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到120來,奚彤君就讓湯祖臣坐着當地領導的車子先趕往市裡的醫院。
周鬱顧不得這邊現場混亂,拉着奚彤君的胳膊,倉促的說道:“總編,我跟去看看。”
“別急,穩住,不一定會有大事兒。”
奚彤君這話說服力實在不強,周鬱勉強點了下頭,轉身追着湯祖臣身後上了車。
當地的司機開車,挑了近路,用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就趕到了當地市裡的醫院。
一路上,夏約翰和周鬱的神色都很鄭重,像是天塌下來一般。
反觀下來,最應該膽顫心驚的湯祖臣到顯得無所畏懼一般。
“湯……”
“還是叫表哥吧,親切點。”
這個時候,還能在乎稱呼。
如果不是目前情況不確定,周鬱真想翻個白眼說一句矯情。
可她真沒心情。
她眸光裡滿是歉意,說到底,整件事兒裡,最無辜的人,就是湯祖臣了。
這會兒,事情落幕,即便不圓滿,也沒想到受傷最深的人,也是湯祖臣。
“還死不了,別一副隨時準備給我上香的樣子。”
“你,別這麼說。”
周鬱嗓子一顫,鼻子一酸,她看着湯祖臣故作無謂的樣子,咬了咬脣,眼圈泛紅,“一定會沒事兒的。”
“湯,我也覺得會沒事兒,上帝在看着我們呢,爲了這裡,你做了很多,上帝會保佑你的。”
夏約翰是虔誠的教徒,在他心裡,上帝保佑的人,是絕不會被惡魔帶走的。
湯祖臣笑的一臉隨意,“嗯,好,我不會有事兒。”
“湯先生,市裡的領導已經給你安排了會診窗口,你彆着急,咱們馬上就到了。”
司機剛剛接了市裡領導打過來的電話,這會兒像彙報公事一般的跟湯祖臣報備着。
“麻煩你們領導了。”
湯祖臣客氣的道了謝,然後轉眸看向周鬱,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瞧着除了肩頭有灰跡,其他地方都沒事兒,像是鬆了口氣一般,“你沒事兒就好。”
“我……”
周鬱又是一哽,眼簾垂下時,差點就忍不住掉了淚。
如果可能,她寧願,那個時候湯祖臣沒有後來居上。
或許是看出了周鬱的後悔,湯祖臣吐了口氣,他,其實也沒那麼高尚,所做這些,終究還是有利所圖的。
有些話,他隱藏了很久,沒有說。
也許,是缺少這樣的契機吧。
這會兒,他也算是良心發現了。
“囡囡,如果這次真的不幸染上了,你就欠了我一個大人情,對嗎?”
“表哥——”
這種時候,實在糾結不了稱呼了。
周鬱咬着脣看着湯祖臣,眼裡拒絕着他說出來的可能,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染上希望,“不會的,不可能那麼巧的,對吧。”
就算是沒染上,她也欠了他一個人情啊。
周鬱此刻還沒看懂湯祖臣這句話裡暗藏的機鋒。
不過,也不需要她看懂,湯祖臣並沒打算瞞她,或者說,也到了快瞞不住的時候了。
“囡囡……”
“湯先生,咱們到了。”
шшш★ ттκan★ ¢○ 司機話未落,剎車已經踩到了底,市裡醫院的領導早就等在了院門口,這會兒認出了車牌,紛紛迎了出來。
虛僞客套什麼的,在這會兒都被拋之腦後了。
夏約翰和周鬱各自扶着湯祖臣往醫院裡走,已經準備好的檢查流程一項一項的做着,只不過,像這類病,本身就存在潛藏期,就算是現下的血液報告顯示是安全的,誰也不能保證在一個月,二個月,甚至三個月後,也是安全的。
至少,要過了一百天,才能下最後的定論。
醫生向來對患者都是含糊其辭的多。
尤其是這樣的病,沒辦法定論,就委婉道:“湯先生,建議你到大地方的醫院再做一次全方位的檢查,畢竟咱們這裡的條件,到底比不過一線城市。”
“我們去S市。”
