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年初,改朝換代。
送走了舊曆年,迎來了新年之後的第一個工作日,新舊更迭的交接隨之走上了日程。
徐先生在年前就發表了退職演說,新年之後,徐先生的工作,已經全面交接,副總統莫驕陽不出意外的走上了總統寶座。
在舉國歡慶新一屆領導班子成立的時候,莫家的大大小小也爲這一重大的家族身份變化而歡喜着。
大人們尚且能耐得住心中的興奮,小孩子卻是壓抑不住那份殊榮所帶來的與有榮蔫。
幼兒園,小太陽再次發揮了張揚不知收斂的性子,課間,趁着老師不在,拉扯着昨天跟她耀武揚威的小朋友兇狠霸道的威脅道:“我爸爸當總統了,以後你要是再敢欺負咱們班的小朋友,我就讓我爸爸派人把你抓進大牢。”
被威脅的小朋友也不是個膽小的,平時在幼兒園裡當慣了霸王,自從小太陽和小月亮轉到這家幼兒園,他的霸王之路時常受阻,心存怨懟,偏偏又因爲家裡爸媽叮囑不能招惹這對龍鳳胎而處處隱忍,只是小孩子的忍耐力到底有限,這會兒被小太陽一個女孩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威脅,頓時有種面子下不來的感覺,小胖手一揮,直接朝小太陽的肩膀揮去,“滾你蛋。”
“哎呀,出血了。”
小朋友中跟小太陽玩的好的,這會兒雖然沒上前幫忙,可看到小太陽被欺負了,頓時大驚小怪的叫了起來。
“去找老師。”小月亮雖然年紀小,可是遇事沉穩,並不慌亂,剛剛看到小太陽找小朋友麻煩的時候,只是遠觀,這會兒見她受傷了,才慢步踱了過來。
“小月亮,小太陽出了好多血啊。”小朋友中的女孩子主動的跑到小月亮身邊彙報小太陽的情況,一邊說,一邊扭着手指,面露羞怯的看着小月亮。
莫家兄妹在幼兒園的人氣很高,雖然這麼小的孩子對家世什麼的還沒有太大的認知,可是這是個看臉的世界,即便是小孩子,也會欣賞美好的事物,比如,長的好看又聽話的孩子在幼兒園就特別的吃香。
小月亮高冷範兒在幼兒園的一衆小女生心裡,簡單可以媲美大人口中的男神,所以,小月亮書包裡總會莫名其妙的多出許多小禮物。
對於小女生的討好,小月亮早就習慣了置之不理。
所以,他徑直穿過那個上前來主動討好的小女生時,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捨得分散一些,直接走到怔愣在那兒,有點不知所措的小太陽面前時,非常淡定的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在手裡扭成了結,直接塞到了她的鼻孔下面,“擡頭,舉手,媽媽不是早就交過了嗎?”
“哇,哥哥,我被打了。”小太陽剛剛被嚇到了,回過神來,誇張的開始掉眼淚,委屈的表情好像受了多大的欺負似的,哪裡還有半點剛纔兇狠無敵的樣子。
小月亮雖然頭痛小太陽動不動就招惹事非的毛病,可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受了委屈,他這個當哥哥的不可能袖手旁觀。
不過,他先是拿出一張紙巾嫌棄的擦了擦小太陽鼻涕、眼淚匯交的河,感覺她臉上的視覺沒那麼難看了,才推着她坐回了椅子,然後扭頭,微眯了眼睛,看着一直站在那有點不知所措的男同學……
“怎麼了,怎麼回事兒?”
老師急切的聲音伴隨着凌亂的腳步聲一路衝進了教室,在小朋友七嘴八舌的告狀中,大抵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只是,“小太陽,你怎麼樣,鼻子要不要緊,先去校醫那兒好不好?”
