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眨了十幾下眼,杜若翕動的脣辨彷彿在說幻覺,聲音卡在了嗓子眼兒,除了脣形顯示了她的心思,聲音並沒有真正的吐出來。
那個依着門邊,單手抄兜,另一隻手拿着兩袋速凍水餃的男人,此刻正站在忽明忽暗的熒屏光線中,嘴角微勾,古井深潭般的眸光,將壞情緒遮掩殆盡,呈現在杜若面前的,就是嘴角那抹盅惑人心的淺笑。
倆倆相望,異地他鄉,杜若緊張的呼吸凝滯,兩隻手緊緊的攥在膝蓋上,用力過度而帶來的疼痛彷彿大腦繃起的弦正被撕扯,弦的兩端連着帶血的皮肉,每撕扯一下,痛意就會無限的漫延,由腦部神經傳導至身體的各個器官,彷彿整個人都跟着痛起來。
這樣的痛,真實的讓她不敢用幻覺來形容此刻所見到的影像。
明明滅滅的光線中,男人並沒有踏步走來,幾步距離,他只是站在那裡定定的看着她。
彷彿由北到南一路找尋,就只爲了這麼看上一眼。
看過之後呢?
無力的苦澀在心底漫延,偏偏,她還要讓自己表現的不以爲然。
四目相望,一站一坐,鼻息間鑽進的氣息很快染上了男人身上清洌的味道,漂盪無依的心彷彿瞬間就有了歸處,可是她卻要小心的提着,不敢讓這顆心落地。
她怕,一但落地,她所有僞裝的堅強都會崩塌。
一聲低嘆,帶着寵溺的心疼,重重的落進了杜若的耳道。
明明電視的聲音大過這聲低嘆,可是她還是準確的捕捉到了,這聲低嘆,重重的壓進了了她的心裡。
頭,一垂,嘴角,緊抿,眼底彷彿有酸澀的液體需要傾瀉。
抓在膝蓋上的手不斷的加大力氣,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因爲用力過度而緊緊的繃起,之前疼痛的感覺好像又大了一些,或許,手底下的皮肉已經被掐青了吧。
可是這樣的疼痛,卻能更深刻的提醒着她此刻應該保持的理智。
哪怕她軟弱的一面已經悄悄萌芽。
眼前,多了一雙鞋。
黑色的高定皮鞋少了油光,疏於打理,看着跟一、二百塊的鞋子也沒什麼兩樣。
杜若努力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努力把鼻息間鑽進越來越多的男性氣息趕跑,她的意志力並不堅定,如果可以,她希望這是一場幻象……
杜若的頭髮,好像長長了一些。
莫驕陽擡手罩在杜若的頭頂,五指成梳,打量着她柔順的短髮,“好像,長了一寸。”
熟悉的醇厚聲線帶着些微沙啞,不掩奔波過後的疲勞,就這樣一字一頓,透過杜若的耳膜,撞擊着她的胸口。
“這個地方不太好找,費了些力氣,好在還能一塊辭舊迎新。”
他的手,順着她的髮根,落到了她的脖頸。
指尖微薄的繭緩緩的摩挲着她垂頭時露在外面的後頸,屋裡的溫度不高,她身上穿着一件高領的寬鬆毛衣,不比在S市的家中,屋裡因爲二十四小時的供暖,溫度穩定,低領的家居服從來遮不住她頸間的風光。
熟悉的肌膚觸感在手下蔓延,直到這一刻,莫驕陽纔有一種心落到實處的感覺。
一路上想過很多種見面時他要用什麼樣的方式,懲罰逃離的小女人,可是當他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中,看懂她眼底抑制不住的思念,還有極力控制想要逃離的情緒時,終究,選擇了這樣的方式。
像每次他出門回家,有一雙溫柔的眼,總要追隨着他的身影,忙前忙後,不知疲倦。
杜若在莫驕陽的手落到她後頸的一瞬間,就繃緊了脊背,近乎愛撫的摩挲輕易的喚起了彼此身體熟識的認知,固壘的心牆有一角,正在坍塌。
深吸一口氣,身體一偏,想從莫驕陽的手下逃離。
她怕再這樣下去,她好不容易壘起的心牆,很快就會被攻克。
只可惜,這個男人對她每一個小動作的熟悉程度,大大超過了她自己。
似乎在她一念起,還未行動的時候,就已經被察覺了。
莫驕陽按在杜若脖頸上的手並沒有深入去做什麼,就那般停在她肩膀的位置,卻偏偏控制着她的身體在他的掌控之下,不能逃離。
