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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沐川穿着一雙女款粉色長毛絨拖鞋趿拉着走向廚房,沒有絲毫彆扭之意,抱臂環肩,靠在廚房的門框上,看着正低頭切水果的周鬱,嘖嘖挑刺,“這麼小的房子,你們倆就沒覺得與身份不符?”
“我不覺得小啊?”
周鬱不以爲然的應了一句,連頭都沒擡,繼續切水果。
白沐川摸了摸鼻子,本來存了點小心思,可見周鬱一直不慍不火的,這點小心思嗖然遇冷,戛然而止。
哎,真不想回去面對沙發那兩位。
低氣壓都能把人凍死。
不過,就算再不想,也不好指使着周鬱忙前忙後的,別得到不怕,他是擔心回頭凌晨那個寵妻無度的,回頭再跟他翻小腸,那可就得不嘗失了。
白沐川在心裡默默的腹誹着,眼尖的見周鬱切好的果盤,主動上前欲端,“我幫你拿過去。”
“好。”周鬱側讓到一邊,將水果刀沖洗,放回原處,見白沐川已經走到門口,突然問了一句,“喝什麼酒?”
“有白酒嗎?”
周鬱:“……”
白沐川站在廚房門口,背對着坐在沙發上的兩個男人,對着周鬱擠眉弄眼。
周鬱怔然的點了下頭,“有。”
家裡有酒櫃,雖然凌晨平時幾乎不動,可偶爾來了興致,兩人也會開瓶紅酒,白酒卻從來沒嘗試過,但酒櫃裡有。
酒櫃不大,放在廚房一角,裡面雖然數量不多,可瓶瓶都能說得上來歷。
周鬱拉開酒櫃的時候,想了想,挑了瓶度數偏低的拿了出來。
“這個不行,換個度數高的。”
白沐川送過了果盤,馬上轉身回來,那形態,分明是不打算在沙發那兒多呆一秒。
冷莫璃和凌晨誰也沒搭理他,兩個男人雖然氣場低沉,可眸光自有情緒交匯。
白沐川回到廚房,一眼就看到了周鬱拿出的那瓶酒,當即就給否了,幾步走到周鬱身邊,目光大致掃過酒櫃裡數量不多的幾瓶白酒,思量一會兒,終於選了一瓶度數偏高的拿了出來。
“會不會太高了?”
周鬱皺了下眉,她可不想讓凌晨喝這個。
酒精這東西,能不碰就不碰,今天晚上的情況特殊,喝就喝點吧,可如果能喝紅酒,她是一定不讓凌晨碰白酒的,即便是白酒,那自然是度數低爲先。
這大概就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吧。
白沐川哪裡知道周鬱的顧忌,心裡這會兒只想着把冷莫璃灌醉,讓他好好消停消停,醉了這一場,明天醒過來,再好好跟他談談,武爺爺那頭這次怕是真動了怒了,這傢伙前三十年都沒幹什麼招災惹禍的事兒,到了現在,人該成熟了,偏偏還玩這種幼稚的遊戲。
哎,真是讓人操心。
白沐川幾下撕了酒的包裝,衝着周鬱揚了揚酒瓶,“有杯子吧。”
周鬱:“……”
這是根本就不準備跟她溝通的意思?
周鬱撫了下額,雖然不太贊同,可還是扭身找了杯子,“我幫你送過去。”
“不用,我自己就行。”
白沐川笑眯眯的接過周鬱手中的高腳杯,看着這晶亮的水晶杯,腦子像開了竅,忽然提議,“要不,你順手幫我拿瓶紅酒出來。”
“好,家裡剛好有瓶開封的,夠一個人喝了。”
白沐川:“……”
你能告訴我那一個人是誰嗎?
原本以爲周鬱只是玩笑,可見她果真變出一瓶開過封的紅酒,裡面的液體還剩下不到三分之二,可不就夠一個人喝嗎。
我靠,他不會好心給別人做嫁衣了吧?