周鬱本就起浮不定的心,這會兒因爲大夫的委婉之言,只覺得整個人都不安生了,騰的一下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種時候,其實這麼說話,很打擊人家大夫的自尊心,如果之前人家是客套的話,那麼這會兒,就算你想把病人扔這兒,人家大夫也不會接了。
湯祖臣這會兒還能替周鬱自圓其說,也是夠讓人佩服了。
“大夫,我表妹膽子小,被嚇到了,你們別多心。”
面色難看的幾位會診大夫剛剛鬱了一下的氣,被這句話順過來了。
湯祖臣又道:“不過,幾位大夫的建議我接受,剛好,我出來時間久了,家裡人也惦記,既然是檢查,H市那邊的醫療環境,也還好,我想回H市。”
“也好,H市的傳染病科在全國也很有名氣,湯先生如果能請到傳染病科的吳大夫親診,估計會好一些。”
“呵,吳大夫正好是我家的長輩的朋友,既然這樣,我們就不耽誤幾位大夫看診的時間了。”
呃——
一句話,定下了行程。
周鬱本來想說,S市的晨光醫院也好,第一軍區醫院也罷,就醫條件都不錯,而且,大夫的口碑也挺好的。
更主要的是,在S市,有凌晨,她覺得自己有主心骨。
可湯祖臣定了行程,並且不多耽誤的直奔機場,剛好趕上有中途經停H市的航班。
因爲僅餘兩張機票,湯祖臣就直接定了他和周鬱的。
“約翰,你在這邊還有後續的事兒要處理,別因爲我一個人,把後續的事兒給耽誤了,這點小插曲,不能影響咱們最開始做這件事兒的初衷。”
“湯,那你——”
男人豁達起來,真是有感天動地的本事兒。
夏約翰不比周鬱好受多少,要不是因爲他的臨時起意,湯祖臣一定不會碰到這樣的事兒,所以,他這會兒很自責,看着湯祖臣的目光,都不能用歉意來形容了。
湯祖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還沒確診呢,就算是,也不過是少幾年性福時光而已,不至於讓你這麼早就哭喪。”
夏約翰:“……”
與夏約翰告了別,周鬱隨着湯祖臣過了安檢,準備登機。
夏約翰轉身要重新回到艾滋村的時候,接到了奚彤君的電話。
“你說周鬱啊?”
奚彤君在電話裡,問周鬱和他是不是在一起。
夏約翰這會兒扭頭看了一眼提示板上的起飛時間,隔着電波說道:“飛機還有兩分鐘起飛,應該是關機了吧。”
奚彤君剛掛了夏約翰的電話,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看着上面意料之中的號碼,她沒有遲疑的接了起來,“總裁。”
“人呢?”凌晨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事發一個小時以後。
現場恢復了平靜,奚彤君送走了各部門的領導,又跟當地的村長進行了溝通,並且把那個臨時惹事的村民抓了起來,跟電視臺過來的人做了溝通,在這種事兒上保留可報道的部分,那些不好的事兒,大家一致默認不能見光。
等到這些雜事都安排完,奚彤君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周鬱遇到這麼大的事兒,還沒來得及通知人家老公呢。
當然,她們雜誌社這邊,在採訪任務裡出現這麼大的失誤,她作爲總編,還是親臨現場的人,也有必要跟總裁打聲招呼。
畢竟讓當地領導受了驚嚇,這裡面還有後續的事兒要處理。
凌晨的聲音很冷,碎了冰一樣。
剛剛打了那麼多遍電話,都顯示無法接通,最後打到關機,他找不到周鬱,只知道她跟那個叫湯祖臣的人走了,這種無法控制,鞭長莫及的感覺,很不好。
並不算意外。
奚彤君耐着性子把周鬱現在的情況跟凌晨報備了,“機場那邊剛打電話問了,還有幾分鐘,般班起飛,經停H市。”
“H市?”像是自語般的嘀咕一句,他就直接掐斷了電話。
“怎麼樣?”
