家頭兒找的這個媳婦從哪個山溝裡蹦出來的,比那職業演戲的還要專業。
吳桐這會兒也發現氣氛不對了,至少有許多雙眼睛打量在她身上的時候都充滿了質疑。
“劉太太,你到是說啊,那些錢,可都是孩子的救命錢,你就算是心再好,也不能看着那些錢被一個拜金的女人揮霍了吧,再說,就算你不在乎,可當初號召捐款的時候,可是都打的你的名號,現在那些捐款的人不定在背後怎麼唾棄你呢,想要出名,可千萬別用這樣的手段,沒準人家一用人肉搜索,你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過待老鼠了。”
杜若清楚的看到劉太太眼裡閃過的懼意,生生的打了個冷顫,像是得到了什麼提示般,再擡頭時,目光已帶了幾分逼視的味道。
“杜醫生,那個私人卡號不是你給陳副院長的嗎?你說單位的財務部要專門空出人手來做這件事情是浪費資源,本身就是你最先提出來的,卻要給財務部的人員加重工作,你覺得心理過意不去,就把私人帳號拿了出來,當時開戶的時候是一張空卡,沒有任何額度,現在杜醫生想必也將那些卡里的錢都提出來了吧。”
杜若幾乎被這樣的話逗笑了,她得腦袋秀逗成什麼樣,能幹出這麼二五零的事,心理,連生氣都快不會了,她非常肯定,自己這會兒的表情是哭笑不得。
“劉太太,我之前就說過,這種捐贈的事情,不可能由個人來做,你一直說這是陳副院長的話,那麼劉太太,我想問你一句,對於一個你並不熟悉的醫生,拿出她的個人卡號的來用作捐款帳號,你不會感到質疑嗎?”
劉太太果斷的搖頭,眼裡還帶着幾分感激,“杜醫生,若是別人,或許我還會多問上一句,可是杜醫生是在我們夫妻走投無路的時候,第一個提出這個方法讓我們夫妻,還有兩個女兒看到一線希望的人,我們就是懷疑自己也不可能懷疑杜醫生。”
杜若嘴角連續的抽搐着,想要氣憤的吐槽一句,那些想要神一樣的對手的人,這會兒都跑哪去了,趕緊把這個精神不正常的拉走,什麼是神,這纔是神呢。
深呼口氣,杜若儘量讓自己語速平緩,至少現在她只面對劉太太,那些圍觀的,還有那些記者,似乎都把情緒壓了下去,要是再羣情激憤,她想,她一定會瘋的。
“劉太太,你始終提到陳副院長,也就是說這一路下來,你接觸到的都是陳副院長,對嗎?”
劉太太點了點頭。
“劉太太,你跟陳副院長很熟?”
劉太太又搖了搖頭,然後看了眼四周的眼睛,連忙擺手,“不是的,我不認識他,就是這次手術的時候纔有接觸的。”
杜若很肯定的,自己就是被這個陳副院長給栽髒了,可是她這會兒壓根找不出陳副院長這麼做的動機。
“劉太太,我能不能這樣理解,其實除了最開始我跟你提了這個儘量向社會求援,通過捐款的方式來幫助兩個小姐妹的方法以外,再跟劉太太沒有過接觸,對嗎?”
劉太太又點了點頭。
杜若滿意的聽到人羣中再次想起質疑的口吻,嘴角也漸漸揚起了笑意,心,並不再慌亂,原來,她也可以站在人羣中這樣的淡定自若。
“劉太太所得到的每一個關於我的信息,都是從陳副院長那裡聽到的,對嗎?”
劉太太點了點頭,這會兒也有些不自信了。
“杜醫生,我沒有要害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是——”
杜若無奈的擺了擺手,下次她絕不再當好人了,好人真不是誰都能當的。
“劉太太,咱們現在的問題就是把陳副院長找出來,然後由他嘴裡來說明真相,便可知我是不是被冤枉的,可好?”