老師軟聲軟語的商量着小太陽,對於小姑娘的破壞力,她是能忍則忍了,誰讓人家是準公主呢,對待這樣的孩子,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但求無過,不求有功。
只是小孩子間的碰碰撞撞本就難免,再加上小姑娘招惹是非的時候,從不掂量實力,瞧瞧,跟班級裡最淘氣的孩子對上,能佔便宜就怪了。
老師把腹誹埋在心裡,殷殷切切的看着小月亮,眼裡的意思分明在說,幫幫忙吧,小月亮。
小月亮忍着嘴角的抽搐,實在不明白老師爲什麼在每次小太陽惹禍之後,都用這樣的眼神向他求助,難不成他長的很有安全感?
小月亮帶着不解,推了推剛剛收起眼淚,還癟着嘴一抽一抽的小太陽,眉心緩蹙了一下,“勝不驕,敗不餒,他又跑不了,你哭什麼?”
老師:“……”
“對噢。”小太陽瞬間悟了,當即就不哭了,然後握着小拳頭兇惡的瞪着還站在那兒沒跑的小朋友,一邊揮舞着小拳頭,一邊宣戰,“你等我回來,接着打。”
小朋友:“……”
老師帶着小太陽去醫務室,校醫一邊幫着小太陽清理鼻孔,一邊笑着安慰她,“沒事兒,小孩子的皮膚嫩,不注意碰一下,可能就流血了,擦乾淨就好了。”
小太陽這會兒已經不哭了,也過了最開始的痛勁,整個人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所以,配合着校醫把鼻子清洗乾淨,又要了一大杯糖水喝掉,杯子放下的時候,她鼓着腮幫子鬥志昂揚的說道:“本姑娘又滿血復活了。”
校醫:“……”
“我,不是故意的。”小朋友雖然作惡,可是年紀小,畢竟沒真的傷過誰,以前的小打小鬧也不過是搶搶別的小朋友的零食,水果什麼的,像這樣傷人出血的事兒,還是頭一次幹,心底多少有些後怕,看着小月亮的眼神也帶着幾分無措。
小月亮平時並不參與小太陽的打打鬧鬧,在他看來,那樣的行爲要多幼稚有多幼稚,當然,這種想法爆棚的時候,他通常都會忘了他只比小太陽大幾分鐘。
不過,今天這個小朋友明顯鬧的過了,哪怕他的確是失手,可是在小月亮看來,小太陽鼻子出血了就是事實,所以,他挑眉輕勾着嘴角睨向小朋友的目光夾了幾分少見的狠戾,這樣的目光出現在孩子身上本就違合,可偏偏小月亮能駕馭得了,非但駕馭得了,還顯得駕輕就熟,那份狠戾半點不因爲他身材的幼稚而失了威脅感,至少,這會兒他只用這樣的眼神,威脅一個想要當霸王的小朋友,還是綽綽有餘的。
“你……你……”小朋友顯然被嚇到了,哪怕他還故作無辜,可是他打顫的小腿,還有緊張的嗑巴的言語都表明了他此刻的心虛,或者說,害怕。
小月亮的目光閃過一絲輕蔑,兩個瞳仁明明白白的寫着兩個字,孬種。
不過不是所有的小朋友都有小月亮和小太陽這樣的智商的,所以,被威脅的小朋友只覺得小太陽這會兒的眼神,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哇――
老師帶着小太陽剛剛進了教室的門,就聽到一聲慘哭,剛剛落下去的心,蹭的一下,又提了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又出什麼事兒了?”
“老師,小月亮……”
被威脅的小朋友這會兒擡手指着不知何時已經坐回到自己位子上的小月亮,人家正拿着彩筆畫畫呢,擡頭看過來的目光分明還帶着幾分懵懂不知所謂,一下子,話卡在了嗓子眼兒,明明他想說,他被小月亮欺負了?
“小月亮怎麼了?”
小月亮在老師心裡,簡直是好孩子的典範,除了寡言冷傲了點,真是沒有半分缺點,這會兒被調皮搗蛋的慣犯一指,老師直覺,這小子不自量力去招惹好學生了,下意識的蹙了下眉,看着淘氣的小朋友語帶指責,“王亮亮同學,你剛剛把小太陽的鼻子打出血了,老師還沒說你呢,怎麼又去惹別的小朋友?”