白沐川撫額,周鬱假裝沒看見,自己抱着紅酒瓶,感覺跟抱着親兒子似的,動了動下頜,示意白沐川先行。
得,看這架勢,這瓶紅酒已經有主了。
槽,那他今晚可有得賠了。
白沐川暗自吐槽,偏偏因爲這人是周鬱,他又不好像跟武子衍、凌晨那樣耍賴,最後,局勢果然如他所料,周鬱直接拿了那瓶紅酒放到了凌晨手邊,還美其名曰,“白少說讓你喝這個。”
白沐川:“……”
凌太太,你可以不用往我臉上貼金。
凌晨若有所悟,似笑非笑的睨了周鬱一眼,坐在那裡沒動,探手抓了她的手指揉捏,輕語,“再幫我們拿點零食,你就去歇着吧。”
“好。”
指間的力度微重,像是提醒,也像是交待。
周鬱感覺出這三個男人應該是有話說,而她在場,多少還是會影響發揮,理解的點了頭,示意凌晨鬆開她的手指,莞爾一笑,轉身又去了廚房。
冰箱裡有儲備的零食,平時凌晨很少碰這些東西,偶爾她會在看電視或者看書的時候拿出來吃一些,這會兒周鬱拿了個托盤過來,保鮮格里的薯片,魷魚絲,還有脆脆豆什麼的,都一股腦的拿出來,帶上了冰箱門,送到了茶几上,“那你們聊,我回房間了。”
“早點睡。”
凌晨伸手又抓了她的手一下,摩挲片刻,溫聲交待。
周鬱乖巧的點了頭,彼此默契的同時鬆開了手指。
看着周鬱轉身回了臥室,沙發區這會兒被三個男人承包了,白沐川率性的插着果盤裡的水果有滋有味的啃着,一雙眼眸東看西看,就是不看相對而坐的兩個男人,周身釋放的氣息,分明在說,你們說你們的,我就是聽聽。
嗯,只是聽聽。
白沐川想,有凌晨在,他不需要當主角。
其實,就算他想當,冷莫璃想知道的,他也答不上來。
茶几上不知是凌晨之前抽的煙盒扔在那兒了,還是誰進屋放在那兒的,冷莫璃探手摸過,抽出一根,送至嘴邊,“火。”
啪……
白沐川被武子衍和凌晨使喚慣了,條件反射的將火機拿出來,順手點燃,動作結束後,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槽,他特麼就是一服務生啊?
冷莫璃前傾了身子,藉着白沐川的手,吸着了煙,以無名指和小指輕點下桌面,算是道了謝。
白沐川:“……”
有這麼高身價的服務生?
煙霧緩緩升起,冷莫璃吸的有些狠,兩三口後,他吐了一圈長長的煙霧,在煙霧迷漫開的時候,目光睇向凌晨,“我要她後半輩子,平安。”
“好。”
凌晨淡笑揚眉,瞳仁淬着光亮,一眨不眨,任由冷莫璃探究。
他的語言不多,但鏗鏘有力。
冷莫璃煩躁的掐滅了手中的菸頭,眸光中混雜着譏嘲,嘴角冷諷勾起,似自暴自棄,“那個葉婷婷,我娶。”
“我靠,酒還沒喝呢,你真多了?”
白沐川這個看客終於受不住了,直接拍着茶几發飆,“莫璃,咱不帶這麼玩的,那是武家給阿衍看的媳婦,朋友妻不可戲,再說……”
“阿衍不喜歡她。”
冷莫璃一語中的,清冷至極。
臥槽。
喜不喜歡,那是你說的算嗎?
白沐川翻了個白眼,嘴賤,忍不住,“武老爺了喜歡,阿衍既然答應了娶媳婦,老爺子的意願自然佔先。”
“那個葉婷婷心太浮,不適合阿衍。”
冷莫璃隨口拈來,偏偏每一個理由都顯得有根有據。
白沐川被堵的一時語塞,頭上的血管蹭蹭跳着,虧得他還同情冷莫璃呢,呸,就特麼這犀利不改的風格,還值得人同情?
同情個屁。
白沐川心裡暴了粗口,腦子難得轉得快,反問一句,“那就適合你?”
“呵……”
冷莫璃像是聽到了多大的笑話,眉峰輕佻,似訕似嘲,“剛好有興趣做個實驗。”
我嘞個去。
你丫的不會變態吧?