莫驕陽看着從剛纔接到電話,情緒就不穩的凌晨,眸光深邃,晦暗不明。
“驕陽,我要申請個專線。”
這個時間偏晚,飛往H市的班機不管要不要等,或者有沒有,都不能讓他儘快的見到周鬱,私人飛機是最方便的。
凌晨看着莫驕陽的表情,完全是篤定的,一定的,肯定的,沒有半分轉還的。
莫驕陽並不八卦,心底大概有了數,便點了頭,“你先過去,我安排。”
兩不耽誤。
“謝了。”
沒多猶豫,凌晨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朝着門口走去。
沒等他的身影消失,莫驕陽就已經拿着手機給秘書打電話,安排航線。
一切很順利。
莫驕陽親自安排的通道,幾乎凌晨剛到機場,那邊飛機已經準備就緒了。
登機前,剛剛趕到淩氏的尹嘯,迫不及待的就把電話打了過來,“總裁,那邊的領導受驚不小,你要不要親自過去一下?”
淩氏牽的頭,這個時候,總裁還是要過去一下的。
“你去。”
凌晨壓根就沒給尹嘯多說的時間,直接就把電話掐了。
呃——
尹嘯完全沒反應過來,這麼關鍵的時候,總裁怎麼會任性的掛了他的電話?
他去?
他特麼一個總秘,什麼時候能代天子出巡了?
玩笑要不要這麼開啊?
電話,重新打了過去。
尼瑪,跟我玩不接。
凌晨皺着眉看着尹嘯一個接着一個的往過打,他一個一個的按斷,或許是不厭其煩吧,他走到了機長室,在飛機起飛前,用機長的電話給尹嘯發了個短信,“再佔我線,等着喝西北風吧。”
尹嘯:“……”
陌生的號碼,霸氣的語調,尹嘯不過是轉了下腦筋,就明白,這是總裁給他的通牒。
我嘞個去,有發短信的功夫,不接電話,也是醉醉的。
闊別重歸,再次踏上H市的土地,還來不及感嘆這裡氣息的變化,周鬱就催着湯祖臣,“咱們直接去醫院吧?”
其實,這個時間,幕色已臨,醫院正常的坐班大夫也下班了,不過,她記得湯祖臣說那位吳大夫跟他家認識,想來,打個電話應該沒問題。
湯祖臣這會兒到是聽話,沒執拗的推到明天,點了點頭,“咱們先進市裡,一會兒找個地方吃點東西,我再給他打電話。”
“……”
這個時候,哪裡還吃的下東西。
周鬱心裡這般想着,到底沒說出來。
H市兩人都不陌生,湯祖臣找的飯店,周鬱以前還在這兒吃過飯,陳婺源帶她來的,還有他的朋友。
這會兒,物是人非。
等餐的時候,湯祖臣給吳大夫打了個電話,約了時間。
周鬱吃的心不在蔫,時不時的看一眼湯祖臣,或許是她眼波撩動的次數太頻繁,湯祖臣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湯匙,失笑道:“同桌吃飯,餐具、食物分開是不傳染的,你沒必要總盯着我吧。”
“你,別這麼說。”
周鬱的聲音有點啞,主要是心裡難過。
聽着他這麼說,就像是認定了自己一定感染了一般。
那點微妙的希望像是遇到了黃沙漫天,一點光明都不留給她。
眼睫,控制不住的變得潮溼。
湯祖臣極其無奈的撫了下額,剛想擡手拍拍周鬱的頭,說沒事兒,可一擡手,又看到手背上不可忽視的牙印,悻悻然的又縮了回來。
他這樣不經意的舉動,再度落在周鬱眼裡,那一排明顯的齒印,像是那一場沒法倒帶的混亂一般,讓她無法忽視,無法忘懷。
“好了,你不吃,我可吃了,不然,回頭再抽血什麼的,我可頂不住。”
周鬱沒胃口,索性就放下筷子,等着湯祖臣吃完,結了帳,兩人一道去了醫院。
傳染病科,吳大夫一臉謹慎的看着湯祖臣的手,眉頭糾結的滿布官司,四十幾歲的年紀,這會兒慎之又慎的嘆了口氣,“先辦住院,明天做空腹抽血,回頭,再說。”