“坑壑一愾。”吳桐的聲音不大不小的傳來,還有語氣裡的鄙夷,分明是在說着杜若跟陳副院長是一路人。
杜若冷笑的瞟過吳桐,眼裡揚着勝利的光,不同於吳桐的鄙夷,杜若的眼光裡分明又帶上了不屑,那是不放在眼裡的意思。
吳桐臉色大變,這樣的女人也敢不把她放在眼裡,剛要再開口,卻聽杜若開口看着媒體還有圍觀的百姓解釋着,“我在這裡不想說太多,剛剛劉太太的話,想必各位也聽到了,現在就只要陳副院長站出來,把一切說明白,那麼這個事兒就塵埃落定了,請各位給點耐心,我會請求醫院讓陳副院長出來把事情說清楚,還劉太太一個明白。”
“杜醫生,你這樣的行爲是不是多少不厚道一些,陳副院長平時可帶杜醫生不薄啊,杜醫生自打進了醫院,呵呵……”
付曉雲的出現,有些突然,可誰又能說不是事先就在哪裡準備好的呢。
杜若微皺了下收,爲着付曉雲那還未說完的話,人羣裡即便有人在喁喁低語,可她也聽出來那些人是在議論她,付曉雲的話正好配上了吳桐之前說她進醫院的事兒,大衆的腦袋最不乏的就是想像力。
杜若真想苦笑,難不成她長的樣子,瞧着就是個好欺負的。
“付曉雲?聽說你離職了?不知道付大夫做了什麼事兒鬧到最後連大夫都做不了了?”
付曉雲眼裡帶着恨意,那恨意,直直的射向了杜若,就像是杜若做了一件對不起她的事兒般。
“爲何離職,杜醫生不該明白嗎?杜醫生真是好本事啊,剛來單位,沒等站住腳呢,就把骨科裡的一位獲得過全國學術研討一等獎的大夫給擠走了,自己佔了位子,杜醫生不覺得心虧嗎?”
杜若微斂了眉,原本溫和可親的眼眸也鍍上了一層霜,帶着薄薄的寒意,落到付曉雲身上時,雖然沒有恨,可是就這樣的寒意,也足夠在這樣的天氣裡,讓付曉雲連打了幾個冷顫。
背脊挺的筆直,冷然嗤笑,眸中的寒意再次加中,化作一道道刀鋒,刺向了付曉雲,若是別的事,還不足以激起杜若骨子裡的憤怒,偏偏,付曉雲說了最不該說的一件事。
付曉雲從沒想過原本柔若可欺的女人,這會兒只用目光就足以讓她震懾,讓她想要退縮。
可是事已至此,她又哪裡能退。
“杜醫生,怎麼?心虛了?亦或是被人說中了心事兒,而憤怒了?”
付曉雲挑釁着,她心理篤定了杜若自己說不出那樣的話來。
有哪個女人會明目張膽的說出自己在夜色那樣的地方被人下藥,這個世界上同情弱者也不過一時,回頭,別人看你的時候,都會戴上有色眼鏡。
付曉雲唯一賭對的,也就是這一點,杜若的確不可能說出那天晚上的事兒。
付曉雲的話比吳桐的話更能掀起別人的議論,大家原本只以爲能看到一齣戲,卻沒想到這會兒又多加演了一出,若不是天氣還不足以溫暖到讓人拿着板凳,吃着瓜子看八卦,杜若相信,這些人一準得備足了設備,看個過癮。
杜若攥緊了手,就這樣跟付曉雲對峙着,那天晚上以後,她再也沒見過付曉雲和李達,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她能從付曉雲的語氣裡聽出濃濃的恨意和怨懟。
杜若有些想笑,賊喊捉賊是不是就是這樣的戲碼,偏偏她又不能與她對峙,真tm憋屈。
突然間有些後悔,她是不是應該也學着向敏晴去練跆拳道,到時候對自己看不過眼的人就可以直接動手了,那種滋味,一定很好吧。
付曉雲的雙眸裡忽然劃過詭譎的光,然後就看到她的雙瞳像是定位到了一個點,看到了什麼東西,亦或是什麼人,一下子亮了起來。
“誰是杜若,誰是那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小小年紀不學好,剛畢業就學會勾引男人,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就想當小三,當了小三還想上位,你媽生你的時候要是知道你出來能給她丟這麼大的人,就應該直接把你掐死在肚子裡。”