垂眸看着掌下不敢揚目與他相對的杜若,莫驕陽眸光浸軟,近乎呢喃的低語着,“從早上趕路,一路打聽過來,還沒來得及吃東西呢。”
“你……”杜若心下一疼,下意識的擡頭去看莫驕陽,四目再次相對,換成了杜若仰頭,男人目光裡的疲憊那樣清晰的倒映在她的瞳仁裡,下頜處冒出來的青色胡茬彷彿有兩、三天未颳了。
所有的掙扎,在這一刻,突然失了力氣,“我去給你做飯吧。”
話落,起身,落在肩頭的手,不知何時,也鬆開了力道。
莫驕陽揚了揚拿在另一隻手上的速凍水餃,“煮這個吧,過年吃餃子,吉利。”
家裡沒做晚飯,杜若也不矯情,伸手就去接莫驕陽遞過來的餃子。
彷彿真的累了,莫驕陽並不纏她,餃子遞給她,錯開一步,讓着杜若過去,自己便順勢坐到了沙發上,交疊起雙腿,左手隨意的搭在膝蓋上,右手食指按着太陽穴,或重或輕的擠壓着。
還沒等杜若出屋,他就半閉起了雙眸,休憩。
煮餃子很簡單,等水開的過程,杜若想弄個小菜炒炒,可是想着莫驕陽餓了一天,疲憊的彷彿沾牀就能睡的樣子,又不想再多耽誤時間。
有些後悔,早知道晚上就不跑到米米家吃飯了,要是自己做,總會有一兩個剩菜的,熱熱就能吃了。
水開下餃子,熱氣氤氳中,她的嘴角,有一抹可疑的弧度在上揚。
煮好了餃子,關了火,裝盤,從廚房出去的時候,手頓在了開關的位置,終究沒有按下去。
北方有個習俗,三十到正月初二,晚上的燈都是要點通宵的。
一個人,到也罷了,如今,兩個人……
從廚房,到主屋,杜若一路點亮了開關,明亮的光線不僅照亮了黑夜,更照暖了孤單漂泊的心。
“驕陽……”
剛剛還只有電視熒屏光線晃動的屋子,在白熾燈打開的時候,霎時照亮了屋裡的每一個角落。
一米五的沙發上,莫驕陽蜷縮着身體睡的正香。
啪嗒……啪嗒……
毫無預兆的,杜若的眼淚,奪眶而出。
一隻手快速的堵住了嘴,將即將破口而出的嗚咽生生的嚥了下去。
另一隻手上還託着盛放着餃子的托盤,原本不覺得費力,可是現在,整個身體的顫抖,讓托盤在她手中顯得越加的沉重,仿似被她托起的不是兩盤餃子,而是龐然大物一樣的存在,或許在下一秒,就會因爲承受不住,而墜落。
淚眼模糊了視線,杜若看不到此刻應該沉睡的男人漸漸繃緊了身體,還有那垂在身側的手,原本散落的五指,此刻,也已經緊握成拳。
屋子裡的溫度並不高,餃子的熱氣變的越來越稀少,杜若反映過來的時候,煮好的餃子,麪皮已經開始有了涼意。
不敢放縱自己眼淚絕堤,即便身體因爲哽咽還在顫抖,可她還是先把托盤放到了茶几上,然後轉身去了室內的衛生間。
冷水拍在臉上,澆醒着自己的神智,同樣也毀滅着哭過的痕跡。
對着鏡子扯出一張笑臉,雖然很難看,可是至少比剛纔要好看許多。
衛生間有腳步聲走動,躺在沙發上的男人重新閉上了眼睛,仿若一直沒有醒過。
再次走近,杜若平和了心境,蹲在莫驕陽的沙發前,輕推着他,“驕陽,醒醒,一會兒餃子涼了,吃過了再睡吧。”
或許是聲音太輕,亦或許是莫驕陽睡的太熟,杜若等了一會兒,也沒見莫驕陽有醒轉的跡象。
扭頭又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餃子,幾乎都不冒熱氣了。
雖然心疼莫驕陽的奔波,可是這麼餓着肚子睡覺,半夜總還是會餓的。
手下加重了力道,推着莫驕陽的胳膊晃動的幅度也大了一些,“驕陽,快點起來,餃子煮好了,先吃飯。”
“困……”
莫驕陽不情不願的應着,眼睛沒捨得睜開,而是在原地翻了個身,背對着杜若。
一米五的沙發應付一個一米八幾的男人,的確有些困難,翻個身都要跟着顫兩顫,不知道下一秒會不會塌。
杜若哭笑不得的看着莫驕陽孩子氣的舉動,一邊心疼他爲了找到自己不知道受了多少的累,一邊又不想他捱餓,只能耐着性子,重新晃動他的胳膊,好聲好氣的哄着,“快起來吧,吃了飯再睡,大過年的,你總不能讓我一個人吃餃子吧?”