“吳大夫,現在不能檢查嗎?”周鬱提着心口看着吳大夫眉頭的結始終沒有放開,一顆心,越發的往下沉,沒有着力點。
吳大夫極不情願的擡眸看了眼周鬱,隱約覺得這姑娘眉眼有點熟悉,卻因爲每天醫院往返的病人太多,有點想不起來。
他知道湯祖臣沒有女朋友,這會兒瞧着周鬱眉眼間的關心不作僞,而且眼圈又紅了,不免就誤會了,想着這種事兒,要瞞,好像也瞞不住,只能嘆了口氣,儘量讓口吻顯得稀鬆平常些,“小姑娘彆着急,也許沒大礙的,你先把祖臣的住院手續辦了,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做過檢查再說。”
“吳叔叔,你別嚇她,她膽子小。”
湯祖臣瞧着周鬱像是要哭的模樣,語態輕鬆的玩笑着。
吳大夫原本還是猜測,這會兒覺得湯祖臣這種故意安撫的口吻,擺明了是坐實了兩個人的關係,心裡一邊糾結着要是真染上了那種病,怕是這關係,也戛然而止了,可嘴上到底沒那麼說,“行了,都樂呵點,沒事兒,明天看結果就行了。”
“行,反正有吳叔叔在,就算染上了,也能治過來,對吧。”
湯祖臣一派輕鬆的調侃着,搭着椅子扶手站起來,直接帶着周鬱出去辦入院手續了。
門打開的時候,他說,“晚上你去住酒店吧,醫院太雜,太亂,細菌多。”
“不用,我在這陪你。”
周鬱理所當然的應着,心情忐忑,整個人都沒什麼精氣神。
吳大夫等到辦公室的門被關上,才躊躇着,拿了手機出來,在電話本里找到了湯父的號碼,打了過去。
雖然他也知道湯家父子關係有點緊張,可這不是小事兒,危及性命,沒有不通知人家裡的道理。
大醫院病牀再緊,也會預留幾間高級的VIP病房。
湯家這些年沒少對這家醫院的醫療器械進行投資,湯祖臣住院,不可能挑普通病房。
VIP病房挑了個帶套間的,他一間,周鬱一間,到也方便。
凌晨下飛機從機場出來的時候,就一直撥周鬱的手機,耳朵裡依然是機械的重複聲,“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他皺着眉又給奚彤君打了過去,壓根就沒看幾點,“把那個什麼湯祖臣的電話,給我。”
呃——
奚彤君這會兒還在機場等尹嘯,飛機還沒到,就接到自家總裁瀕臨冰點的電話,好在她提早有了準備,流利的報了一串阿拉伯數字。
“總裁,之前夏先生給湯先生打過電話,說是已經住進了醫院,明天做檢查,VIP病房。”
好人做到底,奚彤君也不拖泥帶水。
今天晚上,估計大家電話都要二十四小時開着,隨時報備各自的情況。
凌晨得了準確的消息,沒再遲疑,直接叫了出租車,報了H市醫院的名字,便將目光沉緬在夜色中。
一天往返,情由不同。
早上的時候,他還抱着看熱鬧的心思,這會兒,卻掩不住那種不確定因素的心焦。
原本以爲只是試試,慢慢接受,可進展似乎超出他意料的快。
心底被牽引的那根弦,自動自發的讓他扯開了最後一道帷幕,徹底徹底的將周鬱拉進了他的心湖。
牽掛,竟是讓人這般難熬。
邁速表上指針落在了數字八十上,他目光撇過去的時候,只覺得車速太慢,眉頭皺了一下,聲線比這冬夜的寒霜還要冷,“這麼慢,怎麼開車的。”
呃——
八十邁被說成慢的出租車司機,也是無語了,“先生,咱們現在下高速,進市區,前邊有限速,到時候車速會降到四十,過了限速區,也就恢復到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