這話,還真是惡毒啊。
杜若暗吸了口氣,對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點着她名字罵街的老女人,真心的忍無可忍了,冤枉她,她還能想着真相大白,可是這些人是不是拿她當軟柿子了,誰來都想捏一把,什麼髒水都想潑一下。
“這位大嬸,說話,還是過過腦子纔好。”
“哎呦喂,有沒有這樣的啊?,你們大夥給聽聽,這是報社的吧,記者同志們,你們給評評理,就是這個女人,勾引我老公,不然你們想想,一個年紀輕輕的外地大學生,憑什麼一畢業就能進到這樣的醫院來,真拿這裡當白菜地呢,說長出一棵草就長一棵草的,各位叔伯大爺嬸孃親舅的,你們也想想,爲啥看病非要到這來,不就是信得着這個品牌嗎,誰不知道現在醫療費用高,可是再高也得對得起自己的身體不是,誰不想找個口碑好的大醫院對身體負責。”
女人的話顯然得到了所有人的共識,在這點上,對於比商場還人滿爲患的第一軍區醫院的確佔了足夠的說服力,患者就是最有效的口碑。
女人聽着周圍的竊竊私語,聲音更加抑揚頓挫起來,“同樣的道理,那些學醫畢了業的學生,誰不想進這樣的單位,福利好,口碑好,患者多,資歷熬的快,沒準什麼時候就能烏鴉變鳳凰。可是我問問大夥,你們家裡親戚也罷,自家的孩子也罷,鄰居的孩子也罷,總有在外頭學醫的吧,或者是自己開個小診所謀生的,這些人當中,你去叫來一百個,要是有一個說不想進大醫院當大夫的,我姓薛的都跟他姓。”
撲哧。
圍觀的人覺得這個姓薛的說話直白,憋不住笑了出來,“大姐,你這話說的太對了,我家就有學醫的親戚,那孩子在學校的時候就是個好苗子,沒等畢業就想找個好工作,拖了好幾道關係就想進這家醫院,說到底,家裡沒那麼多人情費,最後只能自己幹了個小診所。”
“就是,就是,我們鄰居家有個小女孩,也是考的外地的大學,學醫的,大學還特有名,他爸媽就他一個兒子,不想放到外地,讓他畢業就回來,也是託了人在本市找工作,最後也只能到一傢俬立醫院先實習,到現在,都兩年了,還沒轉正呢。”
“哎,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現在不是流行潛規則嗎?你說的,那都是正正經經人家的孩子,哪裡懂得這些事兒啊,就只以爲自己家傾着能力去請託辦事兒,這世道,錢也不值錢了,除了拿錢,你還得拿點別的,要不你們回去把這事兒跟這些人家學學,一準就能成。”
說話的人一邊話,還一邊撇着嘴,眼裡瞄着杜若的方向,話裡的意思,分明是說你們瞧瞧,那不就是現成的例子。
自稱姓薛的女人因爲得到了聲援,氣焰晚盛了一般,一口唾沫毫無預兆的就朝着杜若身上吐去,要不是趕回來的羅大夫拉了杜若一把,只怕那些髒口水還真就吐到了杜若的臉上。
“薛姐,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你說的那人是誰,還是調查清楚的好,不是誰都可以讓人埋汰的。”
“莫大夫,既然你還叫我一聲姐,就別什麼閒事兒都管,說起來你也在醫院有二十來個年頭了吧,跟我們老陳也搭檔過,別爲了一個狐狸精弄的自己晚節不保的。”
杜若驚訝的看着姓薛的女人,又看了眼莫大夫,“她是陳副院長的愛人?”
“小****,少拿你勾引男人那套來糊弄好人,今兒我就是舍了這條命去,也要把勾引我老公的女人給扒了皮。”姓薛的女人底氣十足的瞪着杜若,仿似手裡握着隨時可以致杜若於死地的證據一般。
杜若怒及,嘴邊呵呵的冷笑着,“小****罵誰呢?”
“小****罵你呢。”姓薛的女人快速的罵了回去。
撲哧,呵呵——
人羣中的憋笑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