白沐川幾乎都要懷疑葉婷婷是不是跟冷莫璃有舊怨,不然,他怎麼會想到這樣的理由。
偏偏,冷莫璃這人,對別的事兒可以不計較,不在乎,對實驗的事兒,卻執着的要命,一想到他研製出的那些藥……
我的天啊……
“凌晨,你到是管管啊。”
白沐川求救般的看向凌晨,差一點就要作揖求幫忙了。
凌晨半點緊張甚至擔心的意思都沒有,眼底噙笑,頗有幾分玩味,“我覺得不錯。”
白沐川:“……”
所以,今天晚上就這結束了?
酒呢?
不喝了?
臥槽,兄弟幾個,他難得算計一回,怎麼就被化解了呢?
白沐川一臉幽怨,眼看着冷莫璃已經在門口換了鞋,他連再留下的理由都沒有了,忿忿不滿的看了眼姿態閒適的凌晨,放下果叉,嘴裡咕噥一句,“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放心,亂不了。”
凌晨突然伸手拍了拍白沐川的頭。
他正處於將起未起的姿勢,突然被凌晨狀似親暱的拍了下頭,一時怔愣的忘了反應,直到凌晨重新坐回了沙發,而且,成功奪走了他眼前的果盤,慢條斯理的插着水果開吃,白沐川才嗖然驚醒。
靠,小爺三十來歲了,早就過了被長輩拍頭的年紀了,親,都是平輩,能別上演早衰的戲碼嗎?
白沐川胡亂的用手在頭上蹭了蹭,好似嫌棄被凌晨摸,搭着茶几快速的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朝着冷莫璃追去,“等等我。”
凌晨不置可否的看了眼一開一關的房門,眸中緩緩釋放着輕鬆,沒想到事情能解決的這麼順利,說實話,他還真怕冷莫璃執迷不悟。
不過,現在好了。
倚着沙發,調整個姿勢,凌晨手搭在腰帶上,靈活彈開了腰頭的卡扣,啪嗒一聲,腰帶鬆了,順手拉開了褲子的拉鍊,褪下來,扔到沙發上,從褲子口袋裡摸出手機,找到了武子衍的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兩聲,便被接起。
“散了,結果如何?”
武子衍的聲音有些急,帶着點小擔心。
雖然對凌晨的能力很相信,可遇到感情問題,冷莫璃骨子裡的執拗他們也算見識了,自然不敢大意。
凌晨一手揉了揉眉心,不動聲色的釋放自己的疲憊,另一隻手握着電話,欣慰一笑,“那個葉婷婷……”
“莫璃要是有意思,讓給他。”
武子衍一副不在意的口吻。
凌晨輕呵一笑,“嗯,莫璃想娶她。”
“什麼意思?”武子衍下意識的皺起了眉,一點也不相信冷莫璃對葉婷婷一見鍾情。
雖然他沒有特別在意的女人,可一個男人喜歡不喜歡一個女人,看眼神,就能看出來。
冷莫璃雖然在晚宴上跟葉婷婷聊的熱絡,可他眼裡的光卻是冷的,一點溫度也沒有。
就算僞裝出了笑意,陌生人大概看不出來,可相交了這麼多年的兄弟,他還不至於看錯。
“葉婷婷不會得罪他了吧?”