“嗯。”
睡眼惺忪,莫驕陽終於應了一句,晃了晃頭,像是正在醒覺,扶着沙發的靠背往起坐的時候,還有點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直到看到杜若站在眼前,才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邊一扯,兩人便並排坐在了沙發上,然後擡腳一勾,便把茶几拉的更近一些,頭一歪,枕着杜若的半邊肩頭,耍賴道:“手沒力氣。”
這是撒嬌?
杜若扭頭看着又像是進入迷糊狀態的莫驕陽,終究沒捨得再折騰他,半側着身子,拿着筷子夾一個餃子蘸了醬料,遞到了他的嘴邊,“張嘴。”
好在這會兒餃子都有點涼了,不然,還真怕他這樣的吃法會被燙到。
莫驕陽到是配合,杜若放,他就吃,眼睛半閉着,很快就消滅了一盤餃子,到像是真應了他進門說的那句,從早上一直就沒吃飯。
時間有點晚,杜若不敢喂他再吃多了,只能商量着,“先吃這些好不好,明天餓了早點吃,不然晚上看消化不好。”
莫驕陽很聽話,杜若說,他就應,然後頭一擡,便脫離了杜若的肩膀,歪到了沙發上,似乎就準備這麼再接着睡了。
睡之前,還知道指着餃子對杜若說,“你吃,我再睡會兒。”
本來之前看他窩在沙發上,心裡就挺難受的,這會兒吃過了飯,杜若哪能再讓他這麼睡。
“我不餓,先送你進屋裡睡。”
莫驕陽有些不大情願動,一副困極了的樣子,杜若沒辦法,只能半拉半拽,半拖半扶的把人弄進了屋,放到了牀上。
好在,牀還是夠大的。
幫他脫了鞋,在牀下襬好,站起身的時候,看着莫驕陽已經把頭埋進了枕頭裡。
杜若看着他衣服都沒來得及脫,怕他睡的不舒服,便任勞任怨的幫他脫了外衣,又扯過了被子蓋在他身上。
不開空調的屋子,一到晚上,陰冷的感覺特別明顯。
只是屋裡的空調因爲長時間不用,一打開,電機轉動的聲音特別的大,她被吵的睡不好覺,所以只加了牀被子。
這會兒,屋子裡多了個人,她有些猶豫是給莫驕陽多加牀被子好,還是開空調好?
最終,還是選擇了自己的習慣,把另一牀被子鋪開,蓋到了莫驕陽的身上。
重新回到客廳,關了電視,收拾了茶几上剩下的餃子,拿到了廚房,簡單的收拾之後,杜若才重新回了主屋去洗漱。
牙刷在嘴裡刷出了泡沫,杜若看着鏡中的自己,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莫驕陽一路風塵,還沒來得及洗漱就去睡了,明天早上起來,會不會覺得難受?