“老師,我沒有。”其實,他想說,剛剛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教室裡剛剛還安靜的別的小朋友瞬間就開始七嘴八舌的當起了人證,“老師,王亮亮真的把小太陽鼻子打出血了。”
“還有,老師剛纔不在,王亮亮還要欺負小月亮來着。”好吧,這道聲援的直言來自一個暗戀小月亮的小女生。
“老師,我也看見了,王亮亮欺負小月亮。”
又是一道女童的聲音。
“老師,我也看見了。”
此起彼伏,又是稚嫩的女聲。
“你們撒謊。”王亮亮也是有脾氣的,爺幹過的事兒,認了就認了,爺沒幹過,誰也甭想賴爺,剛剛還咧着嘴哭的熊樣,這會兒也收起來了,扭着身子擡指剛想朝着小月亮指去,卻因爲想到了什麼,瞬間就移了方向,轉而指着剛纔那幾道指揮他的小女孩,“你們撒謊,明明是他欺負了我。”
“切,就你,也配我哥欺負?”小太陽元氣滿滿往前邁了兩步,成功的超過了老師,傲驕的撇着嘴角,揚着眉眼,哼指着王亮亮,“本姑娘欺負你都是給你面子了。”
老師默,哭笑不得的看着滿血復活的小太陽,這丫頭滿嘴江湖話到底是從哪兒學來的?
不過不管怎麼樣,老師都不可能任由幾個小孩子鬧下去,找了新的玩具轉移了幾個孩子的視線,這件事兒便被她自以爲風平浪靜的壓了下去。
疏不知,幾天之後,王亮亮同學在放學出校門的時候,突然遭遇了意外橫禍,不知道哪來的大狗直直的朝他撲來,撕扯着他的褲腰,咬開了他的小褲褲,直扯的他屁股蹭開了花,纔在保安的轟趕中,揚長而去,而彼時,王亮亮已經被嚇的屁股尿流了。
小月亮拉着想湊上前看熱鬧的小太陽,頭也不回的上了自家來接的車,等到車子揚長而去的時候,纔不動聲色的扯了扯嘴角。
龍鳳胎小學畢業那年,也是莫驕陽從總統位上卸任的一年。
作爲總統爸爸,莫驕陽在任的幾年時間,從未出席過一次龍鳳胎的家長會,爲了不讓兩個孩子有遺憾,在他卸任之後,龍鳳胎小學畢業考試之後最後一次家長會,莫驕陽陪着杜若一塊出席了。
一張每天晚上準時出現在七點新聞的臉,此刻堂而皇之的站在家長中間,哪怕他不苟言笑,也抵不住來自於四處的眼光掃射,還有自以爲揹人的竊竊私語。
小月亮向來淡定,對於四處投來的目光置若罔聞,挺直了背脊站在爸爸、媽媽中間,眸心裡隱匿着極少露於人前的驕傲。
相比於小月亮的內斂,小太陽就張揚了許多,拉着莫驕陽的手,時不時的指着黑板上的板報炫耀着,“爸爸,那些畫,都是我畫的。”
小太陽喜歡畫畫,雖然畫風很稚嫩,可是意境很寬泛,不拘泥一隅,在這一點上,連教她畫畫的老師都對她讚不絕口。
莫驕陽冷淡的目光在掃過黑板上五顏六色的蝶翼飛舞時,不禁展了暖意,低首與女兒目光相撞時,雖未言語,卻扯動了嘴角一抹柔暖的笑。
賦閒在家,正值兩個孩子放暑假,杜若爲了給父子三人多一些的溝通時間,索性自己聯繫了單位重新上起班來。
隨着孩子的長大,她從全職媽媽,又做回了職業醫生,只不過她的工作時間相對自由些,並不朝九晚五的坐班。
這次,她重新申請了朝九晚五的坐班時間,所以,每天早起做好一家四口的早飯,便匆匆出門了。
小月亮和小太陽適應了爸爸早出晚歸,甚至幾天不歸的工作規律,突然間發現爸爸不上班了,甚至什麼也不做了,一天,兩天還好,時間長了,心裡難免會覺得不安。
這天早上送走了媽媽,兩個孩子互視一眼,均都把目光看向了樓上,憂心重重的想着,爸爸又睡懶覺了。
小太陽有些愁眉苦臉的看着小月亮,自以爲放低了音量,嘀嘀咕咕的說道:“哥哥,咱們家是不是很快就要從這兒搬出去了?”