瞧瞧,果然跟白沐川是兄弟,這想法都出奇的一致。
凌晨否認了這個概念,“大概,是需要只小白鼠。”
而葉婷婷,剛好合適。
更主要的,他覺得大概冷莫璃是想讓武子衍不自在。
當然,也是這事兒趕的巧,誰讓武子衍白天在法院外圍堵了他,晚上就有這樣的熱鬧可湊。
凌晨想着冷莫璃難得一見的小孩心性,真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不過,這個時候,只要不過分,任他發泄也好。
作爲過來人,差點失去愛人的滋味,他也算是感同身受。
“葉婷婷跟她哥的關係好像並不太好,可再不濟,她也是葉家的人,莫璃別做的太過。”
武子衍自然也知道冷莫璃於藥物研究上的執着,試藥的事兒,他雖然沒親眼看過,可也聽過幾句,聽說,有些家裡條件不好,或者急需要錢的,就會來攬這種活,抱着死不了的態度,折騰自己的身體。
冷莫璃手中的藥物沒出過病案,可說實話,一個腦科權威配出來的藥,大多還是跟腦細胞有關,武子衍多少有點擔心,他真給葉婷婷吃出什麼問題來,到時候想丟掉,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放心,莫璃的理智永遠都勝過感情。”
這個世上,有幾種職業,從事下來,人會因爲見多了世態炎涼、生老病死而變得更知道利益取捨。
冷莫璃如此快的消化了梅雪這件事兒,正是因爲凌晨讓他知道了如果想要生的時候在一起,很可能會導致梅雪和她母親命運的終結。
他沒法在享受愛情的時候,時刻擔憂厄運的降臨。
作爲一個權威醫生,永遠不會以“可能、大概、或許”這樣含糊而僥倖的字眼兒來安慰病人的家屬,就像他現在不能用這樣含糊而僥倖的字眼來安慰他自己一樣,因爲厄運一但到來,所有的僥倖,都將變成身體的冰冷,那個時候的殘酷,才最是折磨人心。
莫璃,所以,放手吧。
凌晨輕輕一嘆,閉了眼睛,加重了擠壓眉心的動作。
他周遭展露的氣息有淺淺的無奈和歉意。
周鬱側靠在臥室的門框邊,停佇一會兒,抄在睡袍口袋裡的手緩慢握成了拳,目光帶着心疼的遊走在他周身。
室內空間不大,因爲安靜,所以,客廳裡的動靜,隔着一道門板,清晰可鑑。
兩個主角話語不多,周鬱聽的含含糊糊,不過,後來有了凌晨和武子衍的那通電話,她又拼湊出一些東西,雖然未必全面,可週鬱已經明白凌晨的用心。
只是不知道,他這樣的用心,冷莫璃是不是能全全領會。
腳步放輕,緩緩朝着低眉垂首的男人走去。
周鬱繞過了沙發,走到了凌晨身後,身體前傾,兩隻手從後面圈過他的脖勁,搭在了他的前胸。
臉頰落在他的肩頭,下頜抵着他的肩胛,柔聲勸慰,“他會理解你的。”
“聽到了。”
凌晨垂落的腦袋緩緩擡起,揚眸時,臉上已經掛了笑。
周鬱嘟了嘴,“不想笑,就別笑。”
“陪我喝一杯。”
凌晨不置可否,臉上的笑意未斂,眸光掃見之前周鬱遞給他的那瓶紅酒,回手抓了周鬱的胳膊,牽引着她繞過了沙發,坐到了自己身邊。
“我來倒。”
周鬱半邊屁股搭着沙發,手自然而然的伸出去,摸到了紅酒瓶。
茶几上三個空杯一個都沒用,大概是沒有喝酒的興致吧。
周鬱在兩個空杯子裡各添了半杯紅酒,兩隻手各自端起一杯,緩緩搖晃,等待酒醒的過程,她微後挪了挪身體,挨着凌晨坐的更近了些,頭後仰在他的肩胛骨上,輕柔開口,“雖然別人的感情我們都不應該插手,可我知道,你做的決定,一定是爲了冷莫璃好,也許他現在未必會過去心裡這道坎,可至少,他理智上,是相信你,並且支持你的。”
“我知道。”
凌晨伸臂攬了周鬱,配合着她的姿勢,讓她靠的更舒服些。
探手拿過她手裡的酒杯,輕輕碰撞了另一隻被她握在手裡的杯子,凌晨帶笑的聲音透出幾分輕鬆,“多謝凌太太悉心開導。”
這男人……
周鬱眉眼間不由泛起了笑意,配合着他將酒杯遞到嘴邊,抿了一口,任由紅酒的香味在口中四溢開來,她微眯了眼,說起了明天的打算,“我明天要去見下葉微微。”
“好。”
凌晨親暱的抓住周鬱空置在身旁的那隻手,握在手心裡,捏了捏。
夜,漸深。
身邊有她相陪,有酒爲媒,凌晨和周鬱臉上不由都綻露出滿足的笑。
人,總是這樣,當你享受幸福的時候,未必會全心全意的領悟它來之不易的珍貴,可當你親眼看到別人的幸福那樣遙不可及的時候,又會覺得此刻的幸福是那樣的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