漱了口,杜若快速的打理好自己,然後倒了一盆溫水,拿了自己的毛巾,轉身又去了臥室。
牀上男人似乎睡的正香,杜若掀開被子一角的時候,有熱氣從裡面冒出來。
輕手輕腳的用溫毛巾給莫驕陽擦了臉,手,腳,轉身的時候,又把被子給他掖了,這才端着盆出去。
門板合上的時候,杜若沒有看到,在她身後,莫驕陽的眼睛早已睜開,此刻,裡面燃燒着明明滅滅的火花。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二十分鐘,莫驕陽一個人躺在牀上,已經開始不耐煩了,心裡默默的說着,要是杜若再不進來,那他就不裝了,直接出去把人扛進來算了。
好在,臥室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站在牀邊,杜若有點小矯情,她和莫驕陽這樣,算是離婚了吧?
那要是再睡到一張牀上,是不是有點不妥當?
可是現實是,兩牀新被子,都在這張牀上呢,她就像是去別的屋裡住,也沒有蓋的被子啊!
想了想,杜若沒脫衣服,掀開了另一側的被子,鑽了進去,像是故意似的,身體貼着牀邊,與莫驕陽拉開了距離。
莫驕陽本來等着溫香軟玉在懷的,可是,杜若的舉動真的有點出乎意料,一時間,他竟有些想笑。
欲蓋彌彰這四個字,若隱若現的在他眼前飄過。
杜若原本以爲這一覺,會很難睡,因爲捨不得,不知道這樣的相處過了今夜,還會有幾次,所以她其實更想把每一秒都記錄下來。
只可惜,熟悉的氣息很快放鬆了她的神經,連夜夜侵入夢中的惡夢都像是被男人霸道的氣息轟走,以至於她眼皮越來越沉,眨了幾下之後,便緩緩的合上。
沒開燈的屋子也算不得暗,客廳裡的光線,還有廚房打在院子裡的光線,都能透過玻璃窗或門板灑落進臥室。
感覺到了杜若的呼吸越來越沉,莫驕陽終於試探着把手臂伸了過去,觸到杜若身上的衣服時,嘴角幾不可見的抽搐了一下,不過很快,抽搐的嘴角就變換成了得意的弧度。
熟門熟路的解開了彼此身上的束縛,分開明明沒有幾天,可是當身體相擁的時候,那種仿似如隔三秋的飢渴,還是讓他控制不住失了力道。
好像,剛剛睡着。
又好像,還沒有睡着。
身體裡異樣的反應讓杜若在沉沉浮浮中睜開了眼睛,目光相對的時候,杜若看着莫驕陽漆黑如墨的目光,一掃之前的睏倦,迷糊,裡面流淌着不加掩飾的****,還有埋怨。
後知後覺,杜若像是恍然了什麼。
可是這種思路還沒來得及鋪開,就被莫驕陽看到她醒來不再壓抑的力道,重重的撞擊,帶離了神志。
這場離婚之後的歡愛,由莫驕陽主動拉開了帷幕。
明明睡覺之前還糾結着要不要睡在一張牀上的杜若,這會兒,完全是被動的承受着除了睡在一張牀,還要面臨失身的另一個問題。
可是她的表情,她身體的反應,她嘴裡溢出的嚶嚀,又是那樣的甘之如飴。
這場歡愛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爲莫驕陽故意控制了今天晚上事態發展的節奏,每一步,都是按着計劃前行,不允許中途出現半分偏差。
目前來看,他進行的很順利。
溫暖的液體在杜若的體內開花,莫驕陽沒有急着抽離,而是保持着這樣的姿勢緩和着氣息。
一個人的被窩需要兩牀被子來暖,兩個人的被窩連一牀被子都感覺熱,杜若身上滲着細密的汗,疲累的癱軟在莫驕陽的懷裡,忿忿的道着不公平。
“想我了吧。”
男人的氣息,帶着餘興未消的沙啞,****正濃,說話的時候,埋在女人身體裡的慾望之源還配合着動了動,彷彿在提醒着女人,他隨時可以投入到下一場酣暢淋漓的****中。
“唔……”敏感的身體餘韻未消,杜若哪裡受得住莫驕陽這樣似有若無的挑弄,一時間有些難耐。
“想聽你叫,若若。”莫驕陽被杜若的一聲低唔叫的渾身骨頭髮酥,呼出的熱氣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掃着杜若的耳心,通通涌進了她的耳道。