小月亮皺着眉沒說話。 Wωω⊕ttκΛ n⊕¢ Ο
“其實,沒有大房子也不要緊的,只要媽媽不這麼辛苦就好了。”
小太陽有些不捨的看着自己住了一個月的新家,她原本還想着把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接過來一起住呢,房子夠多也夠大,一大家子,多熱鬧啊。
可是,哎,“爸爸失業了,咱們是不是也該換個學校了?”
小太陽嘆了口氣,扯了扯小月亮的胳膊,對於寡言的哥哥,她感覺無力,“哥哥,要不,你跟爸爸談談吧,他還不老,這麼早就退休,是不是有點浪費啊?”
對於小太陽的提議,小月亮表示同意。
所以,等到莫驕陽起牀的時候,父子倆就進行了這樣一番對話。
小月亮滿目嚴肅的看着莫驕陽,兩手抄在兜裡,輕皺着眉頭,慎重的說道:“爸爸,你不能這麼好吃懶做了。”
“好吃懶做?”莫驕陽詫異的挑了下眉,哭笑不得的看着小月亮,不知這四個字從何而來?
小月亮忖度着莫驕陽的表情,覺得他引以爲傲的爸爸,直到現在,還沒察覺自已在吃軟飯,墨黑的瞳仁不自禁的縮了縮,“爸爸,男人是不應該讓女人養家的。”
撲哧。
莫驕陽被小傢伙興師問罪的口吻逗樂了,“然後呢?”
“吃軟飯的男人早晚會被淘汰的。”小太陽躲在樓梯口偷聽,這會兒弱弱的插了句言,“我不想媽媽被別的男人搶走。”
莫驕陽:“……”
被嫌棄的某個吃軟飯的男人,在伺候了兩個孩子吃過了午飯,督促着兩個孩子去午睡之後,拿起了手機,走出了室內,在外面撥了一通電話。
等到下午兩個孩子起來的時候,莫驕陽已經收拾好了兩個行李箱,然後在兩個孩子驚詫又早知如此的眼神中,說了句讓兩個孩萬萬想不到的話,“爸爸接下來,準備帶你們的媽媽去過二人世界了,所以,接下來的日子,你們要跟爺爺、奶奶在一起生活了,有意見嗎?”
“不可以是四人一起嗎?”與自已預想的不一樣,小太陽瞬間靈光一閃,或許是從小外出旅遊的印象還被深深的刻在腦海裡,這會兒一見行李箱,就腦洞大開,躍躍欲試。
只可惜,早上被嫌棄的男人,這會兒果斷的搖了搖頭,“這是我欠你們媽媽的。”
“可是……”
“好。”
男生和女生的腦回路果然不一樣,在小太陽還心有不甘的時候,小月亮已經爽快的拍了案,“媽媽這幾年很辛苦,爸爸的確應該好好陪陪她。”
“哥哥――”小月亮想要再爭取的聲音帶了幾分猶豫,好像,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應該聽從哥哥的意見。
莫驕陽欣慰的拍了拍小月亮的頭,“爸爸和媽媽不在家,照顧好妹妹。”
“擊掌。”這是屬於男子漢的約定。
“好。”莫驕陽莞爾一笑,清脆的掌聲響在空曠的大廳。
杜若晚上下班前就接到了莫驕陽的電話,這會兒收拾好東西,看到莫驕陽去年新換的那輛車,正張揚霸氣的停在樓下的停車場,出了大門,便愉步走了過去。
車子駛離醫院,沒有開往回家的方向。
杜若起初還沒在意,等到後來車子開往高速的方向才疑惑的問道:“咱們不回家嗎?”
這麼多年,莫驕陽開車始終會保持着與她五指交握的習慣,這會兒,緩緩收緊了手裡的力道,交叉的五指有些微的痛意,彷彿在提醒着她不要分神,因爲他說,“婚禮約定,我用餘下的時間,還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